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見祖母
沐浴完畢，惜文幫着靈卉打理髮絲，看着鏡中的小姐氣定神閑，心裏焦急，小嘴兒張了又張，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只是本該注視着髮絲的雙眼，忍不住多瞧了小姐幾眼。
林靈卉看到惜文欲言又止，焦急地模樣，不由的好笑。
惜文小時候就活潑可愛，性格也很直爽。沒想到長大后性格變得沉穩了很多，可能是候府的環境太能鍛煉人吧！
“惜文，老夫人三番四次的召喚，你怎麼看？”惜文擔心的，也就是這件事吧！
惜文雙眼一亮，急切的說道：“小姐，要不要去請夫人同去？”
“不用，”林靈卉堅決地搖了搖頭，她們的婆媳關係處得不好，去了只會雪上加霜。
惜文似乎也想到了，眉心微皺，想了想又說：“要不去請侯爺？”
“也不用，父親要忙軍國大事，這點兒小事就不勞煩他老人家了。再說，師父還在西涼，父親哪裏有那麼多精力處理後院的事情？”
林靈卉搖了搖頭，眉心忍不住皺了起來，有些心疼父親，偌大的擔子壓在他一個人身上，壓力可想而知，實屬不易！着實不想為這種事情，再麻煩他老人家。嗯！有點誇張了，三十幾歲的年紀，正當年！在前世，這個年紀還不一定結婚呢！
還有，找兒子去對付人家母親，怎麼說都不是上策！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用擔心，這個候府，是母親當家，父親作主的，沒人會能真正難為得了我的！放心吧！我的小管家婆。”
看到惜文擔心的眼神，林靈卉忍不住逗起了她。
惜文到底是生活在大宅院裏的女兒，沒有如惜雪般小女兒態的扭捏起來，而是微嘆了口氣，清澈的雙眸透露出毫不掩飾的擔心，“主子們的事情，奴婢不該議論，只是這些年小姐不在候府，不知道府里經歷過的事情。”
林靈卉明白，母親與祖母看似惡劣的婆媳關係，確實是她疑惑不解的。當年離開候府時，因為祖母執意逼迫父親納柳氏的原因，二人的關係雖不好，但也沒到如今水火不容的地步。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惜文，你把這些年來發生的事情細細的說給我聽。”
“老夫人今日多次相邀，現在時辰已晚，小姐還是早些趕去頤壽園吧！”惜文將簪子插到靈卉的發內，垂手退後了兩步。
林靈卉從鏡內看着沉默不語的惜文，心裏越發的對她滿意。主子們的事情，她確實不方便說，這樣提醒自己，是想讓自己去問蘭氏嗎？和婆婆處成這樣，在孝重於天的年代，蘭氏該是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壓力？這件事在她心裏，應該是不願去觸碰得吧？她待自己天高地厚之恩，怎麼忍心去翻她的傷心事？
強勢的婆婆，風情的姨娘，看似柔弱卻很囂張的庶女，候府發生過什麼讓蘭氏心寒的事？，閉上眼睛就可以想像數十個版本的故事，只是每一個故事，蘭氏都是受傷最深的受害者。即便是有極力袒護自己的丈夫，只怕這件事在兩夫妻間，也是多了一根刺吧？另一根刺，自然是柳姨娘母女。有林靈英在，即便父親當初再不喜柳姨娘，現在只怕心理上也有了些許變化吧。有這三人在，蘭氏與侯爺兩人之間的恩愛，不知道還有幾分是真的。
林靈卉有些替雙親不值，因為老太太而導致夫妻二人間隙，讓人多少感覺可惜。想到柔弱卻真心待自己的蘭氏，決心拼上一拼，即使不能為蘭氏拔掉這兩根刺，至少也要讓它們變得可有可無。
心意已決，面部的陰鬱散去，語氣也前所未有的鄭重，“惜文，這件事以後再不要提。以前發生過什麼，都已經過去了。將來會發生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惜文猛地將頭抬起，凝望着意氣風發的靈卉，會心一笑，小姐真的長大！
“去將母親送來的火狐皮大氅取來，再取套亮色的棉襖，將這套素色的窄襖換掉。這個簪子也換了，那個五彩的寶石簪子不錯，換那個來。”林靈卉取下了玉簪，看着鏡中素凈的自己，是該變變了，有時候低調，給人了弱小的感覺。
是時候讓某些人看看屬於侯府嫡女的氣勢了！
頤壽園內，林靈卉對着坐在上首的老太太飄飄萬福，“卉兒拜見祖母！”
聲音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表面的功夫，林靈卉不是不會做，只是平時不屑於做，現在有人搭起了戲台，那就比一下演技吧。
老太太充耳不聞，仍舊和林靈英話着家常，打定主意要冷着林靈卉。
林靈卉可不吃這一套，抬眼看了看彷彿沒看到自己的老太太，和目光中帶着挑釁的林靈英對視了一眼，嬌笑了一聲：“祖母既然沒有閑暇招呼卉兒，卉兒這就退下！”
說完，看向惜文，惜文立即緊走兩步，將懷中抱着的火狐皮大氅披在了林靈卉身上，系好帶子，靈卉邁開小步，優雅的轉身就要離開。
“孽障，站住！”
後面傳來老太太聲嘶力竭的喊聲。
林靈卉撇了撇嘴角，這就沉不住起了？
置若罔聞，仍然四平八穩的走的。。
“姐姐，”林靈英從方凳上站起身來，三下兩下竄到靈卉身邊，挽起靈卉的臂膀，親熱地笑道，“祖母念了姐姐一天了，適才正好和英兒說點兒事，耽誤了片刻。讓姐姐多等了一刻，是英兒的不是。姐姐就不要怪罪祖母了。”
一番話，貌似把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實則煽風點火，指責林靈卉不懂得尊敬老人。
果然，這邊話音剛落，那邊老太太的火氣就着了起來，“這個孽畜，她還知道什麼叫尊敬長輩？”
林靈卉的臉色一黑，是有尊老愛幼這個成語在，還有為老不尊在呢！她怎麼自己不反省反省。
不過畢竟是長輩，林靈卉卻是不能隨便說什麼。
只是挽在自己手臂上的林靈英，讓她超級不爽。
老的動不了，對付你這個黃毛丫頭，姐姐我還是綽綽有餘的！
伸手推開林靈英的手臂，彈了彈嶄新的火狐皮大氅，彷彿上面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
“不要亂碰我的東西，這大氅可金貴得很，弄壞了只怕你賠不起！”
林靈英面色一僵，從林靈卉一進門，就被她雍容華貴的裝扮給吸引了，也對她更加的惱怒，同是候府的女兒，憑什麼所有的好東西都歸她？早就存着心思讓老太太給她難堪。
卻沒有自己想想，雖然是好東西，是人家親哥哥親手所獵，母親親手所縫製，與侯府沒有半點兒關係，與她林靈英更是毛關係也沒有。
可某人就是心存不服，奮力壓抑住眼底的羨慕嫉妒恨，眨巴眨巴大眼睛，好像很很純很天真的樣子，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姐姐這麼說我就不懂了，你我同我侯府的女兒，哪裏來得賠起賠不起只說。再說，姐姐有的，父親自然不會虧待英兒。”
其實她是想說祖母不會虧待她的，只是看着臉色鐵青的老太太，心裏沒有一絲底氣，只得臨時改了口。
林靈卉無害的笑着看向林靈英，下一句話就把林靈英嚇得渾身冰涼，“妹妹是說，父親嫡庶不分了？”
林靈英之所以敢那麼說，一方面是被林靈卉給刺激到，另一方面，是她以為靈卉從小生活在深山，對時世不是很了解，哪裏想到，她什麼都知道。
頓時小臉一陣青一陣白，緊咬着銀牙，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其實今天之前，林靈卉也是不太懂這些的。但沒想到果嬤嬤是位妙人，見林靈英闖進梅園，因為聽過蘭大人介紹了侯府的情況，知道她是位庶女。對她今天的行為頗為看不下去，就將祈天國對嫡庶之分詳詳細細的給靈卉上了一課。
這會兒，林靈卉對果嬤嬤充滿了感激，姜還是老的辣！
為了以後能過上清凈的日子，也為了狠狠的給林靈英一個教訓，靈卉眸光清寒，臉色陰沉的訓斥：“是不是我不在府中，你就以為自己是侯府的大小姐了！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區區一個庶女，即使我在不在府中，你也就是個上不了檯面的丫頭，比你做妾的姨娘，高貴不了多少！侯府有我在，你就老老實實的待着。要是有半點的逾越，我不介意做回紅娘，給你找個好色的老頭兒做個十姨娘！”
柳雲的出身並不低，出嫁前就深得老太太歡心，之所以只能委身做妾，就是因為她是庶出。而庶出的身份，正是林靈英的軟肋，姨娘身材相貌樣樣不屬於蘭氏，卻不得不在人前伏小做妾，連父親都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母女倆之所以多年來在老太太面前討她歡心，為的是通過老太太施壓，讓侯爺能對她們另眼相看，更是為了將來能討得一門好親事。
祈天國有不成文的規定，庶女不能做正妻。雖說也有人娶了庶女做正妻，但都是小門小戶之人，高門大戶娶了庶女，會被人笑掉大牙的。
林靈英自然不甘心嫁到小門小戶去，她們是另有心思。
對上林靈英幾乎噴火的眼神，靈卉冷笑，“我可忙得很，沒有時間浪費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你要是很閑，該幹嘛幹嘛，就是別當我的路，否則，呵呵，”靈卉想起林靈英被惜雪趕出梅園時的狼狽，張揚的笑出了聲，“我會請惜雪清場的！”
“你……”林靈英氣的臉色通紅，用手顫抖着指向靈卉，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孽障，這是在我的頤壽園，由不得你這小丫頭片子張狂！”老太太的聲音中也帶着一絲顫抖，聲音依舊響亮，只是少了以前的威嚴和氣勢。
林靈卉笑着轉過身來，重新向老太太福了福，“今日祖母數次派人相請，我本以為是數年未見，祖母甚是想我，要與我敘舊呢。這不，我剛剛忙完，顧不上休息，就趕來看望祖母。如今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既然祖母不喜我，我以後便不再踏足這頤壽園。當然，我也不希望頤壽園的人踏足我梅園，如果見到，就算我不計較，只怕我的丫鬟惜雪也不會答應。”
頤壽園的一眾下人聽聞此話，頓時都縮了縮脖子，惜雪的鐵血手腕，她們就算沒有親身體驗，也都聽聞了數遍，早就猶如身臨其境了，哪裏還敢得罪？
林靈卉滿意的看了看周圍的反映，再看看哭喪着臉求救似得看着老太太的林靈英，“還有你，梅園不歡迎你！沒事在你自己的院子待着，實在無聊了，我會派惜雪去陪陪你。”
林靈英哆嗦了一下身子，顫抖着開口：“祖母！”
老太太瞪了眼林靈英，沒本事斗過林靈卉也就罷了，每次都害得自己跟着丟人。為了挽回自己的顏面，老太太殺人指一點，指向林靈卉：“你個孽障，快滾，以後再別讓我見到你！”
林靈卉鄙視的瞧了眼老太太，原來是個紙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