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二十七）名為斬斷

“似乎……你的這些伎倆根本無法奈何得了我呢。荼蘇,你是不是應該考慮改變策略了？”男人抬首掃了雖然神色未動卻眸光更沉的少女一眼,笑吟吟地開口說道，“譬如說……放□段軟語相求？反正作為女兒,向父親撒嬌其實也並不是什麼值得害羞的事情吧。”

面對一心想要除去他的自己……這個男人卻依舊以父親自居么？荼蘇勉強壓下了心中的複雜之意,不動聲色地淡淡問道：“奈落大人,雖然您這麼說了，但如果我懇求您撤銷對尼古拉斯的控制……你真的會答應么？”

男人靜靜地凝注了她片刻,繼而卻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抱歉啊……荼蘇。無論你提出什麼樣的條件我都可以考慮答應，但是唯有這個不行呢。我很了解你,或許在我完成你這個心愿后你不會再刻意與我作對，但與此同時……我們大概就會如兩條平行線那般，再沒有交匯的那一日了吧。與其這樣,我倒寧願讓你永遠地忌憚甚至怨恨着我。”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性格惡劣呢，奈落大人。”雖然覺得對方給出這樣的的答案幾乎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但荼蘇卻反而有了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繼而更是淺淺地笑了起來，“真的是很遺憾呢。奈落大人。那麼……巴拉克，拜託了。”

與少女的影子緊密融合的男人沉默着點了點頭，在下一刻已是化作了一片血色的霧氣直直地向前方籠罩而去，其瀰漫的速度之快便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來形容也並不誇張，而奈落雖是早早地便從先前的血潭中掙脫了出來卻還是猝不及防地被面前的血霧裹了個正着。

荼蘇手握權杖靜靜指向前方深陷於霧氣中略顯朦朧的身影，面上神色雖是無悲無喜，目中卻是漸漸地被孤注一擲的堅定所充斥，在下一刻已是一字字地開口道：“……千魂祭！”

在其道出了這句話語的下一瞬間，數道黑色的影子已是自杖尖處衝出並呼嘯着向前方的男子撲了上去，不過片刻間便與那片濃厚的霧氣匯聚在了一處，而此刻幾人所處的這片空地也在短短的頃刻間便被刺耳的亡靈哀號之聲所充斥了。轉瞬之間，幾人身處的空間已是宛若沸騰的火山一般處處翻湧着血腥的色澤，前方男子所立之處更是在一眨眼之際便被濃郁的死亡之力掩蓋，一時之間便是連淡薄的身影也再看不見。

在靜待着面前的血霧盡數散去之後，男人的氣息更已是盡數消弭無蹤。而直到此刻巴拉克方自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氣，低低地開口道：“荼蘇大人……我已再感知不到他的氣息……一切……都已結束了。”

雖然心知被千魂祭完全吞噬的人便是連屍身也無法殘留，但荼蘇卻還是望着前方的一片被腐蝕得不堪入目的土地鎮定地搖了搖頭，“我不這麼認為，身為神祗的他絕不會如此輕易便死去……”而就在她話音落下的下一瞬間，一道飄渺的聲音已是驀然自虛空間傳了過來，“想不到你竟然對我的實力如此有信心……”

“畢竟我已不是第一次與神祗戰鬥了，能夠推斷出這些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少女安撫地掃了微微露出愧然之色的巴拉克一眼，語聲平靜地開口說道。而就在下一瞬間，一片如同輕煙般的霧狀物體卻驀然在她的眼皮之下開始自虛空間翻滾凝聚，不過片刻間便已凝成了一道清晰的人形——而再次恢復了原來模樣的奈落在向面前少女展顏一笑後方才悠然開口道：“放棄吧，荼蘇。我原先的那個半妖的身軀早在死亡時便已捨棄……而目前所使用的這個身軀可是盡數由邪念和凝聚而成的，別說實體，就連靈魂也並不存在於其間，因而現在的你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對我造成傷害的。”

“並非完全如此吧？只需我找到神格的所在並將之完全破壞……即便是神祗也是會隕落的。”直到對方的身形盡數凝聚之後，荼蘇方才略略垂下了手中的權杖口氣篤定地說道。而男人在饒有興趣地掃視了她一眼后則是坦然承認道：“的確，但你又如何能夠判斷出我的神格存在於何處呢？經歷了方才的事情，你應該也已判斷出我的神格並沒有寄存於這個身軀之內而是被我另存於他處了吧……”

少女微微垂下了眼帘，片刻后突然開口道：“奈落大人，你大概覺得人見城是被我視之為故鄉的存在，因此我寧願自己受傷也永遠不會主動去損毀它一絲半分吧。而事實……也的確是如此，這座城池承載了我太多的回憶，如果有可能的話……我真的想讓它永恆地保存下去。”

聽聞此言男人不禁微微一怔，一直習慣性地帶着戲謔之意的面龐上終是閃過了一絲愕然之色。然而就在他抬起手來似乎打算做出類似於阻止動作的同時，少女已是驟然轉身面對着宏偉城池一字字道：“絞殺一切吧……斷頭台。”

瞬刻之間，一道比起先前施放千魂祭時更為濃郁死亡之力自少女的體內轟然衝出，而甫一與之接觸，面前的城牆便迅速如同突遇暖流的冰山般轟然倒下，轉瞬間便被腐蝕得不成模樣。試圖出手阻止她的男人伸出的右手頓時僵在了空中，面色也一瞬間變得難看無比，半晌後方才一臉震驚地道：“你……怎麼會知道……”

“那當然是因為……我是這世間最為了解你的人啊，奈落大人。”少女回眸對上他滿是難以置信的雙眼，目中神色似乎帶了些凄惻又有帶了些釋然——在下一瞬間，懸浮於半空中的由死靈之力凝成的黑色巨拳轟然捏緊。

“永別了……奈落大人，還有……我的父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