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家有早熟兒的憂桑
下午鞦韆雪似乎還惦記着時一卿打算怎麼處理地上的貝藍,然而時一卿把貝藍關到房間裏后,提出兩人一起出門去買菜,回來做晚飯給鞦韆雪吃。轉移鞦韆雪注意力的同時,這舉動也明顯透着討好意味,只是這男人那副清高傲岸的樣子,壓根看不出一點討好的感覺來。
兩人推着購物車穿梭在超市裏時,碰到了幾個月未見的風華。
風華一身英姿颯爽的黑色西裝,像是在找人,看到鞦韆雪,她驚喜又驚訝,在京城碰到鞦韆雪的概率倒不小,但碰到她和時一卿兩人一起推着購物車買菜這種有愛的一幕表示不容易看到。雖然很想多呆一會,不過看起來風華現在有要事在身,沒有多聊幾句就依依不捨的走了。
據她說,她和她哥風魄在京城要辦點事,過段時間可能就要去日本了,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
走的時候,她意味深長的目光在時一卿和鞦韆雪兩人身上掃過,笑得極其曖昧。
兩人沒半點反應地轉頭又去選購商品,雙雙免疫任何調侃。
既然是時一卿提出的,自然是他來下廚。
現在時一卿的廚房破壞力已經有所改善了,時一卿不是全能天才,總有那麼些他不擅長的領域,但也不會笨到哪裏去,以前是自己對菜的口味要求不高,經過寒假在意大利和鞦韆雪的那一段“訓練”,現在好歹能夠正常的做出一頓還算可口的飯菜來了,所幸鞦韆雪也並不怎麼挑食。
就在兩人溫馨有愛地吃飯時,門鈴被按響了。
“叮咚——”
突兀的鈴聲讓鞦韆雪停下夾菜的動作,下意識地看了眼一樓緊關着門的實驗室,裏面還關着被打了鎮靜劑的貝藍。她記得時一卿這個地方是極少有人來的。
時一卿注意到了她瞬間升起的警惕,開口道:“應該是展星墨。”
果然,門打開后,鞦韆雪從時一卿的背面看過去只有空白一片,而後才看見一個背着書包的少年從時一卿的身影中走了進來。繞過時一卿,淡漠地邁着像個大人一樣有節奏的步子往客廳這邊踏來,很輕車熟路的樣子。顯然,平時這很少有人來的這處地方,展星墨來得卻不少。
看到正坐在餐桌邊的鞦韆雪,展星墨淡漠得不見情緒的眼底還是稚嫩地閃過一絲詫異。
或許還有別的什麼,讓他步子頓了頓。
隨即,他像到了自己家一樣甩下書包,問了句:“打擾到你們了嗎?”
聽起來好像問得很直接又隨意,實際時一卿卻發現了他瞬間拘謹得不成樣子,因為若是換成平時只有他一個人在家的話,展星墨這時候進來看到一桌的菜,肯定十分嫻熟地進去廚房拿碗去了。
很明顯展星墨是剛放完學直接過來的。
平時有什麼學習上的問題他都會放學直接跑這兒來問時一卿,順便蹭個飯,雖然時一卿的個人餐不好吃,但總比讓他回家后還要給一家人做飯吃來得好,剩出來的時間都可以討論一個新學術問題了。
“墨墨還沒有吃飯吧?”鞦韆雪看了眼他放下的書包。
時一卿看了眼在裝冷漠的展星墨,走回座位上,道:“自己動手。”
展星墨在原地站了半秒,這才沒什麼表情地去廚房拿了碗筷盛了飯一聲不吭地坐下吃飯,鞦韆雪沒有吃飯時聊天的習慣,時一卿也是個寡言少語的人,平時安靜得溫馨的氣氛落在展星墨眼底,沉得有如黑透的天,如人被裝入密封的鐵箱慢慢沉入海底,安靜無力地等待一個不願接受的結果。
滿桌的菜讓他食之無味。
早知道她會在這裏,他肯定不會來。
然而鞦韆雪好像被這種怪怪的氣氛泡泡隔離了,吃完飯,她跟他們不是同一個狀態地輕鬆愉悅地微笑着包攬了洗碗的活,鞦韆雪是知道展星墨這個時候來,是因為有什麼學習上的問題要找時一卿指導或討論什麼的,聽時一心說,他們兩舅甥的感情就是在這樣的學習互動中培養起來的。
這個時候,她自然不應該去打擾他們。
展星墨這時候挺不好意思了,眼睛盯着鞦韆雪那雙始終像沒有骨頭一般的手指在油膩的碗邊穿梭,一聲不吭的就把碗給搶過來,在家裏他一個人做飯洗碗早都習慣了,即使在時一卿這裏蹭飯,也沒有被人伺候得好吃好喝過,碗筷每次都是他洗的,這次他怎麼也是受不了讓鞦韆雪來伺候他們兩個大老爺們。
恐怕這頓飯肯定也是鞦韆雪做的,時一卿做的菜才沒有這麼好吃!
手被拔開的鞦韆雪愣了下,展星墨不經意地抬眼,就撞到鞦韆雪那雙大得像能吸人的黑色眸子裏,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到她的臉就在眼前,展星墨感覺直接就撞到她眼底深處去了,他眼神心虛地飄閃了下,好像自己藏得穩穩的心思被她一覽無遺,想到那早就暴露在人前的旖旎之心,他再也崩不住臉上那份強裝的淡漠,沒長開的正太臉在她瞳孔中倒映出如天邊慢慢聚攏的晚霞,一層一層漫上了緋紅。
鞦韆雪大眼裏閃過趣味的光亮,盯着那張稚嫩的臉,帶着小好奇問:“為什麼突然臉紅了?”
展星墨拿着碗筷,動作有些倉皇地進了廚房。
旁邊的時一卿一瞬皺了下眉。
這一幕就像最初自己和鞦韆雪的接觸一樣,彷彿剛剛的展星墨就是縮小版的自己,當時鞦韆雪就是對他無法免疫她惡作劇調戲時的羞憤反應而起了絲絲逗弄的興趣。
“你去哪裏?”
突然,時一卿叫住往廚房走的鞦韆雪。
鞦韆雪把沾了油的手亮了下:“去洗下手。”剛她收碗筷時沾了油的。
時一卿不着痕迹地牽起她往樓上走:“去上面洗吧。”
鞦韆雪沒多想地從善如流跟上,然而廚房裏面刷碗的展星墨卻聽到了時一卿這似乎加大了音量的話,透過玻璃門,他沉默着望了他們背影好一會。
展星墨到了時一卿這裏,時一心那邊家裏就空了。
在接到展星墨電話說不回家,也就是沒有人給他們做飯的消息時,時一心和展逸果斷帶着展星舞去了玉泉山莊,然後又遇到時家的大部隊一起到了林家蹭飯。
一到林家,才知道鞦韆雪也沒回家,正在時一卿那裏。
“那不是哥哥和千雪姐姐都在臭舅舅那裏……”展星舞鼓起腮幫子嘀咕。
時一心和展逸相視一眼,眉毛同時夾起,這三個人在一起,他們家那個拽小子不會做出點什麼事來吧!
說實在的,時一心還真不知道他兒子展星墨對鞦韆雪有多深的想法,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被展星舞的話蠱惑真去做出什麼挑釁他舅舅的事情來。鞦韆雪現在才不到16歲,壓根就沒法像時一卿一樣直接考慮到婚姻的階段,對感情這種事估計懵懵懂懂的,展星墨這早熟孩子要是在千雪面前暗示點什麼,曖昧一下什麼的,說不定還會呈壓倒性優勢擠掉時一卿在鞦韆雪心中的分量。
畢竟,視覺上,鞦韆雪和展星墨三歲的年齡差比和時一卿的要小得多。
展星墨早熟,而鞦韆雪顯小。
再過兩年,等展星墨身高猛一竄上去……
嚶嚶嚶,如果時一卿不是她親弟弟的話,時一心舉雙手贊成自家兒子把鞦韆雪拐回家,女大三,抱金磚啊!
“咳咳!”
展逸咳嗽一聲打斷自家老婆的歪想,這時候就不要唯恐天下不亂了好不?
時一心扁扁嘴,她這是假裝輕鬆地掩飾她的憂愁好不?
如果能重來一回,她再也不這麼教兒子了!該寵的還是要寵,反正她是發現了,給孩子的呵護量和你對她管制的資格是成正比的,這种放羊似的教育果然不怎麼好,現在兒子這麼早熟,出現這種事,她一當媽的,連說教的底氣都拿不出來。
而且她也真的挺擔心墨墨的,這孩子不知不覺就這麼快速地成長到了長輩們無法掌控的地步。
別人或許會想,12歲的男生對感情懂什麼?
連過家家都談不上的懵懂心思而已。
但她清楚地看到,她早熟的兒子這次對這件事的態度是多麼認真,不是一般小孩被揭穿青春小秘密的羞澀或憤怒,也沒有為了避免尷尬而去反駁什麼,更沒有以自我為中心的大放厥詞說他感情用得多麼多麼深,他既不承認亦不否認,想要用沉默宣示他的決心,可又不想與他最尊敬的舅舅對立而假裝不在意。
若不是認真到了一定程度,會有這麼多隱忍的迂迴嗎?
可縱然發現如果真的站在墨墨這邊,也不可能因為發現他和千雪的可能性高就真默默支持,別說他的年齡段不應該執着於此,就反過來想想時一卿,她也不能有一絲的支持墨墨放手做自己的想法。
墨墨認真,時一卿又何嘗沒有認真?
這些年裏,時一卿除了一頭鑽進科研,幾時對周圍的事上過心,她饒是不清楚她這個孤傲得沒朋友的冰山弟弟是怎麼把鞦韆雪一點一點裝進心裏的,但也能從生活的細節中看出,他對鞦韆雪的上心,不下於對他的科研。
然而墨墨畢竟還小,站哪個角度都沒理由讓時一卿放棄的。
這些事她其實都看得透,只是平時表現得馬大哈,習慣了不被些瑣事束縛了自己的快樂,但這次她真是被愁到了。
見過兩兄弟爭女朋友的,見過兩父子搶女人的,還沒見過兩舅甥……
呃,不對,這比兩父子搶女人還是好點吧。
呃,還是不對,別人搶歸搶,可年齡和對象沒有這麼奇葩的吧!
他兒子才十二歲啊!
蒼天啊!把展星墨變成時一卿的私生子吧!這些讓人淡疼的事全滾到別人那愁去吧!
“你們兩個怎麼了?怎麼沒有看到墨墨?”楊心卿疑惑地問道。
“他學校老師找他有事留住了。”時一心表情收拾得極快,信手拈來一個善意的謊言就打發了,然後又轉移起大家的注意力來:“話說現在邵辰到巴黎了吧,有沒有給家裏回過電話,見到沫沫了嗎?”
這個階段,這話題讓邵奶奶沒什麼好臉色。
“反正他自己想辦法,回國時不把沫沫一起帶回來,他就別回這個家了!”
“常在河邊走,哪會不濕鞋,我早說過,總有人能制裁他!”邵旭欠扁地幸災樂禍起來,邵奶奶聽她這話眼睛一亮:“你有他們消息了?”
邵旭做為邵辰的血親妹妹,對邵辰作風看不慣是一回事,但真看他們鬧成這樣,說不擔心也是假的,既然她這時候這麼輕鬆地幸災樂禍,說明狀況沒有之前的那麼糟糕了。
邵旭咧嘴一笑,今天夏沫給她電話了。
邵辰是在巴黎找到夏沫了,可是吧,現在的情況就是,邵辰在卯足了勁地追夏沫,而夏沫卻是不排斥也沒接受地淡淡然回應着,那若即若離似知非知的態度叫邵辰一點拿捏不准她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