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我誰也沒等,誰也不會來(1)
那眸中的倔強讓司命心思恍惚了一瞬,只覺依稀在哪裏見過這樣一雙眼睛,他不由將女子拽的更近,峻冷的玉顏湊過去,薄唇勾起,再次出聲,“你,是誰?”
女子神色羞怒,身子往後仰着,空着的一隻手去扒被眼前不講理的男人狠狠攥着的手腕,圓潤的紅唇因痛被咬出一絲緋紅血痕,盈滿淚水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瞪着眼前的男人,“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姑姑說的沒錯,你們中原人都是不講理的野蠻人!你放手!我不要理你了!”
中原人?野蠻人?
司命盯着她的眸子看了半響,任她各種捶打撕咬,攥着她的手腕半點沒有松,只避開了她的脈門。
“皇上,耶律首輔有要事求見!”
樓下,有近身太監的聲音尖細的傳來,司命皺了皺眉,后抓着她的手拖着她一路下了邀月閣。
“將她帶去朕的寢宮……”
司命抬腳,走出幾步又頓住,回頭看了太監懷中的女孩兒一眼,聲音淡冷,“關起來。”
那太監先被自家主子推入懷的女孩嚇了一跳,再聽自家主子的話本以為他要寵幸這女孩兒,正腹誹這女孩長相只是清秀可人實在不漂亮之類,又忽聞自家主子最後三個字,心下一驚,“是。”
那女孩卻哼了一聲,小手拂過腰間,一條碧綠的長鞭如蟒蛇一般朝司命飛竄而去!
“皇上!”太監驚呼一聲,反應極快的翻手一掌打向女孩兒的後背心,女孩兒身子一閃,避開太監的攻擊。手中長鞭更是捲住司命的右手腕微微用力,司命巋然不動,她也不急,只撅了嘴,氣咻咻的道,“你害我的手腕青紫一圈,我還你一圈,你想關我卻是不可能的!哼……”
話落,一道綠影掠過,長鞭與她的身影同時消失不見。
空中隱隱傳來天邊鈴聲一般的嘟囔,“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姑姑,菲兒這次沒用錯地方吧?”
“皇上!”太監急巴巴奔過來,“您沒事……”吧。
最後一字在看到自家主子被扯破的袖腕和那一圈青淤時,頓住,“皇上,您受傷了!太醫……”
“閉嘴。”這點小傷他並不看在眼裏。
司命撫着手腕,掃了眼額頭冒汗的太監,淡然,“今日之事,從未發生過。”
太監微怔,在司命的冷眼下垂首點頭,“是。”
司命邁步,抬眸瞧了眼邀月閣,眸色深邃,“起駕上書房。”
……
耶律漠兼任首輔,一躍成為北涼第二人,以雷厲手段整頓了耶律家,更把持着北涼幾十萬兵馬,不言歸還之事。
吏部官員幾次上書,均無疾而終。
左右丞相居其下,竟有掣肘不住的架勢。
他此次來,一為邊關莫岐游牧民族暴動入關搶糧殺人一事,二為為後宮無嗣。
“皇室子嗣單薄,皇上登基已半年有餘,宮內仍無消息……”關於這一點,耶律漠與青閣同樣困惑,那些因平衡勢力而籠絡進宮的嬪妃也就罷了,她以阿依朵的身份接近司命,雖為他做了不少事,但真論起來也不過是一方勢力的代表,也罷了。
傅雲杉卻是不同!
皇上那般喜愛於她,怎會連她也沒有消息傳出?
更遑論近幾個月,皇上總有大半時間獨上邀月閣,這又是為何?
耶律漠說了半響,見司命默然以對,眉頭皺了皺,想了想,又道,“……臣下之意,趁亂而入將莫岐攻下併入北涼疆土!皇上盡可坐鎮晉城,臣率兵親往!待他日皇上兵臨天下,這些籠絡朝臣的手段自不必再用,皇上行事也可以隨心所欲,再不受這些束縛……”
“朕自有主張。”
司命唇角勾起一抹嘲諷,提筆在奏摺上寫下大紅的硃砂字,殺。
耶律漠湊近去瞧,發現是御使參的一個本子,參的是朝中一位一品大員,其庶子聰慧,曾給一品大員出主意,籠絡親近同科,投靠司命,得重用,後送嫡女入宮,榮耀一時。
庶子因此耀武揚威,在府中很是得勢,甚至使了陰招,謀害了正室夫人,想將自己親娘扶持上位,一品大員坐視不理,嫡子惱恨,一狀將庶子告了。
這本是一道參一品大員一家不當,何以為百姓謀福的摺子,此刻有了這麼一個御批朱殺,卻成了一道催命詔書!
耶律漠神色波動,瞳孔縮了縮,跪安出門。
當晚,就給阿依朵送去了消息,“稍安勿躁。”
阿依朵沉着臉將紙條燒成了灰。
……
接連半個月,司命再不去邀月閣,似乎將這個地方忘記了,每日沉浸在繁重的政務之中,耶律漠旁推左敲了幾次對莫岐動兵之事,不是被司命忽略就是被左右丞相岔開話題,很是鬱悶。
阿依朵得知,私下見了安排在司命寢宮的宮女,卻是前一刻見了,后一刻那宮女就因犯事被拖了出去——杖斃!她又惱又氣,便將主意打到了‘傅雲杉’身上,卻是未出手,就被司命接連警告!
阿依朵幾乎將殿中的花瓶瓷器摔了乾淨,才平下心底對傅雲杉的怨恨。吩咐暗衛:“小心看着皇上,我要知道他每天都去了哪裏安寢!”
暗衛轉頭將阿依朵的吩咐告訴了司命,司命手中筆一頓,眉眼未抬,只淡淡道,“找人查一下,是她自己的主意還是耶律漠的主意。”
她是蘇家的表外甥女,蘇家與耶律漠如今分庭抗爭,她不跟蘇家親近也罷了,反跟耶律漠熟絡異常,以往聰俐活潑的性格如今也扭曲的變了樣,若說後面沒有耶律漠推波助瀾,他——不信。
“是。”暗衛躬身退下。
司命丟了手中筆,一雙深眸看向窗外的月色,風過吹落樹上合歡花落,輕輕扑打着窗欞,卻不得門而入。
良久,他抬手揉了揉眉骨,撩袍起身,出了上書房,一路往邀月閣而去。
卻不知,他前腳離開,後腳從房樑上跳下一襲粉色宮裳的小丫頭,撈過一旁的點心,坐在他先前的位置上,瞅着那棵合歡樹嘟了嘟嘴,扔進塊兒點心,一邊嚼一邊嘀咕,“看了半天,也沒什麼好看的嘛。真是個怪人!”
“什麼人?”侍衛聽到屋內動靜,大喝一聲,推門而入。
小丫頭吐吐舌頭,揣着一盤點心趁着空隙飛出上書房,粉色的宮裳捲起一道殘影消失在眾人眼前。
一路跑到邀月閣,她才頓住腳步拍了拍起伏不定的小胸脯,“好險好險。”旋即想起她偷渡來的點心,碧藍的眼珠骨碌碌轉了幾圈,確定周圍沒有人才小心翼翼的從懷裏掏出來,捻了一塊兒放到嘴裏,眉眼彎成月牙,享受的喟嘆一聲,“真好吃。”
突然,眼前落下一道暗影,她條件反射竄起,再低頭,一個酒罈跌碎在眼前,濃烈的酒香撲入鼻息,她眼睛一亮,伸出舌頭舔了舔唇,身形一掠,寬袖宮裳被風鼓起,她如蝴蝶一般飛上邀月閣頂,翩然而落。
入眼處,是一雙冰涼且沒有溫度的黑眸,如寒潭深淵,不僅冷的刺骨且深邃看不到底。
她眼底的喜悅一僵,撇了撇嘴,反應極快的飛速後退,直退到安全距離,才輕輕吐出一口氣,偷偷瞄了抱着酒罈的司命一眼,躲到某處他看不到的地方,抱着點心,眯着眼小口小口的慢慢吃了起來。一雙眼卻滴溜溜的在司命身上打轉而。
司命掃了眼她的藏身處,修長的指揭開另一壇金華酒,仰頭灌下!
“喂……”小丫頭驚呼一聲,咽了咽口水,嘟囔,“這麼好的酒被你當水一樣喝掉,真是暴殄天物!”
司命狀若未聞,金黃的液體灌入口中,溢出的酒順着他唇邊流下,潤濕了龍袍,風吹過,竟冷的鑽心。
他喘了口氣,將酒罈放到一邊,抬眸,注視着遠處一座輝煌奢靡的宮殿,眸色哀傷,神情哀慟,風動袍袖,獵獵作響,帶出幾分蒼涼之感。
躲在暗處的小丫頭看到他的神色,嘟着嘴,眸子裏漸漸盈滿憐憫之色。
這人好可憐,天天借酒澆愁,連個安慰他的人都沒有。
她雖然被爹娘拋棄,可還有姑姑,受了委屈姑姑都會護着她,安慰她……
他,誰都沒有。
她要不要去安慰一下他?
小丫頭垂眼看了看盤中僅剩的兩塊糕點,眉頭糾結成一團,咬着唇瓣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噔噔蹬從暗處跑出來,伸手將盤子遞到他面前,“給你吃。”
司命眼峰一眯,瞪着她,殺氣洶湧。
她瞳孔微縮,往後退了一步,轉身想跑,卻在看到他眸底的孤涼時,頓住了腳步,“姑姑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點自己喜歡的東西就能開心起來,給你吃!”
司命心底一顫,緩緩收了周身殺氣,將目光移落到她手中的盤子上,其中穩穩躺着兩塊精緻的糕點,看上去很是熟悉。
“你偷了我書房的糕點!”
小丫頭乾乾一笑,這才想起她最愛的糕點來自何處,“那什麼,我看你也不吃,被太監倒掉好可惜,就幫你吃了。”
他的寢室和書房何時這麼容易進進出出了?
司命面無表情,抬手想打翻她盤中的糕點擒住她,卻突然想起某個熟悉的場景,一襲粗布衣裙的女孩湊近他,笑語晏晏,“司命,快來嘗嘗,我娘做的綠豆糕。”
他的手猛的頓住,盯着盤子裏的糕點良久,伸手捏了塊兒糕點放入口中,入口即化,唇齒留香,依稀間,恍若看到那女孩彎起的月牙,“好吃嗎?”
他點頭,聲音沙啞,“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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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容易,可失去的青春年華要怎麼計算?
既然不愛,當初為什麼要在一起呢?
抱歉,讓親們久等了,小棲最近心情不好,耽誤了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