第二十六節 長進壁壘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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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站在天台向下看時，天井裏那種暗淡的光是不是月光。林寧站在風中，望着自己投在牆壁上的影子。自己好像是那些渾身是刺，高舉着手臂立在沙漠中央的仙人掌，每一根刺都張惶狼狽地暴露在陽光里。隨着日光的轉移，身後的影子一點一點縮進身體裏去，爾後又朝着相反的方向，緩緩地伸展出來。這樣日復一日地站在滾燙又寒冷的砂礫中。冷漠，鋒利，又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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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打算這樣了？”潭明看着林寧的影子，輕聲地問。

“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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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學會在人潮擁擠的時候低下眼睛，快步走。已經學會習慣這種量身定做的生活方式，學會自閉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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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吧。”潭明望着腳下成片的濃密樹冠，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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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雨的天，多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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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過天晴的剎那，大家蜂擁而出，盡情地去享受這節雨後餘生的體育課帶來的喜悅。林寧依舊蜷縮在班級的一角，一動不動地伏在桌子上努力地維持着昏沉的狀態，藉此抵制不安分的心臟帶來的陣陣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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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啊，你們班不也是體育課嗎咩~~~？”

一個熟悉的奇葩嗓音，慢條斯理地撕開林寧苦心經營地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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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寧睜開眼睛，梁辰一年四季自帶喜感的臉“啪”的一聲，狠狠拍進視線，衝著自己傻笑……那隻搖醒自己的溫暖手掌依然停在肩膀上，另一端，是輕輕鎖眉的懿思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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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事兒……有點困了。”林寧抬起麻木的手臂，揉了揉眼睛。

“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去給你打點熱水吧。”懿思晨伸手摸摸了林寧的額頭。梁辰立刻配合地變成一隻上過發條的跳跳蛙，手腳並用地搜尋找起林寧的水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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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寧寫滿疲憊的眼睛，默默看着眼前這個永遠乾淨的一塵不染的女孩。僅僅幾次為數不多的交集，卻每一次都把一種莫名其妙的踏實，恰到好處地填進了林寧心底的空缺，不容分說地，喚醒某種曾經深埋心底的，遙遠的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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黝黑的天空擦亮了幾顆星星。

林寧伏在欄杆的轉角上，看着這個始終無力融合的陌生世界發獃。初中的點滴像是一架架隨風滑翔的紙飛機，輕柔地在腦海里散落一地。越長大越孤單。越長大，陌生就愈發無法被中和……巨大的玻璃門上忽然映出一個模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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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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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寧輕輕嘆了口氣，揉揉自己的額頭，而那隻影子卻不依不饒地大搖大擺起來，向著自己飛快地走進……林寧驚愕地猛地回頭，早已忍耐不住的高飛大聲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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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飛高躍是一對如假包換的雙胞胎。在初中的時候，潭明，靜楊，以及雙胞胎，是男生中和林寧最最要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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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在這？！”林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聽毛毛說你在這兒過得不好唄……”高飛眨眨眼睛，仔細打量着林寧蔫頭蔫腦的樣子。

“我啊，也還行吧，不過就是還不太……”林寧剛剛調整好搪塞的語氣，卻被高飛一把拖走……

“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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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保潔室”三個大字的時候，林寧差點一口血噴出來。

“我去，不是吧……你是想炫耀你剛一來就把我的老穴給端了嗎？”

不等高飛回應，門嘩的一聲被人拉開——

“哈嘍！！~”

一張一模一樣的臉，無比燦爛地從裏面伸出來。

“呃……好吧，還裏應外合得呢……”來不及無奈的林寧又被高躍一把拖走——

“嗨！！~”

轉過隔牆，高挑的靜楊赫然出現。這個向來少言少語的冷麵帥哥競也絲毫不失團隊精神，慵懶地靠坐在窗台上，向林寧打出語氣一致中二的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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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寧張了張嘴……俯身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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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的星星，把微亮的光投在空曠的球場上。

蹦跳的籃球一遍一遍地把自己渾圓的影子拍扁在冰涼的地面上。林寧暢快地起身，把它送進籃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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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我是壞人嗎？”

“當然不是——”，“不是的，林子。”

“從來沒有覺得討厭嗎？”

“當然沒有——”，“別那麼想，林子。”

“不會是因為還不了解我吧。”

“我們不了解誰了解——”，“別再瞎想了，林子。”

“你倆敢不敢不要說什麼話都神同步？？？”

“好吧——”

“……”

“你能不能別這樣像個——”，“霜打的茄子一樣！”，“簡直就沒有一點——”，“你以前的樣子！”

“……”

“他們說的對，林子。其實做你自己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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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寧低下頭，望着並排坐在白色欄杆上的四個影子，輕輕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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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可擔心的……”，“不還有我們嘛！”，“要一直鐵哦，林子”，“鐵到不鏽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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