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山中寒夜
呵,獃子活着,她還活着,我找到她了。悅樂虛弱的一笑,揮着她的香香小黃巾,躲開欺身近前的拳腳,朝着麥包包尖聲高叫的方向移去。
“住手!悅長老,快讓他們住手,那是我的救命恩人。”錢思語凌空大喊一聲,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腳不沾地的半飛狀態,頓時一驚,眼見就要踩上地面,卻身體一沉往崖下摔去。
“掌門當心。”悅從掏出銀哨一吹,阻止了教眾攻擊悅樂的同時,飛身下崖一把抓住錢思語的手臂,雙腳連番踩踏着崖壁的岩石,把她拎回了地面,這才松出一口氣。
“謝謝。”錢思語原以為自己要摔死了,趕緊把化魂草塞進袖中,沒想到悅從會出手相救,驚魂未定的她,忍不住伸手探入袖中,摸了摸化魂草的葉子,幸好幸好,它還在,這才定了定心神往麥包包奔跑的方向走去。
“悅樂,悅樂,你怎麼跑到山上來了?你受了內傷現在又受了外傷,你你你不會死吧?你可別真的死啦,我在這裏,在這裏,你不用來生再去尋我,我在這裏。”麥包包總算奔到了悅樂面前,一把接過黑衣人攙扶着的悅樂,摟在懷裏說個沒完沒了。
“獃子,我命大着呢,你瞧,這些剛剛還拼了勁兒要殺我的人,現在反倒扶着我來見你,哈哈哈,獃子,我還以為你在山中遇了什麼不測,哈哈哈。”
“好啦好啦,別說話了,我和妹妹這就送你回去療傷。”麥包包臉上一陣窘,心卻是竊喜的。
“悅樂嫂嫂,小溪也上山了嗎?她在哪裏?”錢思語問着打量起四周,目光所及之處的黑衣人個個都低下了腦袋,唉,這都叫什麼事兒,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啊。
“沒呢,我封了她的穴,把她留在客棧里了,我就是擔心你們姐妹倆,都這麼晚了,我和小溪在山腳下也沒見你倆下山,咳咳。”悅樂尷尬了。
“哦,好,嫂嫂先不多說了,我把你送到藥房去。”錢思語掃了身邊的黑衣人兩眼,低頭的眾人齊唰唰的抬起頭來,異口同聲道:“掌門,我們這就送這位姑娘去藥房。”悅樂瞪着兩眼,任由眾人將她爭着搶着的托着,一路飛奔去藥房,她還沒法消化剛才所聽到的話,掌門?那個連小雞都不敢抓的錢思語,這群要我命的傢伙們居然喊她為掌門?我沒聽錯吧?掌門耶。
悅從走到錢思語身旁道:“掌門,銀鷹全派往後就仰仗掌門了,希望掌門不會忘記我此前說過的那番話。”
“嗯,我記得,悅長老,我會盡心儘力而為的,定不敢負眾望。”
“謝掌門。不過我還想多言一句,掌門從今夜開始,定要悉數掌握銀鷹哨令,掌門哨與本派武學都收於老掌門的居所內,不知掌門今日掇拾老掌門遺物之時,可有看見?”
“我,我沒留意,一會兒回去我會再找一找吧,只是明日我有要事必須下山一趟,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時日方可回來,悅長老,幫中事務還是由您代為打理吧。”
“好,我自當儘力,我派教眾可不止山中留守之數,掌門若是下山務必要隨身帶好掌門令與掌門哨,我等雖不願招搖過市,但必定會暗中保護掌門周全。”
“嗯。”錢思語不再多說,逕自向前尋着藥房而去。銀鷹教的來歷,她牢記於心,這是一群深懷絕學的人或是有一技之長的人,雖不能以烏合之眾稱之,但教眾原來的身份卻也是無奇不有,從前朝的皇家侍衛到民間各地的名醫還有破產布莊的裁縫,各行各業的人們齊聚在這深山老林里,無不都是被逼無奈或者說是走投無路,有太多太多的人遭受過惡霸的欺凌,遭受過強權的迫害,有些人逃出生天,躲過一劫,而有些人則是逃不過也躲不過的人們所留下來的後代,人人心中都有仇恨,卻從未想過要報復他人,因為他們的心中比仇恨更大的是希望,希望能隱姓埋名在深山裏創造出一個嶄新的世界,無爭鬥的歡樂祥和世界。她不知道這些人的想法是對的還是錯的,也許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去尋過仇丟了性命,然後回來的人越來越少,留下來的人終究還是放棄了復仇,選擇了相互扶持,安居樂業,過這種與世無爭的生活。她記得悅從還提過,隱居密林之前,朝中有大官發現了銀鷹教武學的精妙,想將銀鷹教納入自己旗下,遭拒,一場屠殺之後,大伙兒才搬進了這裏的密林,從此銀鷹教更加低調,在江湖中聽過其名的人不過寥寥。
藥房這邊已經處理好悅樂的外傷,又找人運功替她調了息,畢恭畢敬的把她送回了掌門人居所,麥包包等侍女們把悅樂抬放到大床上,欠身離開后,迫不及待的從懷裏掏出一粒東西塞進自己嘴裏,就朝着床上的悅樂傾撲而去。
“喂……獃子,唔。”被堵上雙唇的悅樂,再也多吐不出半個字兒來。麥包包把嘴裏的東西送進悅樂的嘴裏后,吮吸了幾下對方柔軟的唇瓣,又探出不安份的舌頭到對面瘋狂掃蕩了一回,這才離開些距離道:“我就是來喂你的,看你帶傷上山再受傷這麼可憐的份上,我每天都會好好喂你,照顧你,直到你痊癒為止,真的好可憐哦,我可憐的悅樂。”
“你!”慍怒的悅樂,剛吐出一個字,又被再次堵上雙唇,在麥包包碾磨親舔的連番攻擊下,悅樂漸漸開始配合了起來,哼,想不到這獃子也挺大膽的嘛,還以為她就是一個不懂主動的獃子,嗯,還行,嘻。
“好啦,把漿果乖乖吞下再說話,這可是我妹妹冒着生命之危給採回來的,我也只是暫為保管而已,妹妹說了,每人一粒。”麥包包貼着悅樂微微發燙的臉頰,對着她那已經發紅的左耳垂,輕聲說道。
“你!”悅樂瞬間又怒了,獃子果然就是獃子啊,難道我自作多情了不成,敢情這獃子不過是看我受了內傷加外傷的可憐份上,只不過喂我吃粒果子?好好好,等老娘的傷好了,看我怎麼收拾了你這個獃子,哼。
“哎喲喲,這山中的夜晚怎是這般寒冷。侍女說了,我妹妹的寢屋是掌門專用的,你睡的可是安排給掌門姐姐的大床呢,我大人有大量,晚上就允許你這傷員和我擠擠睡吧,也好順道照顧你對吧,給點兒被角行嗎?好冷啊。”麥包包掀起一處被角,把雙腳的鞋子一蹬就往床上擠。
“啊!”兩人異口同聲的大叫出聲。悅樂道:“你明知我是傷員,被擠到傷處的是我,你跟着瞎叫什麼叫!”她瞥了一臉痛苦的麥包包一記白眼。
“我,我大腿也受傷了好吧,明知我要上床來,你也不往裏面挪騰一小下,撞痛我了。”
悅樂兩眼往右一翻,用眼神示意着麥包包,那眼神分明在說,你,滾裏面去睡去。待兩人躺定后,她急忙追問起麥包包,錢思語為何被稱為這個地方的掌門人云雲。
錢思語走到藥房時,得知悅樂已被侍女們帶回掌門居所了,正欲離開,卻被藥房的鬼婆喊住了腳步,她之所以知道這位老婆婆叫鬼婆,是悅從告訴她的,這位奇貌不揚的婆婆是她銀鷹派里醫術最高明的女神醫,不禁挺了挺站姿。
“掌門的氣色不太好,周身散發著陰寒之氣哪。”
“哦,謝謝鬼婆婆的關心,大概是我今日在山中轉了一整天,又遇到太多的事情,到這個時辰人早就乏了吧。”
“嗯,我們久居這密林之中,本就屬陰寒之地,但掌門年紀輕輕,在山中僅一日,為何周身之氣至陰至寒,實在令人費解。”
“這……”錢思語不知如何作答,更不知是不是聽了鬼婆這些話,突然就覺得全身都開始發冷了,她道:“我看我真是乏到極致了。”說完,她抬手撫額做疲憊狀,正要離開。鬼婆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向下一按,錢思語驚叫道:“咦?鬼婆婆,我的掌心怎麼變黑了?”
“掌門,你中毒了,快,隨我進來。”鬼婆抓着錢思語的手腕就往藥房內拖。
“奇怪,怎麼會中毒了呢?我餓了一整天,滴米未進的,怎麼會中毒呢?”
“掌門可有碰過什麼,摸過什麼?”
“那多了啊,我這一整天碰過摸過的多了……”錢思語思索着上山以來,這折騰了她一整天的經歷,難道是化魂草的毒性,對啊,明知它有毒,采它的時候怎麼就沒注意下,可書上記載,有毒的是花吧,如果整株都有毒,明日給小溪服下豈不是毒死了她?想畢,她忍不住渾身抖了抖。
“鬼婆,鬼婆,我中毒了,不知何故,我掌心發黑,你快替我看看。”悅從捏着自己的手腕,從藥房外跑了進來,一看錢思語也在,趕緊垂頭道:“掌門也在啊。”
錢思語更加確定是化魂草有毒了,因為悅從掌心發黑的那隻手,正是從她落崖的危急時刻,抓着她的手,拎回她一條小命的那隻手,不禁尷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