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殺上官

第三章 殺上官

第二天,天蒙蒙亮,郎兵就被李勇和王大山大呼小叫地吵醒了:“三郎,你真神了,武指揮使走了,真的走了,就帶了二十多人。”

郎兵不情願地睜開眼睛,嘟囔道:“昨晚你們不就知道了,吵什麼?收拾一下東西,我們也準備下山。”

“好咧。”王大山叫道,“可憋死俺了,哈哈,終於可以回去了,我這就去收拾收拾。”王大山走了一圈,又轉了回來,一拍腦袋道:“高興糊塗了,收拾什麼,就你身上一件毯子,拿了兵器我們就下山去吧。”

郎兵擺擺手道:“不急,把所有兄弟們都叫過來,一起下山。”

王大山應了一聲,剛要走,郎兵忽然又道:“慢,先把我們那一夥剩下的人叫過來,我先和他們說個明白。”

郎兵一夥十人,兩人戰死,還剩了八個。一會兒,王大山就把那五個人叫了過來,五人的目光躲躲閃閃地看着郎兵,低着頭恭敬地行了軍禮。

郎兵看着他們,溫和地道:“武指揮使已經下山了,我也打算下山,你們都是我的手下,我不能拋下你們。現在我問你們,願不願意和我一起下山?”

郎兵一個字都沒有提他們拋棄受傷的自己的事情。五人驚異地相互看了一眼,站在中間臉上有條疤痕的漢子王平道:“前番伙長受傷,我們沒有盡到照顧之責,反而拋下伙長,深感慚愧,願受伙長責罰。”

要知道臨危棄主,拋棄上官,這罪名可不小,要是有個嚴厲的高級官員,殺頭都不為過。郎兵擺擺手笑道:“過去事情就不要提了。我現在問你們可願意和我一起下山?”

王平五人眼中露出感動之色,見他毫無芥蒂的樣子,五人跪下同聲道:“願聽伙長差遣!”

從小到大還沒有人向自己跪過,郎兵鬧了個大紅臉,手忙腳亂地走上前去,一一扶起他們,“這是幹什麼?都起來,都起來……”

五人剛剛站起來,數百人吵吵嚷嚷地走了過來,最前面的都頭黃六劈頭對郎兵問道:“郎伙長,武指揮使哪裏去了?”

“下山了唄。”

“你昨天晚上和武指揮使說了什麼,他怎麼一聲不響地就走了?”

郎兵道:“我正想和大夥說呢。我們也別呆在這裏了,潞州以北已經都沒了北漢軍,兄弟們都隨我下山吧,去潞州。”

黃六不信地道:“你怎麼知道沒了北漢軍?”

郎兵只好把昨晚的話重複了一遍,黃六將信將疑地道:“我看還是再呆兩天穩妥,武指揮使帶走了全部的戰馬,我們兩條腿可跑不過四條腿。”

郎兵微微一笑,大聲道:“相信我的兄弟,就收拾一下,隨我下山,南上潞州支援守軍。”

黃六紅着眼睛道:“憑什麼聽你的,指揮使不在,我的官職最高,都聽我的。”

“那你說該怎麼辦?”郎兵毫不畏懼地道。

黃六瞪了他一眼,然後抓抓腦袋,像泄了氣的皮球,為難地道:“我咋知道咋辦!我看不如散了,回家算了。去潞州還不是送死?”

“對,回家……”

“我看不行,還是去潞州……”

“我大周兵強馬壯,北漢軍逞強不了多久,不能當逃兵……”

………

數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卻沒有一個人能拿的主意的。郎兵站到了一塊青石上,大聲道:“兄弟們靜一靜,聽我說,靜一靜,先聽我說完。”

王大山拿着狼牙棒用力地在石頭上敲了兩下,士卒們終於安靜下來。

郎兵雙目逡巡一番,說道:“當逃兵是萬萬不可的!不要看現在北漢軍來勢洶洶,其實不過是迴光返照、拚死一擊罷了,此戰我大周必勝!

一旦我朝取得勝利,當了逃兵的都要受到嚴厲的懲罰,還要連累家人,諸位願意嗎?”

五代十國戰亂頻繁,對逃兵的處置也極為殘酷,七百多人難得齊聲道:“不願意!”

郎兵道:“好,像軍人的樣子!我們是大周的士兵,是軍人!什麼是士兵,什麼是軍人?他們就是當國家有難的時候,沖在最前面的人。軍人是一個光榮的職業……”

郎兵說的慷慨激昂,幾乎把當初入軍校時校長的話搬了過來,記得那時候自己聽得熱血沸騰,暗自慶幸自己選對了學校。郎兵講得得意,看向下面,許多士兵翻着白眼,一副不知所云的樣子,他們更關心是自己能得到什麼賞賜,而不是什麼榮譽。

郎兵心裏湧起一陣悲哀,連忙轉換話題道:“古人云: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如今擺在我們面前一個天大的機會,此刻大周的援軍應該到了,只要我們趕到戰場,北漢軍受到前後夾擊,必然大敗,到時候諸位都是大周的功臣,聖上和朝廷一定會不吝豐厚的賞賜。”

黃六當了八年的兵,他可不信軍功這麼容易得,契丹人這麼容易打敗,在這個城頭變換大王旗的年代,保命才是最重要的,他冷笑一聲道:“北漢軍這麼容易打敗嗎?李崇可是沙場老將了,當年陛下剛剛登基,沒有親歷過戰場,嘿嘿……”

郎兵怒斥道:“胡說!當年陛下英明神武,劉崇算什麼,不過是一根草芥,陛下覆手可滅!大周的士兵們,你們都是勇士,契丹人算什麼,他們長了兩個腦袋嗎?他們胯下有兩個鳥嗎?他們的頭比你們手中的刀還硬嗎?”

台下七百多人轟然大笑起來,等他們笑完,郎兵才接着道:“你們想不想當將軍?”

“想。”

“大聲點,我聽不到!”

“想!”

聲音震天。

“好,這才是一個好士兵!”郎兵舉起右臂高聲道,“將軍們,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隨我下山吧,去活捉劉崇老兒!”

“活捉劉崇老兒……”

“活捉劉崇……”

七百二十三人浩浩蕩蕩地下了山,中午的時候到達了霍壁附近,在前面充當探馬的王平跑了回來稟報郎兵,他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伙長,前面有個村子遭到了洗劫,我聽見了喊殺聲,肯定是契丹人,我們……我們快逃吧。”

“你親眼看見了?”郎兵心裏一跳,難道自己判斷錯誤了?

王平臉上一紅,支支唔唔地道:“我沒敢進村子,只是聽到刀槍聲和哭喊聲……”

“哼!”郎兵冷哼一聲,把心放回了肚子,他走到前面的兩輛馬車寬的官道上仔細看了看,笑道:“不是契丹人!”

王大山奇怪道:“你又沒親眼去看,怎麼知道?”

“這還不簡單?契丹人都是騎兵,他們要是來過這裏,一路上必然會有大量的馬糞,可是你看看這前前後後數百米,只有少量馬糞。因此我敢斷定,絕對不會是契丹人,最多是小股奚人,走,跟我上去殺了那些殺我大周百姓的番賊!”

周圍的士兵聽到郎兵的話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滿帶佩服,聽說只有小股敵人,本來戰戰兢兢的都忽然挺起了胸膛,威風凜凜地和郎兵向前面牛家村走去。

一進入牛家村,一股撲鼻的血腥迎面而來,往裏面走就看見橫七豎八十幾具屍體,多是老弱婦孺,鮮血緩緩流淌,還沒有乾涸。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從腹部被劈成了兩半,眼睛睜大大大,灰色的眼珠望着天空,似乎在向老天爺控訴。

郎兵目眥俱裂,七魂六竅都冒了煙。曾經在電視裏、電影裏看着無數次殘酷的屠殺場面,但是那距離自己太遙遠,有着太多的人工修飾的痕迹,雖然或多或少地震撼過心靈,卻不能維持長久。如今,親眼目睹無辜貧民的慘狀,郎兵徹底地被震撼了,這一刻他怒髮衝冠,他第一次想殺人,殺光這些禽獸!統統殺光,一個不留!

他伸出顫抖着的右手,順着孩子的臉從上到下擼了一把,合上了孩子睜大的眼睛,這一刻他在心裏發誓,一定要做點什麼!

郎兵用沾滿童血的手抽出了手中的刀,大吼道:“兄弟們,隨我殺光這幫沒人性的禽獸!”帶頭沖向了村子內部!

牛家村不大,不過四五十戶人家,又經過了幾具屍體,來到了打鬥之處。完全出乎郎兵的意料,打鬥的雙方一放看起來像是村民,另一方居然是周軍,他的袍澤!

“住手!”距離還有幾十步,郎兵高聲叫道。他已經看清楚了,將近二十個周兵圍攻三個獵戶打扮的漢子,這三個人身手矯健,一個用三股獵叉,另外兩個用大刀,三人身上都是血跡斑斑,不知道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不過,從他們逐漸遲緩的腳步來看,肯定受傷不輕。

那些周軍回頭看了一眼,又招呼着圍攻三個獵手。

郎兵怒極,再次大喝道:“住手!”

李勇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地道:“三郎你看那邊的馬,他們是武皮的親兵。”

郎兵紅着眼睛,厲聲道:“就是皇帝老子,也不行。弓箭手準備,他們再不停手就射殺他們!”

看到身後的人拿出了弓就沒了動靜,郎兵大怒,他舉起刀,叫道:“怎麼,沒聽到我的命令嗎?李勇,你來執法,凡是不聽命令的,格殺勿論!”

王平五人首先拿出了弓,上了箭,後面的士兵陸陸續續地上了箭。李勇、王大山拿着刀棒在後面監督。郎平厲聲喝道:“停手!”

這次連武皮親衛連頭都懶得回了,郎平只是一個小小的伙長,他們身為指揮使的親信,哪個不必他強?誰會在乎一個小小的伙長呢。

“射!”郎平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

“射……射誰?”王平嚇得一哆嗦,連忙問道。

郎兵紅着眼睛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齒地道:“射大周軍的敗類!”

“那是我朝的兵啊,伙長……”

“讓你射你就射,羅嗦什麼!”郎兵打斷了王平的話,聲色俱厲地道。王平的雙手哆嗦着,射殺袍澤是死罪,他不敢。後面那些老兵油子更不會聽郎兵的了,這種事情他們見的多去了,有的甚至還參與過。

郎兵見沒有人聽到的號令頓時急了,他知道不能猶豫,否則,武皮的親兵收拾完那三個人轉過頭來,他就要沒命了。他對李勇使了眼色,李勇會意,厲聲喝道:“沒聽到大人的話嗎?射!”

一邊說一邊用劍敲了王平握住箭羽的手,一支羽箭“嗖”的一聲射了出去,前面十幾個人站的密密的,根本無需瞄準,這一箭頓時射中一個周軍的后心,三十米的距離,箭頭穿過皮甲直入心臟,那人慘叫一聲當場斃命。王大山有樣學樣,也踢了王平靠近身邊的劉磊一腳,劉磊一箭也射中了一名親兵。

接連看到兩支箭射出,聽到兩聲慘叫,出於慣性,後面的周軍毫不猶豫地鬆開了右手,“嗖嗖嗖…….”地二百餘只箭射了出去,擋在前面的十幾人變成了超級大刺蝟。

聽到背後的慘叫聲,在戰圈中的武皮親兵急忙跳了出來,轉頭咒罵道:“兔崽子,造反了嗎……”話還沒說完,看着對着他密密麻麻的箭頭,頓時嘎然而止,手中的刀噹啷一聲掉在了地上。後面人跟着也拋下了手中的刀。

郎兵冷冷地一揮手,讓人把他們綁了。

那三個獵手大感意外,本以為來也是一夥的,只道今日必死,只想多殺幾個解恨,沒想到居然來了救星。三人中那個四十多歲老獵手見多識廣,見到郎兵走了上來,急忙叫道:“快,快,救救我女兒……”

他用一隻手指着十步遠的茅屋急急地道,話未說完就暈了過去,另外兩個年輕獵手也癱軟下來,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剛才全憑一股仇恨支撐,其實早已精疲力竭,這一鬆懈下來,頓時無力支撐了。

郎兵聽到他的話,連忙往茅屋方向跑。李勇怕他有事,連忙招呼王大山、王平等人跟了上去。

一陣陣哭泣聲和淫笑聲從茅屋裏傳來,郎兵用腳趾頭都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麼,剛才他被激烈的打鬥吸引了,情況危機,他根本沒有注意其他的事情。激烈的打鬥聲掩蓋了哭泣聲,讓他沒有聽到。

郎兵一腳踢開了半掩着的門,看到了那一幕讓他深深覺得恥辱!四個光着屁股的男人,正在蹂躪綁在柱子上的兩個女人,一陣陣刺耳的淫笑聲,讓郎兵血脈噴張,殺人,他心裏滿是殺人的**!這些禽獸侮辱了軍人的字眼,侮辱了一個人字。

李勇對這個令人髮指的一幕也深惡痛絕,反正了人已經殺了,不在乎多殺幾個,他不等郎兵招呼,帶着王平幾人沖了上去,那些光屁股沒有了刀槍盔甲,被宰殺小雞般一個個送了命,脫光衣服方便嘿咻,卻讓他們毫無反抗地送了命,這莫非就是報應嗎?

郎兵沒有看到武皮,感覺有點奇怪,他趴在地上,隱隱聽到哭泣聲從裏面傳來,原來還有內間!

郎兵跑了進去,推開了門,然後他聽到了武皮的淫笑的聲音:“……小烈馬,等着哥哥給你開苞吧……”

郎兵冷冷一笑,武皮真是**熏心了,連同夥的慘叫聲都沒聽見。他提着刀,大步都了過去,在油燈昏黃的等着看到了武皮發白的**,像一堆蛆蟲,令人嘔吐。郎兵大喝一聲,沖了過去。

武皮猛然回頭,看到一把亮的發白的刀向他撲來,大驚失色:“你想幹什麼……”

“老子要殺人!”郎兵怒吼一聲,一刀捅進他凸起的肚子,直沒刀柄,然後郎兵看見武皮一雙眼珠子凸了出來,臉變的猙獰可怖,他吃了一驚,一股恐懼湧來上來:我殺人,殺人了……

一陣呻吟聲傳來,郎兵蘧然驚醒,他看到了身前炕上,一股怒氣上涌,武皮死不足惜,我殺的對,他狠狠地抽出刀來,血順着刀噴出來,噴的他滿頭滿臉,心裏卻沒有了剛才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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