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符王爺騙關
三日後的晚上,郎兵一行來到了潞州城外,由於天色已晚,昭義節度使李筠不在城中,因此守城官兵不敢開門。
大老遠趕到這裏,居然不讓進城,士兵們怒了,黃六張口罵道:“***,老子們在前面拼死拼活,你們他娘的居然敢不讓俺進城,此有此理!”
郎兵一聽“此有此理”,不由的笑了,他拍着黃六的肩膀道:“好了,不要抱怨了,我本來就沒打算進城,不讓進更好,兄弟們……”他高聲道,“過了潞州城,很快就進入澤州,我大周皇帝陛下正在那裏和北漢、契丹聯軍激戰,你們想不想建功立業,想不想讓陛下知道你們的勇武?”
一聽說要和當今皇上一起並肩作戰,這些年輕人頓時熱血沸騰,要是能夠得到皇帝的賞識,哪怕他留意了自己一眼,可能就讓自己一步登天,衣錦還鄉。一想到美好的前景,戰爭的殘酷都不在話下了,一群熱血青年揮舞着兵器嗷嗷叫了起來:“建功立業!…….”
“建功立業!……”
郎兵露出了笑容,他畫了一個大大的餅,成功地把經歷失敗后低落的士氣挑了起來。軍心可用哇,郎兵微微一笑,揮舞起手裏的橫刀,指着前方,意氣風發地道:“兄弟們,功勞就在前面等着我們,還等什麼,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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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七日,郎兵到了長平關附近,他已經感受到了戰爭的氣息。在長平關北面他們已經遇到了兩撥北漢斥候,當然已經被毫不留情的消滅了,他的軍隊裏又多了三匹好馬。
長平關建於隋朝,到了五代十國已經稱不上關了。城防由於連年的戰亂幾乎完全毀掉了,而且關在腹地,防護作用不大,毀壞后就一直沒有修復。因為地處交通要道,長平關慢慢發展成了一個小鎮。
北漢契丹軍的到來,長平關的居民逃去了鄉下、山裡,方圓將近四里的長平關鎮,除了留駐的奚人外,再無其他。
關外五里處,就着油燈,仔細看着從武皮身上搜來的地圖,他眼睛大部分時間都等着一個地方——高平!
高平之戰,可以說是五代第一戰!它直接奠定了周世宗柴榮地地位,是大周統一進程的開始,為後來的大宋朝的一統奠定了基礎。
郎兵學過高平之戰,可是史書上的筆數不多,大抵就是周世宗膽略過人,周軍以少勝多,北漢精銳損失殆盡。郎兵拍拍腦袋,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啊,他想不起更多的關於高平之戰的細節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高平之戰還沒有開始,不過已經序幕(李筠之敗),壓軸戲馬上就要上演。他現在要做的是,儘快趕到高平,參加這場大戰。
擋在高平之前首先是長平關,後面還有個省冤谷,這裏地方都有契丹的僕從軍奚人把守,該怎麼過去呢?不知道李勇探查的怎麼樣了?
郎兵剛想到李勇,李勇就喘吁吁地跑了進來。李勇摸起地上的水壺猛灌一通,然後看着有些心急的郎兵說道:“長平關有奚人守軍差不多五百人,省冤穀人馬眾多,四周有崗哨,兄弟們不敢靠得太近。三郎,我看我們想過去不容易啊。”
“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你把都頭黃六叫來,他是老兵油子了,或許會有什麼法子。”
李勇不信:“他除了逃跑跑的快,還有什麼用?”不過還是很快叫來了黃六。
黃六的官職高於郎兵,不好向郎兵行禮,他又不願意接受郎兵的行禮,一進來就急忙了叫了一聲:“大人找我?”
把軍禮都省了。
李勇暗贊這人七竅玲瓏,笑道:“黃都頭快請坐。我請你來,是想和商量一下怎麼通過長平關。”
黃六倍感榮幸地笑了笑,隨即又苦了臉,陪笑道:“長平關有守軍五百人,我們不過區區七百殘兵。大人您這麼聰明的人都沒法子,我哪成呢。”
“黃都頭太謙虛了,你可是老兵了,應該對契丹人、奚人有所了解吧?”
說起自己的歷史,黃六精神一震,唾沫飛濺地道:“那是,想當年我可是和契丹人、奚人沒少打仗,哪一仗不是衝鋒在前,讓他們有來無回?”
他說著就瞥見郎兵冷冷地看着他,一副懷疑的神色,他急忙道:“大人哪,我說的可不是假話。我是打了一些勝仗,不然怎麼會當上都頭呢?”
就你那樣,見到契丹人轉頭就跑,也能打勝仗?打死郎兵他也不信。
黃六一見郎兵不信,急了:“大人,我說的可都是真話,不過……嘿嘿,我們對手實際上都是奚人。那些奚人其實不過是些牧民,被契丹人臨時徵發充當僕從,運送糧草,有時候負責一下警戒,他們並沒有受到契丹人的嚴格訓練。這些奚人啊,搶劫厲害,可打仗連我們都不如。”
郎兵眼睛一亮,急忙道:“你是說奚人戰鬥力很差?”
“當然很差。”黃六為了在郎兵面前表現一下,一股腦倒出了自己知道的,“自從契丹人打敗奚人之後,奚人就成了遼國附庸。奚人人數不少,契丹人為了防止奚人做大,經常徵發奚人從征,又不給好的武器盔甲,擺明了消耗奚人。契丹人對奚人橫徵暴斂,奚人痛恨契丹人,只是無力反抗罷了。實際上,奚人根本不願意打仗,常常看到我軍就跑了,他們就想檢點便宜,跟着契丹人後面劫掠一番……”
郎兵越聽眼睛越亮,聽完了黃六的話,他心中已經有了主意,既然奚人不願打仗,那自己就給他個逃跑的理由好了。他打斷了黃六繼續吹牛,問道:“附近哪個節鎮兵力雄厚?”
黃六不解其意,順口答道:“自然是天雄節度使符彥卿符王爺了。”
“符彥卿其人你了解嗎?”
“那當然。”黃六搖頭晃腦地道,“這符王爺可是我朝大將啊,當年還是晉朝的時候,符王爺與杜重威、李守貞經略北鄙,契丹十多萬人馬圍晉師於陽城,陷入重圍的晉師日久斷水,鑿井又不出水,士兵們都爭搶着從泥汁中絞出幾滴污水,用嘴吮之救渴,許多人和馬匹都相繼失水渴死。情況危機的要命……”
郎兵笑了笑,這個黃六還是個大舌頭,“撿重點的說。”
“是是。”黃六急忙道,“據說符王爺召部將張彥澤、皇甫遇等說:‘形勢已十分危險了,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幾天,勢必遭至全軍覆沒。與其束手就擒,不如破釜沉舟,進行一次死戰,也許可以絕處逢生。’部將們都同意他的看法,紛紛表示願去率隊效死。於是,符彥卿帶領晉師,悄悄潛入敵人背後,佔領了上風陣地,乘敵不備之際,借順風擊之。結果契丹大敗,很快就亂不成軍,丟盔棄甲,四散而逃,其主大汗亦乘橐駝遁走逃命。
嘿嘿,這一戰殺的契丹人哭爹喊娘,大長我漢人威風啊。從此契丹人畏懼符王爺,比如契丹人的馬生病不喝水,就詛咒曰:‘此中有符王耶?!’,您說這符王爺厲害不?嘿嘿,他還是當今陛下的岳父呢,國丈啊。”
“好,就用他的名號了。”郎兵聽完一拍大腿,有這樣的人物不是上天助己成功嗎,他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黃六眼睛一亮,神神秘秘地道:“大人想出主意了?”
郎兵點點頭,低聲對他說了一通。
黃六一拍大腿,贊道:“妙計,妙計,大人乃諸葛再生也!不過……”他一邊注意郎兵到了臉色一邊道,“要是符王爺他們追究起來,那可如何是好?”
“國家為難,我們是想法設法為國家出力,我相信以符王爺、李節度使的胸襟,必然不會怪罪我們。你放心去辦吧,天塌下來,我頂着!”
“瞧大人您說的,出了事,我黃六還能不替您分擔?您放心,兩個時辰,我准給您辦好。”
黃六說完,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郎兵吩咐士卒休息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后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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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金黃的彎月掛在天上,找的大地一片亮堂。調皮的春風不時扯過來幾片雲彩,又遮住了明朗的月光,在大地上印下大片大片的陰影,讓人看不清地上的情況。
一陣陣馬蹄聲從遠處傳來,驚醒了長平關的奚人哨兵。他眨巴了一下朦朧的睡眼,向前方望去,只見長平關外十數裡外處,旌旗招展,密密麻麻的大軍正在向長平關而來,馬蹄奔騰,捲起陣陣煙塵,經久不散,“我的媽呀……”哨兵睡意醒了大半,他用力地瞪着眼睛,“周”,他念出了大旗上剛學到不久的一個字,連忙跑下關去。
長平關的守將是一個小部族將領雄里,官職是彌里,他正喝着搶來的美酒,心裏念叨着可惜人都跑光了,沒有抓到美女,不然……他嘿嘿淫笑起來,“咣當”一聲門響,打斷了他的美夢,城門高台哨兵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
雄里大怒道:“你慌慌張張地闖進來幹什麼,想挨鞭子嗎?”
“彌里大人,外面來了大股周軍,看樣子有數萬人呢。我們……我們還是快逃吧。”哨兵一手指着門外道。
雄里吃了一驚,怒斥道:“凈胡說,周軍都還沒到呢,哪有數萬人,他們長了翅膀,飛過來的嗎?”
“真的,彌里,小人怎麼敢騙你?”
哨兵的神態緊張作不得假,雄里這才緊張起來,他連忙丟下酒杯,跑城牆上,數裡外一隊大軍攜帶着滾滾煙塵正在快速向長平關推進,一面面大旗迎風招展,遠遠地他似乎都能聽得見獵獵的聲響。雄里嚇的兩腿發軟,急忙叫道:“快,收拾東西,準備出關。”
契丹監軍亞姆牙剛剛登上城樓,正好聽到了雄里的話,頓時大怒,大聲斥責道:“雄里,你想棄關逃跑嗎?你忘了政事令楊袞大人臨行前怎麼交代了的嗎?”
雄里不滿地看着監軍,亞姆牙官職雖小,卻是契丹人,楊袞的親信,他不敢得罪,陪着笑臉道:“監軍大人,楊袞大人可說守在這裏不會遇到周軍,讓我們防備周朝百姓,保護好糧草就可以了。可沒說有數萬敵軍啊。”
“數萬敵軍?”亞姆牙吃了一驚,他聽說出了情況,匆匆趕上城牆,還來得及看呢,這一看,關外煙塵滾滾,數萬大軍沿着官道滾滾而來,煙塵漫天,頓時面如土色,小小的長平關外加五百守軍,恐怕還不夠人家塞牙縫吧?
雄里看了他害怕的樣子,心裏十分不屑,不就是把妹妹嫁給了楊袞嗎,廢物一個,他心裏呸了一聲,嘴裏卻道:“監軍大人,我們不是畏敵,實在敵人勢大,不可力敵,我們只是保存實力而已。”
亞姆牙臉色陰沉不定,妹妹不知道在楊袞的耳邊吹了多少風,自己才當上了監軍,難道就要毀在這裏么?
雄里看了越來越近的大軍,頓時急了,他一邊瞟着城外,一邊道:“大人,快下決定啊,要是敵人合圍了,你我插翅難飛了。啊……”他忽然吃驚地叫了起來,驚呼道:“符王,是符王的大軍,符王親自來了……”他一邊說,一邊匆匆地向城下跑,再也顧不得監軍了。
亞姆牙吃了一驚,瘟神符王?這時候周軍前鋒騎兵已經進入不足一里了,一面碩大的四爪龍旗,上面一個個大大的符字,旁邊還有一面李字旗,亞姆牙一哆嗦,他會漢字,對大周的了解也遠比雄里多,知道肯定是寧王符彥卿和昭義節度使李筠來了。
寧與閻王,莫遇符王。***,逃吧,保命要緊。就是自己的“妹夫”楊袞遇到符王也未必討得好去,他想必不會怪罪自己吧……他匆匆跑下樓去,牽了馬,看見雄裏帶了四五百人正在往門外跑,急得大叫:“等等我呵……”
五百人慌慌張張地出了南門,縱馬疾馳,剛剛跑了一里多,忽然前面傳來一陣喊聲:“契丹狗賊,你們中了符王爺的計了,哪裏逃?”
十數騎兵當先沖了過來,李勇一馬當先,一箭射死前面的奚人,又來發數箭,箭箭奪命。奚人更慌了,亞姆牙情急生智,大叫道:“向西走,過了河,他們就追不上了……”
奚人聞言,立即掉頭向西,往丹水裏沖。這一段丹水不算窄,但是還沒有到汛期,不是很深,奚人騎着馬一窩蜂遊了過去,人擁馬擠,還是死了近百人。但是雄里和亞姆牙根本不管這些,兩人頭也不敢回,一路向前猛衝,直到第二天晌午,馬脫力了才不得不停下來,雄里喘息未定,對着亞姆牙嘟囔道:“多虧你急智,不然兄弟我恐怕成了符王爺的早餐了……”
亞姆牙臉上露出了劫後餘生的喜悅。
如果兩人回頭看一眼,就會發現,丹水對岸不過區區十二騎,在那裏敲擊刀劍,拚命叫喊而已。
這就是郎兵的計策,扯起虎皮做大旗,藉著符王爺的威名,七百人偽裝成數萬大軍的樣子,嚇退守軍騙關。為了防止奚人疑心,也為了防止省冤谷的守軍得到消息漏了餡,又命李勇帶了十一騎兵,抄小路馬不停蹄地趕到長平關東南一里處柳樹林裏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