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做一個光榮的園丁吧

讓我們做一個光榮的園丁吧

下學期開學,我們系從南湖遷到北陵院本部。。我們系的新宿舍在校區西北角,三層蘇式紅磚樓。宿舍房間較小,沒有地板,窗戶也好像少了一扇,與南湖的宿舍整整低了一個檔次。同學們不太滿意,覺得總務處是不是歧視我們,班幹部也頗有微詞。總務處知道此事之後,派一位幹事請系裏各班的幹部到其他系的宿舍參觀,回來之後,班長對大家說,“知足吧!財政系的宿舍的牆壁只是抹了一遍水泥砂漿,刷了一層白灰,像癩蛤蟆皮似的。比較起來,除了女生宿舍,我們系的是全院最好的了。”

就寢之前,我對杞芳說,“真是沒有福氣,南湖多好啊,才住了半年,就給弄到北陵來了。”於是,同宿舍的同學議論起來統計系搬遷的事情。

周易問:“聽說南湖的校舍讓學校給賣了?”

小王答:“是。”

大王:“賣了幹啥?”

小王:“在院部院裏蓋圖書館,還要蓋風雨操場。”

大王:“賣了的錢能夠嗎?”

杞芳:“聽說電影機也賣了。”

春山:“好,犧牲了小家,為了大家,應該。”

大王:“從總體上看,北陵校舍比南湖可是強多了。”

柳駿:“這下子,星期六的舞會不必從南湖跑到北陵,半夜三更再從北陵跑回南湖了。”

我:“這回是只累嘴,不溜腿了。”

杞芳:“聽說沒有!教學樓是拿蘇聯莫斯科經濟統計學院的圖紙建造的,本來是二十幾層,‘三、五反’給反的只剩下三層半了。”

周易:“原來外牆是黑色大理石貼面,現在改為水刷石牆面了。”

東北財經學院教學樓,當時在瀋陽高校教學樓中不說是數一數二,也是很夠檔次的。普通教室有三種:標準教室,合班教室,合班大教室。每一個教室都是前後兩個門。陳放副校長曾經說過,老師講課你不愛聽,可以從後門出去。窗戶敞亮,三層窗戶(外層是紗窗)的窗戶扇都是向里開。牆壁極厚,暖氣片隱蔽於窗下的牆內,看不見暖氣包和暖氣管線。教室排氣口鑲嵌在教室靠窗木地板犄角處。教室內除了正面綠色毛玻璃黑板,棕色木地板,白色門窗,白色牆壁與天棚,天棚上懸挂六盞飾有乳白色燈罩的照明燈(1958年改為日光燈管),再也看不到任何多餘的東西。

教學主樓的正門對着校園大門。大門外是一條東西向的較寬廣的大馬路——崇山路,當時還是砂石路面。往東可以到北行和去太原街的9路汽車站,通向師範學院、北陵、北市場等等去處。南面是只有一片參差不齊的小樹的百鳥公園。東側是俄專,西邊為多數是維吾爾族學生的交通學校,東北方向有遼寧歌舞團,水電學校,北面有一條臭水溝和稻田地。

晚上,從我們住的宿舍窗戶向北可以看到坦克靶場打靶的五光十色曳光彈的燦爛的線條。經常可以聽到震耳欲聾的飛機發動機的吼聲,有時震得窗戶框吱吱直響。剛開始聽到這種驚天動地的響聲,覺得五臟六腑都要離位,時間長了,習慣了,也就無所謂了。

北陵校區很大。校園大,道路就顯得十分重要。東北財經學院院內的道路既不是水泥路面,也不是柏油路面,但是,它,一年四季、晴天雨天都能夠達到暢行無阻;晴天無灰塵,雨天不泥濘。據校工說,奧秘就在於鋪路材料叫三合土:爐灰渣、白灰、黃土;校工們不斷地、經常滾壓,洒水,保持路面平整、實成。這種路面的優越性還在於它的滲水性極好。校園的核心是操場,東北財經學院的操場,不管是有沒有比賽,400米跑道經常是平平整整、乾乾淨淨,跑道白線畫的清清楚楚、立立正正。我真欽佩那些盡職盡責、兢兢業業、一絲不苟、腳踏實地的體育老師們。我每一次路過操場跑道時,總是把腳小心地踏在沒有劃線的地上。操場北側是學生食堂、宿舍、浴池,教師獨身宿舍,花窖……。新蓋的圖書館大樓、風雨操場在教學主樓與操場的西邊。再往西,是教師家屬宿舍、教師食堂。院內樹木不多。

清明節植樹。系學生會宣傳委員讓我在一塊黑板上寫一條有關植樹的標語。我問他寫什麼,他讓我自己編一條。我想來想去,想出來“讓我們做一個光榮的園丁吧!”,徵求幾個同學意見,都贊成。於是,我用楷體勾畫出12個空心大字、一個驚嘆號。然後,用綠色粉筆、白色粉筆塗畫出白、綠相間的豎條充實大字的空心。下邊,又加上“統計系宣和年月日”,很有春天的氣息。寫好了之後,擺放到宿舍樓門口之外。

各班在樓下集合出發時,系幹事喊道:“讓我們做一個光榮的園丁吧!出發!”

下午,在大操場上召開全校師生植樹總結大會。最後,陳放副校長講話。講話當中,他提到,“統計系門前的黑板上寫了一條大標語,‘讓我們做一個光榮的園丁吧!’做園丁好不好?好。但是,那不是你們,不是你們這些大學生。國家興辦高等學校,人民拿出那麼多的錢,供你們學習四年,培養一個園丁嗎!你們要掌握管理國家、治理社稷的本領。我們培養的是建設社會主義的高級人才。工業經濟專業、貿易經濟專業、農業經濟專業,學完了幹什麼?當工廠的廠長、公司的經理、農場的場長。財政專業的學生要學會算社會主義大帳、國家的大帳。統計是國家政治,是認識社會的武器,如果當一個數字記錄員、扒拉扒拉算盤子,用不着上財經學院。園丁光榮不光榮?光榮。社會主義制度下的勞動者都光榮,只是分工不同而已。你們在財經學院學習,將來的崗位是財經工作,我希望你們做一個光榮的財經工作者。”

陳放副校長的話無疑是正確的。但是,在一年以後的“紅專辯論”中,自然而然地成為受批判的奇談怪論。

陳放副校長之所以講了那樣一番話,不是無的放矢,是有所針對的。當時社會上有“男學工,女學醫,學習財經沒出息”的流言蜚語。在財經院校,鬧專業的思想在一部分高中畢業生中較為嚴重。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國內外戰爭結束,第一個五年計劃開始,工業化是壓倒一切的歷史性工作。大多數中學生的願望當中,做一個工程師,是最高的理想。在社會上有一種成見,認為上財經學院都是考試成績較差的學生。五十年代後幾年,報考財經院校考生不足,把一些報考工科的學生強行分配到財經學院,更加重了對學財經的輕視,鬧專業的思想難以消除。上海、廣州和江浙地區的學生對學財經比我們東北的、特別是農村出來的同學要好得多。人們(特別是我們這些凡人)的認識不能超越所處環境和時間;現在,50多年之後,連我自己都覺得我自己愚昧無知。

(2010年5月23日16:5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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