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章 )
費奕真掀起的這場風波,因為他的絲毫不肯退讓,越演越烈。他混跡網絡多年,深知掐架要訣,所以從一開始就並不和反對者正面對罵,而是一直以長微博的形式選擇自己比較關注的話題點發表意見和引起討論,把公眾的關注點吸引到自己希望他們關注的事件上去。
考慮到關注點的問題,他會以每周一到兩次的頻率和一些有影響力的反對派對罵,語氣比較冷靜,堅持只在相關的話題上進行辯駁。
一般來說,網上罵戰都是比較混亂無序的,往往是誰把握住了節奏,誰就能掌握主動。如果被別人帶走了節奏,那麼一般離落敗也就不遠了。
網絡爭議一般都是混戰,五花八門什麼樣的言論都有。費奕真自身微博有充足的關注度,並不和大眾爭一時短長。他本來爭奪的就是那些中立派的支持,所以在這方面,他一不爆粗口,二策略常變,決定不和人硬爭。
對於一些特定的文章和言辭進行統一回復和辯論是一步策略,曬自身生活日常,介紹目前同性戀群體狀況和彩虹社活動日常又是一步策略,最後曬每周收到的包裹,和歷年國內外受到迫害的一些事件實錄,以及同性戀影片是第三個步驟。
這個過程中,費奕真的博客關注度又有了新一步的飛升。
他的博客文質量高,主題明確,而且資料廣泛,幾乎沒有一句是廢話或者冷笑話,總是有節奏地爆出一些吸引眼球的新聞內容,持續穩定地吸引公眾注意力的同時,卻又潛移默化地夾雜着他想要傳遞給公眾的私貨。
不少人懷疑費奕真身後應該站着一個非常出色的經營公關組織,只有一個正當紅的網絡寫手表示:“這是寫網文的節奏。如果重華來寫網文的話,也會非常紅火——他對於節奏的把握非常出色。”
費奕真也確實以網文的節奏在寫博客,而且他也的確背後站着一個團隊——自從他開始公開出櫃的那一刻起,p大彩虹社就開始對他進行全方位的支援,其中包括資料提供,一些文章觀點,以及對國內其他相關組織的聯繫。
對於同類組織的聯繫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情。趙靖希以前就感嘆過:“相比起國外的情況,國內的情況是非常可悲的。我們之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本身認為同性戀就是一種錯誤。六成的人會選擇隱瞞性向結婚或者獨身直到老死,一成以上的人破罐破摔地得過且過,剩下的大部分人都自覺地躲在陰影裏面過自己的生活,只有不到一成的小部分,才是站出來為自身群體奮鬥的主體。甚至有時候,真正嘗試着為同性戀做出努力和奮鬥的,卻反而是一些異性戀者。”
費奕真膝蓋中了一槍,頓覺深有體會。
作為曾經最為“消極應對”的人,費奕真其實很能理解大部分人在這一個問題上的選擇。一般人如果沒有狂妄肆意到梁清這個地步,都很難直接坦誠自己的性向。
不只是出於恐懼,有時候還出於家庭的不理解。
趙靖希這邊給出的資料一份比一份觸目驚心,媒體方面的爭論也一次比一次熱烈。費奕真和梁清作為活標本,確實產生了一定的作用。
雖然外貌和人氣其實代表不了任何東西,但是兩人作為公開性向的代表人物,確實更能受到公眾的理解。也許粉轉黑的人也着實不少,然而大部分的人總會因為眼睛看到的東西有所不同而產生不同的想法。費奕真和梁清畢竟都是屬於公眾形象很好的青年,這使大部分人對他們接受度提升了許多。
持續的博客記錄目的十分明確:一是為了讓公眾通過費奕真這個*模本,更加平和地認識和了解到同性戀這個群體,能夠直觀地發現他們也是普通人,爭取理解獲得同情與支持;另一方面趙靖希則是希望通過這樣一個博客,影響和爭取到隱藏在人群之中的同性戀者們的關注和認同,從而創造出一股凝聚力。
趙靖希知道,比起西方國家來,國內的這一群體簡直毫無組織和凝聚力可言。彩虹社聯繫其他同類組織的行為也是舉步維艱。而散落在人群之中,因為恐懼或者其他原因不願意暴露自身性向的人士,甚至更多。
趙靖希沒辦法逼迫這些人走出人群,但是有時候她更希望能通過相關組織的影響力覆蓋讓這些人群確立更加正確和積極樂觀的生活意識,而她也一直往着這個方向努力着。一開始是通過社團,而當費奕真自承性向之後,趙靖希就很果斷跟着他把視野轉向了文化業,娛樂業和媒體業。
曬一些生活瑣事和日常照片也是趙靖希所推薦的,因為在她看來,比起一些搶奪眼球的行為,通過日常瑣事來展示費奕真和梁清的生活,讓所有人——包括同性戀和異性戀者——看到一個正常,健康,樂觀且正面的同性關係模板,顯然是更加重要和有效的。
有時候,他們缺的正是這樣一個目標。
很多同性戀者都沒有健康正常的戀愛觀念,也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夠有一段幸福美好,大團圓結局的感情。如果一個人自身都不認可自己存在的正確性,那麼所謂追求,理想,幸福,自然也是遙不可及的。
《宿命浮生》殺青之後,費奕真和梁清收到了很多的通告邀請,其中最有分量的,卻是娛樂秀《星語星情》和國家台六套社會人文電視台《七點三刻》的邀約。
《星語星情》是個明星談話節目,而《七點三刻》是個社會話題探討。
費奕真和梁清商量了一下,把這兩個通告邀約都接了下來。
費奕真可以說是在把每一次公共宣傳當做一場仗在打,而梁清也抽出業餘時間來陪他。梁清其實屬於趙靖希口中那種只顧着自己,對於同性戀權益毫不關心的人士,但是因為費奕真想要去做,他自然也不會置身事外。
兩人觀看往期節目的時候,梁清問費奕真接下來有什麼計劃。
費奕真想了想,說道:“我在考慮下一部作品的題材。”
“哦?有什麼想法了嗎?”
費奕真:“目前有兩個想法,可能選其一。”
因為這段日子的經歷,費奕真的想法越來越具有目的性。他目前有兩個待選的題材,一個是民國時期一個大家族的題材,一個是關於宗教的故事。
家族和宗教,正好是現代社會對於同性取向的兩大重要阻礙。
他還決定不下哪個更合適。
而說到教堂,歷史悠久的p大內部卻是有一座起建於民國的小教堂的。這天費奕真心血來潮,就帶着筆記本,一大早來到了教堂禮堂之中,想通過這個環境來觸發更多的靈感。
說起教堂和愛情,很容易被人想起的應該就是聖瓦倫汀。二月十四日的情人節,由來已經有些說不清道不明。費奕真只是有些過於文藝或者哲學地想着:宗教追求善,追求大愛,那麼善與大愛與“自然繁衍”,到底哪個更重要?
他不是信教的人,但是對於各大宗教的教義多數並不反感。但是很多時候,他看着西方的宗教歷史,總會冒出一個和查理七世質問貞德時候相似的問題。
“你信天上的主,還是地上的主?”
“當地上的主已經背離了天上的主?”
這世上最大的三個教派都源自聖地耶路撒冷,都崇尚善,但是卻紛紛互相背離,教派之間為了信徒,土地,財富而爭鬥不休。《聖經》公然宣稱“神按着他的公義審判人類,活着信主的都會被提,反之都要進入火湖”,他們是因信稱義,而不是因行止而稱義。
於是新教與舊教互相爭鬥,他們體現的不是上帝的教義,而是不同的勢力以上帝和天堂為工具,而嘗試為自己和自己的勢力爭取更多利益的醜陋內心。
善,信和愛,哪個更加重要?
費奕真對這個問題十分感興趣。
對於基督教義來說,費奕真一直以來都非常想知道,在信眾眼中的世界應該是什麼樣的?當審判者對貞德問出“你是信天上的主,還是信地上的主?”時,這個故事就已經到達了□——記敘者用這個問題,譏諷了提問者的偽信——很顯然,提問者知道:地上的主並不等於天上的主。
甚至,地上的主早已不與天上的主同道同德。
所以貞德只能選取其一。
所以費奕真才會想要寫一個宗教相關的故事。
神是寬容的,還是狹隘的?神是統一的,還是分裂的?神是無欲的,還是爭鬥的?
費奕真更傾向於前者。他不是信徒,不做禮拜,即使讀聖經,也不盡信。不過他倒是很清楚一件事:若是有神明存在,神應當是寬容的,而信徒是狹隘的;神是統一的,而信徒是分裂的;神是無欲的,而信徒是爭鬥的。
這才是他想要以宗教為題材創作下一部作品的原因。
他從來不相信在善教的教義之中所謂的神會鼓動一部分人類去歧視、侮辱、傷害他們的同類——除非套用的是dnd世界觀。
費奕真躺在小教堂的木椅上神遊天外,卻不料突然聽到了一長段含糊不清的祈禱聲。
他這才發現教堂里竟然來了人而他卻沒有發現。
他坐起身來,看見祈禱者的背影,發現是一個青年。
費奕真起身的動靜驚動了對方,對方猛然轉過身來,露出來的樣貌卻讓費奕真吃了一驚——他還真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遇見這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青島大學醫學院附屬醫院性健康中心醫生、張北川教授四年來一直對同性戀者進行跟蹤調查,得出了一組沉重的數據:因為歧視,30%-35%的同性戀者曾有過強烈的自殺念頭,9%-13%有過自殺行為;同樣是因為歧視,21%的同性戀者在身份暴露后,受到異性戀者的傷害(包括當面侮辱、毆打、敲詐罰款等),31%的同性戀者受到來自同性戀者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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