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兔唇是如何醫好的
“我聽人說,海外有位神醫,極擅易容之術,能化腐朽為神奇,府衙的王家小姐,從前丑得不能見人,就是找那位神醫醫好的,如今不也成了泗水城裏水靈靈的姑娘?不如我們去找她問問?”葉林氏問。
泗水府衙的王小姐,人丑心不醜,向葉氏夫婦介紹了海外那位神醫,人稱“東海老人”。
“只是東海老人十年才回中原一次,你們若是等不及他,唯有去海外仙山找他。”王家小姐道。
葉氏夫婦聽得這話,還真就帶着年幼的月澈,打算東渡而去。
無奈遇上東海百年難得一遇的風暴,一時間所有漁船皆被困在沿岸,不得出海。
“等海風停歇再走,還是立馬出發?”葉林氏徵詢丈夫的意思。
“這來都來了,海風若半月不停,難道還得在這兒耽擱半月?盤纏都花在吃住上了,到時候哪還有錢給澈兒醫病?”葉祥幾乎沒經過深思熟慮,就自行雇了條漁船打算出海。
那弱小的漁船在蒼茫的大海里,面對大風大浪,唯有死路一條。
一家三口在昏迷中醒來的時候,發現小舟換成了大船,正安穩行於汪洋之上。
一個比月澈大三四歲的孩子,站在床邊,看着熟睡的月澈,問葉氏夫婦:“你們醒啦?你們從哪裏來?為什麼獨行海上?不知道大海會吃人嗎?”
“這裏……是哪裏?”葉祥獃獃地問,只記得昏迷之前被一個大浪打翻了船,那一瞬以為是自己的一意孤行害死了老婆孩子,此刻在這陌生的地方醒來,下意識地害怕已經入了黃泉。
“放心,你們很安全,這是我師父的船,你們還在人間。”十歲左右的孩子能洞察人心,着實難得,葉祥當即下地,要去拜見他的師父:“快領我們去謝過恩人。”
“我也是你們的恩人吶,是我和師父合力救了你們。”那孩子不甘心,辯駁道。
“小恩人,請問你叫什麼名字?”葉祥遂問。
“何不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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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月澈哥哥的兔唇,是哥哥你醫好的?”
時隔十多年,當月澈為了尋找應含絮已經成為眾人回憶里那抹憂傷的影子,何不言向何不笑說出曾經往事的時候,也頗有一種造化弄人的悲涼。
“那時候我九歲,月澈六歲,救下月澈一家到醫好月澈,我師父始終不曾露面,他將月澈當做我試手的第一人,在師父眼裏,所有的患者都一樣,可當時我們都還是孩子,我比我的患者還要緊張,直到我在六歲的月澈臉上看到了如歷經半世的老練和沉穩,我握刀的手才不至於抖得太過厲害;
“那時候月澈對我說:‘我生已如此,死都不怕,你儘管來’……
“再後來,我們就成了朋友,聯繫雖然不多,可十年如一日,常琴、池崇等人壓根無法理解我與月澈之間互為成長的關係,那一刀過後,月澈換顏重生,我離開師父,自立門戶,遊走江湖,也是一段新生。”
“所以儘管哥哥為了我屈於太子常琴淫威之下,也出於忠誠對池崇一心不二,但對月澈,始終是有種哥哥待弟弟的心疼與維護吧?”
“所以沒能把妹妹你嫁給月澈這樣值得託付一生的人,是我最大的遺憾。”
“哥哥你錯了,你如果把我推給月澈,那我就成了第二個如仙,我是不會幸福的。”何不笑倒是想得透徹,末了問,“哎,哥哥即然打小跟着東海老人,那如仙不也是打小就認識嗎?那當初如仙以奇醜的容顏嫁給池崇,哥哥分明早就知道,卻不點破,實在缺德!”
何不言聞此,很是委屈:“才沒有!我跟着師父到十歲就離開了,如仙是他不知道哪次遊歷與哪個女人生的,成年後死了娘才投奔師父的,師父給如仙的易容堪稱精湛,連我都識不破,我當真沒有刻意隱瞞池崇。”
“唉……”何不笑嘆了口氣,“如今這些都已不重要,池崇為了愛而死去,拋下如仙一人,所幸如仙遇上慕容雪,也終於能夠放下過去了,否則徒生幽恨,這世間又多要添一位深閨怨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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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崇死後不久,如仙覺得一個人在池府待不下去,沒有子嗣,便沒有鄂爾娜尹的殊榮,沒有池老夫人的眷顧,於是打算離開中土,跟隨父親回到海外仙山去。
不料慕容雪聞訊,策馬追到東海邊,一番感天動地的告白,將她惹哭。
“我出生於武將世家,打小習武,勤學苦練,比紈絝半生的池崇拚命太多,可依然沒有他沙場殺敵、力挽狂瀾的本事;我精讀四書五經、通曉天文地理,比連字都寫不認真的池崇刻苦太多,可依然沒有他巧捷萬端、大智若愚的睿見,可我勝過池崇的,是我對你一見傾心的一片痴情,絕非迷戀你容顏傾國,而是喜歡你性子堅韌、本真純善;今日天下太平,我已了無牽挂,不敢求你留下,只想陪你浪跡天涯。”
如仙站在海邊,迎風而立,裙紗揚起一人高,如放飛自由的情愫。
她回頭時,梨花帶雨,抽泣不止:“你說的,都是真的?”
慕容雪沒有立誓,只是說:“給我一生的時間來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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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老人再度知道女兒留不住了,只是這一次更為篤定她確實找到了幸福。
因為這一次她看慕容雪的眼神,比當初見到池崇的崇拜與青睞,減少些少女無知的痴迷,添了分自己把握未來的執着。
如仙與慕容雪在一年後成婚,又隔一年,生下一對龍鳳胎,可謂幸福美滿。
這一廂花好月圓,太后親自賜了慕容家這雙孫兒一對龍鳳金鐲,想起自己的女兒,不免悲傷:“也不知天地莽莽,傾城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