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綿綿的陰雨雖然在幾天前就已經停歇,放了晴色。但積鬱在人們心頭的那片烏雲卻始終盤旋不去,厚重得讓人窒息。

直到今日,這片陰雲才有了消散的跡象。

一連兩日,數十騎探馬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地進行輪流打探,終於證實了一件事情--------在臨汾附近50里以內,已經沒有了突厥騎兵的蹤跡。

突厥人不是在故弄玄虛,不是在設計詐城,似乎是真真正正地撤了。

雖然刺史府尚未正式張榜安民,但這一消息仍然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遍了全城。連日來一直在恐懼不安中痛苦煎熬的臨汾百姓,便如久旱之人乍逢甘霖一般,頓時被解脫了出來。

一些膽稍大些的商戶悄然地開門營了業。而見官府並未出面干涉,其他人也效仿起來,消失了許久的的吆喝聲重新響起。冷清多日的坊市,逐漸恢復了些人氣。

關閉七、八日的城門,遮遮掩掩地開啟了,但守城的戍卒們心中仍是戰戰兢兢,稍有風吹草動便是一陣慌亂。比起城中那些不知詳情的百姓,戍卒們是真真切切地領教了突厥人的兇殘和暴虐,心中恐懼尤甚。

圍城的那幾日裏,為了恐嚇守軍開城投降,突厥騎軍曾割下許多慘遭屠戮的難民的頭顱,集中懸挂在西城外。

整齊林立的木架上,數以千計的人頭在瑟瑟秋風中搖蕩的景象,成了戍卒們一生難忘的噩夢。不知有多少人在睡夢中因為回憶起那恐怖的景象而被驚醒。

如今,即便突厥人已然退卻,那些木架人頭也都被收斂起來,一部分戍卒心中仍然陰影難消。

隨着時間的推移,城外三三兩兩地出現了一些難民。

突厥人來襲時。有不少難民沒有來得及進城,只能躲藏在外,其中地多數人沒能逃過屠戮的厄運,只有少部分人得已倖存。首發發現突厥人似乎退了,早餓得眼冒金星的倖存者才膽戰心驚地走出來,準備到城中避難。

戍卒們沒有為難這些難民。稍一盤查后,就放他們進來了。

進城后,一對青年男女沒有跟隨其他人前往那臨時安置難民的場所,卻尋找機會悄然沒入了一處坊市之內。他們的衣着相貌都與常人無異,也沒有引起什麼特別的注意。

那座鮮紅鑲釘地朱門府邸再度映入眼帘時,楚風華甚至有些感覺到不真實。被突厥人追擊甚至險遭凌辱時,她根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夠安然回到舅父府中。

轉過頭,看了看身邊一身粗布麻衣、普通得猶如尋常鄉下青年的鄭宇。楚風華的美眸中閃過了一絲難以言明的神色--------若不是有這個青年,她也不知會遭遇到如何凄慘的命運。

七、八日的朝夕相處,其間有恐懼,有煩惱,有擔心,有緊張。有羞澀,有甜蜜……這段經歷,比她以往所有的生活加在一起還要顯得離奇曲折,豐富多姿。

不論日後會怎樣,她肯定自己不會忘記這段經歷,忘記那個人……

“你自己過去吧!”感應到了那道透着淡淡哀愁的目光,鄭宇收回了遠望地視線,淡笑着說道,“我也要去找阿靜了,不知道他有沒有回到城裏。”

“恩……”少女想說些什麼。但努力幾次都沒能開得了口,只能點了點頭,默默地朝那座府邸走去。

“等等!”

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讓楚風華驀然轉身,美眸中閃過了一絲別樣的神彩。

鄭宇取出了隨身攜帶的小竹筒,用筒里的水沾濕了一條布巾。走上前,將布巾遞向少女。

楚風華略一思索,很快會過了意來。但她沒有接過布巾,只是微微仰起臻首,宛若秋水的美眸直直地與鄭宇對視着。..::::::首::發..

鄭宇微微一怔。隨即搖頭輕笑了笑,伸手親自為少女擦拭起面龐來。很快地,那張刻意用灰土掩飾起來地絕世姿容,終於顯露出了那原本奪目的光彩。

楚風華能感覺到鄭宇手上的動作是如何輕柔,她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布巾似乎已經消失了,那隻手便直接撫摩着她的面龐。

這是她第一次,在一位異性跟前。做出這種近乎情人撒嬌般的舉動。等進到那座府邸之後。兩人很可能再無交集。那麼在分別之際,就稍稍地放縱下自己吧……

“走吧!”在收回布巾的那一瞬間。鄭宇的手背在那張瓷玉般的面龐上輕輕擦過,隨後笑了笑道。

“鄭世兄,你多保重!”拋卻了心中的羞怯,楚風華再望了青年一眼,轉身朝那座府邸走去。

“你找誰?”見一個粗布衣裙的女朝府門走過來,門房迎了上去,有些不耐煩地喝問道。但很快,他地目光發生了變化,甚至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稍楞了楞,門房瘋也似得衝進了府內,大聲呼喊了起來,甚至將正主都拋在了門外。

不多時,從府中湧出了一大群人,將楚風華團團圍住。一位衣着華貴面色卻很憔悴的中年婦人,更是當場擁着她,失聲嗚咽了起來。

透過人群,楚風華回首朝來時的方向看了一眼,卻發現那個熟悉的身影已經失去了蹤跡,心中掠過一絲失落。回到當日落腳的客棧時,因為那身破舊骯髒的衣服,小二險些將鄭宇拒之門外,幸好客棧掌柜仍然記得這位“鄭公”。

“你是說他們七天前就已經回來了?”接過小二遞來的熱布巾,在臉上擦拭了幾下后,鄭宇向掌柜詢問道。

“是啊。”掌柜點了點頭,不無感嘆地回道,“兩位鄭公這些天一直在尋找公的下落,那位小鄭公擔心的飯都吃不下。這不。中午地時候他們又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得知鄭靜和鄭遠楠都平安歸來,鄭宇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了下來:“知道他們去哪裏了么?”

“好象是去了刺史府……”掌柜也有些不確定,“鄭公,您不如就在這裏等他們回來。我讓人燒點開水,您先沐浴換身衣服……”

看了看自己。鄭宇淡笑了笑,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事實上,這身破舊骯髒地衣服是他下山後故意找來的,目的只是為了在進城時能夠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從而好將楚風華悄然地送回她舅父的府上。

“大哥,是你么?”就在鄭宇準備上樓時,身後陡然傳來了一個驚喜交加地聲音。

鄭宇轉過身,一眼便看到了鄭靜和鄭遠楠兩人。

“小鄭公。是鄭宇公回來了……”客棧掌柜忙不迭地說道。

鄭靜發瘋一般沖了過來,不顧鄭宇那滿身地土塵,一把上前抱住自己的兄長,似乎生怕對方從眼前消失。

鄭宇心中也是一暖,伸手輕拍了拍弟弟地後背。

鄭遠楠也走了過來,他的臉上同樣是既驚又喜的表情。

雖然一直都沒有放棄尋找鄭宇的努力。但這麼多天杳無音訊,加上知道突厥人在城外進行了血腥屠戮,鄭遠楠對鄭宇的生還越來越感到悲觀。但饒是如此,在得悉突厥人撤退之後,他還是在第一時間趕到了刺史府上,希望蕭師魯能夠再派人到城外做一次全面仔細的搜索。

誰曾想,在這意想不到地時刻,鄭宇竟突然回來了。

看到了侍郎公並不作偽的欣喜,鄭宇笑着沖對方點了點頭。

待鄭宇沐浴更衣之後,鄭靜和鄭遠楠立即詢問起了分別之後的情形。他們都對鄭宇當日從突厥人的追殺下逃脫的過程。以及隨後幾日的逃亡經過感到好奇。

鄭宇並沒有將自己真實地經歷告訴兩人,只稱自己在逃避追兵時,無意間逃回到姑射山,隨後在山裏一直躲到現在。

“阿靜,我說醒吉人天相,不會有事吧!”鄭遠楠沒有懷疑鄭宇的話,笑着對鄭靜說道,“看看你自己,倒是差點把身搞垮。”

鄭靜確實消瘦得厲害,連顴骨都凹了下去。但面色卻顯得很興奮。他有些歉然地對鄭遠楠說道:“遠楠族兄,這些天我連累你操心,實在對不住。”

“都是兄弟,談什麼對不對得住?”鄭遠楠笑着擺了擺手,隨後轉頭對鄭宇說道,“這次的臨汾之行,真是多災多難,好在人沒什麼大礙。沒想到晉州也變得這麼不安寧了!

醒。再休息一兩天後。我看咱們就返回了滎陽吧。”

說到這裏,他不由輕嘆了口氣:“待在這裏。心中始終有些不塌實。我們雖然通曉騎術,也懂得些武藝,但碰上那些突厥人,還是沒有還手的機會。

這些天,實在是太讓人後怕了。”

鄭宇略一沉吟,抬頭對鄭遠楠說道:“則誠,你能否幫我一個忙?”

侍郎公微微一怔,隨即點了點頭。

“你能否替我到刺史府去,打探一下臨淄王殿下的行蹤……”

“臨淄王殿下?”鄭遠楠詫異更甚,不明所以地看向鄭宇,“醒,你想做什麼?”

“有件事情,想請臨淄王殿下幫忙……”鄭宇眼中隱去了一道光芒,淡笑着回道。原本以為五一節時間會多點,沒想到兩天裏不斷有親朋好友到醫院裏看望父親,上午下午基本都閑不下來,只有晚上才能騰出點時間來。實在慚愧,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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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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