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皇后是怎樣煉成的
“常英,月澈的信!”
慕容水水拽着拖曳在地的長裙,跨上白玉石長階,將月澈的消息遞入到崇武帝手中。
崇武帝展信閱過,吩咐身邊的小太監:“備兩箱銀子送往烏木陵城。”
那小太監當即去了,慕容水水好奇問道:“烏木陵城在何方?”
“越過西方賀蘭山便是。”
“那得有多遠?”
“月澈說兩個月前在那裏聽聞有位占卜先生替一位斷掌的姑娘算命,稱那姑娘三魂不全,被那姑娘砸了攤子。”
“便是如此?”慕容水水滿目困惑。
“便是如此。”
“所以月澈想找那位占卜先生?”慕容水水一臉鄙夷。
崇武帝失笑,心忖這丫頭進宮都三年了,怎麼還是純得愚鈍?一邊攤開掌心,示意給她看:“月澈想找那位姑娘,掌心有一道疤的姑娘。”
“都三年了……”慕容水水嘆息道,“月澈還在尋找,你也不斷地派送物資錢財予他,支持他去找,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種支助是無底的,月澈難道要耗光他這一輩子嗎?那傾城呢,傾城追隨月澈天涯海角地跑,如果一直找不到,豈不要被他拖來熬成老姑娘了也還是嫁不掉?”
“朕何嘗不知道他們會因此荒廢青春、耽誤一生,可是朕沒有辦法,除了給予物質的支持,朕不知道能替他們做什麼,朕也知道那不過是一樁耗費人力物力財力的無用功,應含絮說不定在就已經化作白骨轉世輪迴了……但那是月澈的夢,月澈不願醒來,朕也實不忍心去打醒他,朕……已經失去了太多親人朋友,不想再失去這個哥哥了。”
一番話說得慕容水水異常傷感,所幸低抑的氣氛很快被一陣鈴鐺聲打破,池遲歸腳踝上套着銀鈴,晃動兩條小短腿快速奔過來,張開懷抱把自己送向慕容水水:“水姨抱抱!”
奶奶的聲音和萌萌的模樣軟化了慕容水水的心,忙俯身將他抱起,只是心底明明暖開了花,嘴上卻說著嚴厲的話:“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許叫我水姨!水姨水姨的多難聽吶?”
“那叫什麼?”池遲歸問。
“叫姐姐!”慕容水水命令道。
“差輩兒了。”崇武帝不甘心地提醒道。
“關你屁事!”慕容水水瞪他一眼。
“娶了個河東獅的皇后,真乃朕之不幸。”崇武帝故意如此感慨,如預料般遭遇了慕容水水更為兇殘的瞪視:“你有本事再說一遍?常!英!”
“息怒、息怒……”崇武帝遙遙看了眼雕欄之下,低聲求饒道,“大臣們都來了,你多少給我留點面子,喊我一句‘聖上’可好?”
“好的,聖上,咱們這就去上朝。”慕容水水嘴上說著順從的話,行動上卻非然,拎起崇武帝的耳朵,一直將他拎到了朝堂之外才鬆手,然後笑嘻嘻道,“聖上好好理朝,臣妾帶池遲歸玩耍去了。”然後一溜煙跑沒了影。
崇武帝摸着耳朵,無奈苦笑,帘子掀起,群臣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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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祥回到屋裏,看着昏黃的燈光下,妻子葉林氏抱住裹着金絲絨襁褓的嬰兒,懨懨然不說話。
葉祥嘆了口氣,帶着勸慰的口吻:“別難過了,娃兒既然被惠妃看上,那就是娃兒的命了,我們兩個就是豁出命去,也是要不回來的。”
葉林氏轉過頭去,亦是長長一聲無奈嘆息,垂首看着懷中無辜的嬰孩,說道:“我家娃兒跟了惠妃,想必定不會受到虧待,我倒不是特別擔憂,只是這孩子,生來是好命,偏偏長了一張兔唇,前程盡毀,跟了我們兩個種田的,也是可憐見的。”
葉祥在她身旁坐下,摟過這對剛剛從陌生人變成骨肉的母子,說:“我是想好了,今後這孩子就是咱們的孩子,哪怕變賣田產、傾家蕩產,我也要醫好他這張唇。”
葉林氏抬眸看他,第一次覺得這個只會種田的男人,形象突然高大起來了:“和我想的一樣。”
然後兩人相視一笑,笑中無奈苦澀與堅韌頑強,自不必細說。
只是,葉林氏有所顧慮:“連宮中的御醫都沒有辦法醫好的兔唇,咱們該去哪裏尋法子呢?”
“惠妃發現孩子長了對兔唇,沒有細想就趕緊趕忙地送出來了,恰好遇到你臨盆,就這樣順理成章地調換了孩子,我想她根本就沒請御醫瞧過。”
“說的也有道理。”葉林氏說,想了想,決定道,“我看這孩子這雙兔唇實不方便,這病情我們耽誤不起,今晚就收拾收拾東西,明日就出發尋醫去吧?”
“好。”
一句“好”,斷送了葉氏夫婦這一生安逸清閑的日子,雖耕地勞苦,可亦有收穫,如今需要變賣田產獲得尋醫的資本,從此走上了清苦艱難的路,一開始還有惠妃從宮內送出的救濟,後來連救濟也沒了,真真一語成箴,傾家蕩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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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澈六歲的時候,已經歷經千餘名大夫的手,卻依然是一對兔唇招搖過市。
月澈自己都心灰意冷了,有時候對着湖面,一番細細自照后,會故意帶着欣賞的語氣告訴葉氏夫婦:“爹,娘,其實我覺得三瓣嘴挺好看的。”
六歲的孩子不懂得偽裝,善意的謊言分明帶着無盡的委屈,那個時候葉氏夫婦已經斷了來自宮裏的救濟,每日裏靠給人勞作甚至乞討過活,曾也多次被無良的大夫騙錢騙財,如今所剩無幾,月澈卻依舊未好,儘管失望絕望,可從未有過放棄的打算。
“我聽人說,海外有位神醫,極擅易容之術,能化腐朽為神奇,府衙的王家小姐,從前丑得不能見人,就是找那位神醫醫好的,如今不也成了泗水城裏水靈靈的姑娘?不如我們去找她問問?”葉林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