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五章 離開！返回！離別！（下）

在公園的長凳上補了個眠的賽璐璐，起身時發現已經是下午二三點的樣子了，摸摸自己乾癟的肚子，她決定先去吃點東西，再順便逛逛這個城市，還有一天多才能返回斯卡里，在此之前只能先在這城市耗着。

吃完東西，賽璐璐漫無目的地走着，不一會就來到一個熱鬧的地方，像是這個城市的商業中心，路邊的商店突然多了起來，人流量也驟增，放眼望去儘是人的背影，鱗次櫛比的商店，摩肩擦踵的人群一瞬間讓賽璐璐有種重回故鄉的感覺，很久以前她居住的那個城市也是這樣熱鬧，走在街上總是人擠人的，不過下一秒，街上那五顏六色的頭髮讓她瞬間消去了這種熟悉感。

雖然已經經過了漫長的時間，可是故鄉並沒有從賽璐璐的記憶里變得模糊，或許是因為之後經歷的大部分世界都太光怪陸離，與故鄉的差異太多，也或者是因為畢竟那是賽璐璐的故鄉，對她來說最清晰的記憶反而永遠是那最初的近三十年。

要了解一個世界，如果說，書本、文獻之類的給予賽璐璐的是對世界的理性認識和深度理解，那目光所見的一切則是更直觀、更感性地讓賽璐璐了解這世界，服裝、工具、設施，人的神態，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東西總會不自覺地溶入着這個世界的一些潛規則，文化、經濟、科技、政治、社會形態、風俗之類的，即使會有偏差，但依舊可以得出一個大致的框架。

在斯卡里時沒有特別大的感覺，因為那是一個類似歐洲中世紀小鎮一樣的地方，但現在看着這個城市，賽璐璐發覺這個世界比之前的任何一個世界都更要接近她原本的世界，而對於這種和故鄉類似的世界，賽璐璐總是抱着更大的認同感，因為總體的社會結構和形態會比較相似，適應這樣的世界對賽璐璐來說也更容易。

“要不要買點土特產回去啊。”興緻勃勃打量着商店裏的各色商品，賽璐璐興奮地想着，不過下一秒就否定了這個念頭。

“唔，不行，這裏距離斯卡里太遠了，怎麼看都不是兩日可以來回的距離，買回去可是會惹姑媽懷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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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賽璐璐坐在公園的長凳上休息着，還有幾個小時就可以回去了，想到等會要發動的長距離跳躍，她就感覺一陣痛苦，除了主動被空間排斥拋離，如果是她自主性地進行空間轉換，那不論是用於移動距離較短的瞬間移動，還是用於空間距離比較長的長距離跳躍，在使用中和使用后都會有強烈的身體不適感，人會相當疲勞，所以不到必要，賽璐璐基本不會使用能力。如果不是因為不想讓娜卡莉姑媽擔心，當初硬是只說成了兩日就回，現在也不會如此痛苦了。

嘆着氣的賽璐璐，突然大腦沒來由地閃過娜卡莉姑媽的身影，緊接着就感到了一陣強烈的心慌，她不禁臉色一變，對於自己親近喜愛的人，賽璐璐有種所謂的預知感應，能在他人出事前預先察覺到，如果距離近的話，還能知道對方遇到的危險的具體情況，而對方情緒起伏過大還能被賽璐璐接收到，剛才那陣心慌的感覺，分明是娜卡莉姑媽即將出事的預兆。

焦慮的賽璐璐快速地站起了身，她現在滿心滿腦都是想着快點通知娜卡莉姑媽，讓她注意危險。

東張西望地到處尋找着公用電話所在的賽璐璐，在突然瞄到前面一個路口的電話亭時，立刻向著那邊奔了過去。

太過焦急和不留神的結果就是當注意到的時候，賽璐璐發覺自己快要撞上與她相對而行的一個人了，來不及剎車和改變方向的賽璐璐，只有閉着眼睛由着慣性向前沖了出去。

看着神色慌張、沒頭沒腦撞上來的少女，對方只是輕輕的一側身，就避開了。

沒有預料中撞到人感覺的賽璐璐，在向前衝出幾步趔趄一下后才穩住身形，她眨了眨眼睛，有點莫名，但立刻回神，轉回身，出聲喊住了那快要走開的人。

“請等一下，先生。”

對方的脖子詭異的轉了個近乎一百八十的角度，回頭看着賽璐璐，嘴裏發出了“咔噠咔噠”的聲音。

賽璐璐被他的舉動先是嚇了一跳，隨即就一臉驚愕加黑線的注視着對方那驚悚的朋克風重金屬打扮，上下掃視了下眼前人插的滿頭滿臉滿身都是的釘子，聽着眼前人那詭異的咔噠咔噠聲，不由得無語了一秒，但隨即，她掩去了評頭論足的想法，只是認真的地鞠了一躬，道歉道。

“對不起，先生，剛才都是我太急了，沒有看路，差點撞到你真是不好意思。”

對方只是對着她又咔噠咔噠了幾聲，就回頭走了。

“真是奇怪的人啊，不過倒是個不計較的人。”

看着對方那特異獨行的背影，賽璐璐感嘆道，隨即微微困惑地偏了下頭。

“恩？不過他那身打扮怎麼好像我也曾經在哪裏看到過一樣，恩~，又是既視感嗎？可是為什麼會對這個世界有那麼多既視感?”

想不通的賽璐璐在下一秒立刻記起娜卡莉姑媽的事，

“啊，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轉身繼續向著之前看到的那個電話亭奔去，不過經過剛才那件事，也讓賽璐璐的頭腦稍微冷靜了下來，現在就算多麼慌張，也是於事無補的，唯有希望娜卡莉姑媽還沒有出事。

電話嘟~~~~~嘟~~~~~的聲音回蕩在耳邊，每響一聲都讓賽璐璐感覺更緊張，長時間沒有人接電話讓她的不詳預感在不斷加深。

突然一陣心悸傳來，賽璐璐的心不由狠狠震蕩了一下，捂着自己的胸口，她臉色隱隱發白，剛才傳過來的感覺分明是強烈的恐懼，事情惡化的似乎比想像中快。

掛掉了電話，顧不上會不會引起懷疑，賽璐璐立刻用心靈感應向著娜卡莉呼喚道。

【娜卡莉姑媽，是我，賽璐璐，你聽得到我說話嗎？娜卡莉姑媽！】

沒有任何反應，是力量太弱了嗎？加大心靈感應力量的賽璐璐繼續呼喊着娜卡莉，可是把力量發揮到極致，都依然沒有反應。

“可惡，是距離太遠了嗎，無法傳送過去嗎？怎麼辦，剛才那種感覺，娜卡莉姑媽是有生命危險嗎？”

賽璐璐再次焦急的拿起電話，這次改撥斯卡里警署那邊的電話，在通了之後，不等對方發問，她就立刻大聲吼道，

“快點，快去山上的娜卡莉旅館，那邊出事了，快點去！”

“喂喂，你是誰？可以把情況說的再詳細一些嗎？”

對方卻完全無視了賽璐璐焦急的心情，只是不緊不慢地反問着。

“你管我是誰，快點去山上的娜卡莉旅館，那邊有危險，快點，遲了就來不及了。”沒好氣催促着的賽璐璐，在費了一番口舌後，終於得到了對方會立刻過去的答覆。

掛掉了警署的電話后，賽璐璐開始不停地重撥着旅館的電話，對面一直是無人接聽狀態，隨着時間的流逝，賽璐璐心中不詳的感覺也越來越重，她現在只是機械的撥着那個號碼，抱着微弱的一絲希望。

在心中傳過‘啪’的一陣感覺后，賽璐璐停下了撥號的手，獃獃地站着，已經不用再打電話了，就在剛才，她感應到娜卡莉姑媽已經死亡了，而她的感應從來沒錯過。

茫然地站在街頭，賽璐璐心中充滿了悲傷，雖然離別一定會到來，但沒有預兆的離別總是令人無法忍受，即使經過再久，對於自己喜愛、親近的人去世，依然無法讓賽璐璐習慣。

來到這個世界遇見的第一個人，現在已經永遠地離開了她，那個溫柔、善良、真誠關心着她的娜卡莉，她已經再也見不到了，成為她過去記憶中的一部分，永遠消失了，賽璐璐神色凄然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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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神時已經是深夜了，稍微平復了心緒的賽璐璐看了看時間，凌晨二點，已經過了二天的限制了，默想着斯卡里，賽璐璐一秒也不想耽擱地發動了長距離跳躍。

在壓縮變形而又扭曲的空間中，賽璐璐只覺得自己渾身也跟着一起在扭曲，身體和手腳都如同不存在一樣，強烈的眩暈感和嘔吐感侵襲着她，似漫長又似短暫的時間，在無法忍受快要吐出來的前一秒，扭曲變形的空間消失，她瞬間出現，跌坐在了一個小樹林裏。

接觸到地面的一瞬間，賽璐璐控制不住地狂吐了起來，她現在整個身體都處於極度失衡狀態，大腦感覺不到身體任何一個器官的存在，彷佛虛無地漂浮在空氣中一樣。

渾身無力，不能動彈地躺在樹林外，等到賽璐璐能夠勉強活動手腳，站起身來時，已經是凌晨五點多了，拜剛才的痛苦所賜，現在她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雖然依然有點感傷，但賽璐璐已經從悲傷中掙脫出來了。

不是賽璐璐無情、冷漠，而是像她這樣的人，如果無法很快地控制和調整自己的情緒的話，早就在漫長的時間旅途中發瘋了，不停地相見別離，也已經讓賽璐璐習以為常了。

而現在的她需要做的是演一場戲，一場歡天喜地回到家卻驚聞噩耗的無聊戲，收拾好心情，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完畢，賽璐璐走出了小樹林，向著旅館走去，看見大門后，她迅速將表情調整為一幅風塵僕僕剛回來的樣子，在拉開了旅館的大門后，聲音輕鬆地叫嚷了起來。

“我回來了，娜卡莉姑媽。”

歡快微笑着的賽璐璐雖然感覺此時自己很噁心，可是為了不引起注意，為了不讓人懷疑，她只有裝出這種一無所知的表情和聲音來，因為剛從外歸來的她顯然是不可能知道娜卡莉姑媽已經身亡的事實。

從長廊里走出來一個男人，對着賽璐璐微微點頭道。

“你好，你是娜卡莉的侄女賽璐璐小姐嗎？我是斯卡里地方警署的維恩。”

儘管覺得自己很虛假，但賽璐璐還是配合地將表情調整為疑惑和略微的茫然，吶吶地開口問道。

“厄~請問，警官先生為什麼在這裏，我姑媽呢？她在哪裏？”

對方表情遺憾地對着她搖了一下頭，開口。

“賽璐璐小姐，我必須遺憾地告訴你，旅館昨晚發生了強盜入室殺人事件，娜卡莉和另外兩名遊客都被殺害了，有目擊者在案發前，看到兩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曾經出入過這裏，現在目擊者正在警署比對肖像，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公事公辦地告知了事情始末，維恩停頓了一下，繼續道。

“發生這樣的事我很遺憾，但請小姐你保重身體，節哀順變，另外如果可以的話，能請你幫忙計算一下財物受損的情況嗎？統計好后，向我們彙報下。”

他躊躇了片刻后，又補充了一句。

“還有，不知道娜卡莉除了你之外有其他親戚嗎？小姐你畢竟未成年，很多事處理起來很不方便。”

“怎麼會？怎麼可能，兩天前出去還好好的，你騙人，我要見娜卡莉姑媽。”

在最初的不可置信后，賽璐璐臉上擺出了崩潰的表情，立刻失聲叫喊了起來。

“哦~，請不要激動。我知道你一下子難以接受這個事實，我先帶你去看看她吧。”

輕聲安撫着眼前的小女孩，維恩很怕對方突然暈倒過去，好在沒有，他領着賽璐璐來到一扇門前，推開后，轉頭，輕輕地說道：

“你進去看看她吧。”

賽璐璐不想在娜卡莉面前演戲，那是對她的極度不尊重，所以在看到娜卡莉屍首的一瞬間，她所有的表情都收斂無蹤了，剛才的激動情緒也完全看不出一絲影子，她快步走進房間，背對着維恩，聲音平靜的開了口。

“維恩警官，可否讓我單獨在這裏呆一會嗎？”

“哦~，好的，當然可以，我就在外面，有什麼事可以叫我。”

吃驚於少女剛才還歇斯底里表現的無比悲痛，現在卻無比平靜的樣子，維恩一下子有點接受不能，不過轉念一想，或許是對方太悲痛了，所以忽然之間有點傻了。

他同情地看了看眼前的小女孩一眼，突然遭逢這樣的巨變，情緒變得奇怪點也是情有可原的，出去關上門之前，他這次略帶真心地對着賽璐璐的背影勸解了一句。

“你保重自己，不要太過傷心，如果弄得自己也倒下了，這樣娜卡莉也不會開心的。”

再度從房間出來時，賽璐璐臉色依舊很平靜，維恩有點驚奇，碰到這樣的事，這年紀的孩子通常都會哭鬧不休，完全無法接受事實，可是現在賽璐璐的樣子也不像是悲痛過度導致精神失常的表現，不過，對方能夠冷靜下來對他的工作開展更順利。

“賽璐璐小姐，剛才指認犯罪嫌疑人的結果已經出來了，目擊者指稱的兩人是在弗里斯犯下入室殺人案的林肯兄弟，想必對方是在逃亡過程中缺乏資金才會上門搶劫殺人吧，我們已經向弗里斯那邊報備了這起案件，並且發出了通緝令到鄰近的鎮、市，相信對方是逃不掉的，今天的工作差不多結束了，我就先告辭了，一有其他消息我會再來拜訪的。”

簡潔的彙報了案件進展，維恩最後安慰道，並向賽璐璐辭行。

“恩，我知道了，謝謝，我相信你們一定能抓住兇手，今天麻煩你了。”

略帶敷衍地回答了維恩，對於兇手，賽璐璐從來不在意，娜卡莉死了那所有的一切也都結束了，身死萬事滅，即使抓到兇手，對於死去的人來說也是無意義的，

活着的人為了自己的心靈慰藉，為了讓自己的痛苦有一個發泄的出口，才會去復仇，可是原本賽璐璐的感情就相當具有針對性，喜歡娜卡莉並不代表她恨殺了娜卡莉的兇手，她不會愛屋及烏，也不會恨屋及烏，她連一點多餘的感情都不想分給她不在意的人，即使這人有可能是她在意的人所在意的人或是所恨的人。

漫長的時間讓她變得對世事無比寬容起來。也慢慢消磨了她身上大部分激烈的情緒，尤其是那些負面的感情，因為即使她什麼都不做，最後那些令她不愉快的東西也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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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維恩，賽璐璐晚上在整理遺物的時候，突然想起那個擁有很強能力的庫洛洛，如果有他在的話，當時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吧，這樣想着的賽璐璐連忙查了旅館事發前後兩天的帳，上面顯示着庫洛洛在她離開的第二天清晨，就結賬離開了，也就是強盜殺人事件的前一天。

合上記錄簿，賽璐璐想到庫洛洛看她的眼神，不由得嘆了口氣，

“就算在，他真的會出手嗎？或許反而會冷漠的看着呢，還是不要那麼天真地想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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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娜卡莉沒有其他親戚，所以全部的事務就都壓在賽璐璐身上，她一邊配合警署處理案件後續工作，一邊在鎮裏的鄰居幫助下，開始操辦着娜卡莉的身後事。

溫柔的娜卡莉是讓她想留在這裏的理由，既然對方已經不在了，那也沒有必要繼續留下來了，賽璐璐決定在過了娜卡莉的‘七七’后，就離開這個小鎮。

在處理了所有娜卡莉的財產將其折算成現金后，賽璐璐給自己留下了五萬，然後將剩下的所有錢都交託給了尤利大嬸，這位大嬸是個熱心腸的人，以前也經常幫襯着娜卡莉家，賽璐璐雖然接觸不多，但她相信娜卡莉不會看錯人。

對方開始不肯接受這筆資產，畢竟數額不菲，但賽璐璐最終還是勸服對方收下了，她告訴對方自己即將遠行，以後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回來，而娜卡莉姑媽的墳需要有人照看，這筆錢就作為看顧費，希望尤利大嬸費心照料，一番合情合理的話讓尤利大嬸最終收下了這筆錢。

‘七七’之後的第二天，賽璐璐將要帶走的物品整理了一個小包，然後捧着一束從旅館前小樹林摘來的鮮花去給娜卡莉上墳，輕輕地把花束放在墓前，賽璐璐看着遺照上依然笑的爽朗明媚的娜卡莉，沉默了幾秒后，開口低語道。

“娜卡莉姑媽，我想很長一段時間之內我應該不會再來看你了，再見就等到下次我來時再說吧。”

賽璐璐每一次在離開一個星球，去往下一個星球生活之前，都會做一趟巡旅，拜訪和探詢那些在她生命中留下深刻痕迹的人，與對方一一道別，即使很多時候只是在跟一堆墓碑道別，

太多的回憶也是負擔，痛苦的記憶過去了就過去了，但是甜美的記憶卻因為過於美好而更加令人留戀和不願放手。

所以採取這樣方式的賽璐璐，在告別後將會徹底地塵封這些回憶，將他們壓在心底深處，不再想起，這也是她保護自己心靈不會崩潰的方式。

說完后，賽璐璐放鬆的吐出了一口氣，

在這個世界的生活才剛開始，收拾好心情的賽璐璐，決定還是返回里耶塔，畢竟那是除了斯卡裡外在這個世界最讓她熟悉的城市，而且里耶塔與故鄉的相似度也令賽璐璐感到相當懷念。

想了想里耶塔與斯卡里的距離，賽璐璐不得不痛苦地認識到，想要儘快去里耶塔，再使用一次長距離跳躍是最快捷的方法，嘆了一口氣，發功了能力的賽璐璐，在下一秒就從空氣中憑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