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二十八）名為突變
當兩人面前高聳的城牆在死靈之力的浸染下轟然倒塌的瞬間,男子面上的驚駭神色卻是驟然轉為了釋然,隨即更是輕輕地笑出了聲來：“原來如此，我倒是覺得有些受寵若驚了。真沒想到你竟然如此了解我呢……荼蘇。”
少女側首掃了一眼男子霎時變得慘白卻依舊帶着笑意的容顏,最終還是沉默着闔上了眼,半晌之後方才低低地開口問道：“你為什麼剛才不阻止我呢？以你的實力……並不是全無機會的。”
“嗯……的確是這樣,但我卻是沒有把握在此過程中不令你傷上加傷，甚至就此消亡。”奈落似乎頗為愉悅地笑了笑,神色間卻是前所未見的溫和和平靜，“先前我可是曾承諾過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傷害你的呢，荼蘇。就算是我會因此而隕落……我依舊會遵守這個諾言。”
少女愕然抬眸向對面的男子望了過去,卻恰好將對方的身形漸漸化作塵埃風散開來的情形看在了眼中，一時間倒是不由得微微變了面色。可即便身軀已是在逐漸風化，男子的面上卻是未曾露出一絲半分的痛苦或是慌亂之色,僅僅只是輕笑着接道：“為什麼要露出那樣的表情呢？荼蘇……這難道不是你一直以來所期望的么？”
“不……並非如你所言那樣。”荼蘇搖了搖頭，卻是並未過多地解釋什麼。而奈落在聽聞此言時眼中卻是閃過了一絲即似驚喜又似瞭然的神色，隨即更是笑着問道：“你的意思難道是說……我在你心中並非全無地位，你只是逼不得已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我只不過是選擇了對我而言更為重要的一方……僅此而已。”少女面色沉鬱地垂下了頭去，隨即更是如同自我說服一般低喃出聲。而奈落卻只是用用帶着包容和瞭然之意的目光靜靜地凝注面前着即將致使他隕落的罪魁禍首，眼中既無恨色也無怒意。然而待到荼蘇忍不住張口欲言的瞬間，男子已然漸漸地變得半透明的身軀卻倏然化為一灘混合著血色的沙塵消散了開來，再未留下半分痕迹。
荼蘇下意識地向前方伸出了手去，但此刻男子的身形已然完全消失不見，最終落入她手中的卻只有幾粒紅色的沙塵——少女面色複雜地垂首望向自己掌心間與那半顆神格混雜在一起的幾點血色，一時間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巴拉克沉默着自她身後的影子中顯露出了身形，在看清少女此刻模樣時冷漠的容顏上卻是難得地露出了一絲訝然之色，吃驚地開口道：“荼蘇大人，您怎麼……”
荼蘇反射性地攥了手中的物事，隨即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面頰上的點點濕意——她竟不知何時已是潸然落淚了。巴拉克從未見過她如此脆弱的模樣，一時間卻是不由慌了手腳，但他一向不善言辭，半晌之後方才低低地道：“荼蘇大人，雖然先前我一直不信任奈落，可是今日看來……他似乎對你也並非是全無半點真心。或許您這次真的是……”
“……夠了。”雖然知道自己的契約者沒有半分惡意，但荼蘇還是堪稱失態地阻止了對方尚未言盡的話語。在勉強鎮定下來後方自歉然地掃了身旁男子一眼，神情疲憊地道：“巴拉克……這是我的決定，而且……一切都已塵埃落定、無法挽回了。爸爸很快就會前來靈王空間……我們先回去吧。”
“……是。”巴拉克擔憂地望了她一眼，快行幾步以一種守護的姿態隨在了她的身後。荼蘇最後抬首掃了一眼她曾經無比熟悉而此刻卻已大半化為了廢墟的城池，手中作為空間鑰匙的神格也開始放出了淡淡的光暈。然而就在下一瞬間，她卻驟然一臉難以置信地轉首向那坍塌大半的城牆望了過去。而在她視線投向的那處，原本應已消亡的那位男子卻正在由肉眼難見的虛影漸漸地凝成了實體，見她轉首望來，奈落卻只似乎覺得很有趣般莞爾一笑，隨即卻是故作訝然地道：“我的隕落竟然讓你如此悲傷么？這還真是個令我始料未及的好消息啊……荼蘇。”
“你……為什麼未曾隕落？我方才明明就已經……”在沉默了半晌之後，荼蘇終是面向男子低低地問出了聲來——她此刻心中紛亂一片，似乎帶着未能消弭威脅的驚怒卻也隱隱有着一絲幾不可察的慶幸。而奈落在察顏觀色間卻也將她心中所想猜出了大半，當下也只是笑吟吟地答道：“先前我不是告訴過你嗎？無論你做什麼都是無法對我造成傷害的……不過我倒是未曾想到為了殺死我你竟會毫不猶豫地毀壞這座承載着你重要記憶的城池。”
荼蘇此刻卻已完全恢復了冷靜，面無表情地道：“可是即便如此……我卻依然沒能成功吧，你的神格一定就在這座城中，這一點我絕不會弄錯，可是為什麼會……”
“我的確是將神格放置在了這座城池中……只可惜我的神格卻並不是你以這麼簡單的方式便能夠毀壞的。”男人身形一閃便已來到了兩人的的身旁，隨即竟是全無半分猶豫地俯身向少女的面龐伸手做出了為其拭淚的動作。然而還不待他觸碰到對方便被其身側的冷漠男子毫不客氣地伸手攔了下來。
奈落不以為忤地淺淺一笑，略帶歉意地道：“抱歉……荼蘇，其實我並不是故意要欺騙你的。但是你方才的那一擊當真是險些傷到了我的神格呢，若不是我及時將之收回並重塑形體的話恐怕真的已經隕落了。竟然讓你如此傷心……不管如何我都該向你道歉才是。”
“你說這些話根本沒有意義……只要你一日不答應讓尼古拉斯恢復原狀，我們終究還是會不死不休的。”荼蘇此刻已經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了神來，先前暴露的心緒也已收斂得不見任何痕迹。而奈落卻也只是失笑着聳了聳肩，似乎不甚在意地道：“真遺憾呢，但是為了將你留在我身邊……我仍舊會堅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