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盛夏尷尬（三）
隨着這笑聲，秦海天和兩個雨思認識的朋友，陪着一位富商模樣的人來到雅間。雨思瞄了他一眼：1米70左右的身材，寬寬的臉，濃眉大眼，精神抖擻，頭髮濃密而一絲不亂地向後背吹着，衣服整潔，行動幹練，眼神中閃爍着幾分精明與睿智。右邊腋下夾了一個手包，一看便知道，這是個很講究的男人，也頗有當老總的氣勢與風度。
海天一一給大家作了介紹，然後請富商入座：“請坐，原經理！”
“原經理好！”“原經理好！”大家都很有禮貌的招呼了一聲原經理。
原經理很客氣地回應：“噢，大家好啊！”
在這打招呼的瞬間，雨思腦海中突然有了點印象，這應該是第二次見這個原經理了。
第一次好像是在幾年前，雨思還在原單位教書沒調過來，她一位在文體局當領導的同學韓欣來單位檢查工作，中午就在單位食堂就餐，同學把雨思叫上一起去吃飯。中途，就是這位原經理來過。可雨思記得，當時同學給大家介紹的這個原經理，是本省a市一個集團公司副董事長，因工作需要下去的。他還有其他單位要去，所以沒一起來吃飯，而是在其他單位吃飯後，中途才來打招呼的。
記得當時留給雨思印象很深的是，他雖然算不上高大帥，但卻是個非常精神的老總，沒有架子，話語幽默，和藹可親，不像社會上有些暴發戶，滿口金牙，張嘴就可聞到一股銅臭味。今天怎麼大家都叫他原經理了呢？什麼地方的什麼經理？怎麼不當老總當經理了呢？經理應該比副董級別低吧，那麼有可能是總經理了？總經理也是企業高層管理人員，也是老總。但是，級別依然比副董事長低吧？雨思暗自胡亂猜想。
海天在雨思與他之間，留了個位置給原經理，原經理坐下后，一邊打量坐在他左邊的林雨思，一邊開玩笑地與右邊的秦海天說：“這個就是海天的夫人啊，長了一雙丹鳳眼，好漂亮喲！海天吶，你原來帶出來的夫人好像不是她喲？”顯然，原經理對她沒有印象，開着他們平時愛開的玩笑，一點沒有當經理的架子，還是那麼和藹可親，只是從他的話語裏，多了一點點雨思說不清楚的感覺。
“哪裏喲，老太婆了，不像你家嫂夫人，既美麗又賢淑，我說的是我們看到過的那個啊！什麼時候把藏着的那個嫂子也帶出來讓我們大家見識見識，別總是金屋藏嬌嘛！”海天一邊回侃着原經理的話，一邊翹起下巴對着滿桌子的人說。
“哈哈哈哈……”笑聲充滿了整個房間。
看來，他們間已經很熟絡也很隨便。
雨思知道，“上次帶出來的夫人不是這個”，這是他們一貫愛開的玩笑話，不會傻到去當真的。
“吃菜，吃菜，別光顧着開玩笑，菜涼了就不好吃了！”海天盡主人義務，招呼大家。
嘴裏沾了點鹽后，海天端起酒杯，招呼雨思一起敬原經理第一杯酒：“原經理，我們夫婦敬你一杯，感謝你多年來的關照，還請以後一樣要關照我們噢！來，我們先干為敬了！”說完，首先幹了一杯酒，亮了亮杯底。雨思只好跟着幹了。
這是應酬話，也不知道原經理有沒有關照過。不過，雨思在他們的談話中，特別是從原經理自己說出的話中知道，原經理在國企里的副董事長職務已經是過去時，現在已下台，應聘在a市盛億高房地產建設管理投資有限公司任副總經理。
雨思很清楚，這些雖是商界裏的一些事，卻有很多忌諱的，最好別問別打聽，有人說就聽，沒有人說知道也當作不知道。商界裏也有很多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潛規則，有時候，也許壞事就在不經意的一句話上。這樣的場合，雖然不涉及商業秘密，但是，這些商界高層管理的關係網是一般人望塵莫及的，與他們打交道，有時候一句話沒說好，就會累及到自己的前途與職位的升遷。不知道原經理是屬於哪種情況從國企副董位置上下來的，這屬於別人的私事或者是痛楚，此時有再多疑問，最好還是只聽別問。
雨思暗想道：不管是副董事長也好，還是如今的副總經理也罷，既然海天請他來了，工作上多少與他的生意有些接觸的吧。關照也好，支持也罷，禮尚往來是中國人的傳統禮節，也是目前現實中交往與應酬的規律。喝酒與酒桌上有着非常深奧的文化內涵，只能順應環境而實時敬酒。況且，他是生意人，尊重生意人與尊重其他人一樣，是起碼的做人準則，體現人的基本素質，即便不是企業老總，敬酒屬於應有的禮貌。
看見大家一一給原經理敬酒，原經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的樣子，雨思猜想他一定是一個耿直的生意人。一杯接一杯的接受敬酒，又一杯接一杯的回敬，你來我往，實在好累人，雨思過去從心底很厭倦這種應酬。可是，慢慢地她懂得，處於她現在這種身份與地位，又不得不去適應與遵循社交規律，雖然累，也得遵循，否則，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得罪了人，自己卻渾然不知。再看看當下她所見過的男男女女們，好像很喜歡酒桌上推杯送盞這種“紙醉金迷”般的生活方式，他們是已然習慣並沉迷其中，還是不得已而為之，誰能猜得透！不過，如今她見多了這種場面，漸漸適應了這種生活方式，能在表面上帶着笑臉去應酬了。
幾個回合后，雨思向海天建議說：“海天，平時我都聽你的，現在我建議一下，我們倆一起敬一杯原經理吧，感謝原經理過去的關照，還要請原經理以後多多關照哦！”
“哎呀，海天啊，你真有福氣！你這個老婆真聰明，說的話給足了你面子啊！實在佩服，佩服！”原經理笑着打斷了雨思敬酒，並把“你這個老婆”幾個字說得很重，還側過臉來看看雨思，又側過臉去看看海天，再看看全桌子的人，哈哈大笑一陣，那眼神和口氣，好似隱藏有很多雨思不知道的秘密一樣的神秘。
雨思不會去理會這些玩笑話，如果認起真來，會成為人家日後的笑柄。她一邊說著一邊端起酒杯，海天笑呵呵地說：“好啊，好啊，我們一起敬原經理一杯！來，原經理，我們先干為敬了！”
等到原經理喝下這杯酒後，臉上已有些發紅，看樣子他的酒量也不咋樣，這麼幾杯就把他喝得差不多了。
雨思暗想，不能再勸原經理的酒了，再勸就會喝醉了吧，如果喝醉了的話，人家家裏人會怪罪的。曾聽到過很多因為勸酒而出事後引發糾紛的報道，哪怕是再好的朋友，到時也成了冤家。
於是，雨思對原經理說：“原經理，你快吃點菜吧，從頭到尾，你只在喝酒，根本就沒吃什麼菜，這樣容易醉倒的！”雨思禮貌地替原經理夾了一點菜在碗裏放着。
“謝謝！叫林雨思，是吧？名字好聽，人也這麼漂亮，海天，你把老婆tiao教得好會做人喔！你秦海天的福氣可真好呀，娶到一個這麼能幹又漂亮的老婆，真是上輩子的造化啊！”原經理開玩笑地對着右邊的海天和全桌的人說，頭卻轉向左邊，掩不住艷羨地看着雨思。
可是，全桌的人，現在已經喝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在互相敬酒，鬧哄哄的，除了雨思和海天，基本沒人聽到這句話。
“這是起碼的禮貌與修養，是人的本性，哪裏需要男人來tiao教呢？原經理，你可是企業高管，算得上是有知識有文化的人吧，說話可得有分寸才好。從你剛才說的話來看，你的思想也太大男子主義了吧？不懂事的小孩子才需要成人的教育引導，成年女人也需要tiao教？你們家的嫂子就是這麼順從你的tiao教嗎？她就甘願對你俯首帖耳，默默聽你這個大男子主義的tiao教嗎？難道女人一生都不能自強自立，不需要有自己的主見和起碼的尊嚴嗎？”雨思敬酒時也喝了部分酒下肚，趁着這點酒性，不管是第一次見這樣有錢有地位的人，也不管原經理是什麼企業什麼職位的領導，說話也不怕冒犯了他當領導的威嚴，大膽地說了上面這段話。
海天聽着，直對雨思使眼色阻止，可雨思的話已經說了出來。
海天趕緊給原經理倒滿酒，說道：“原經理，雨思的話請你別當真，她是女人，沒見識，不會懂得我們男人的，不管她，我們喝杯酒！”
雨思也意識到了，可能這些話要得罪原經理。畢竟她還是頭一次近距離面對原經理這樣有錢有勢的企業高級管理人員，換了誰都應該有些發怵。自古有錢人的威嚴如虎，平時威風八面慣了，相比之下，一個吃國家俸祿的小女子，林雨思在他這樣的老總面前，總該是一個渺小的人物，謙卑一點總比她剛才這樣大膽好，也許海天有什麼事要求他辦，才這麼高調地宴請他。他那個企業，顧名思義，應該是關繫着這個城市的房地產建設與項目投資建設，說不定請他吃飯的人正排着隊等着，他能來這裏，已經是海天和她莫大的榮幸了。想到這裏，雨思心裏少了剛才那幾分傲氣，接下來的話也少了幾分底氣。她給自己倒滿一杯酒，對原經理說：“請原諒，原經理，我是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人，我們女人有女人的地位和尊嚴，不是男人的附屬品，更不是玩物那樣需要男人教導才能成長。我剛才反應是激烈了一些，顯得沒禮貌，讓你見笑了，請多多海涵！我自罰一杯酒已示道歉誠意！”說完，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不，你是對的，我用詞不當，用詞不當啊！女人就要有女人的自信和尊嚴，不能做任何人的附屬品，這樣才受人尊重。我很敬重像你這樣的女子，有文化內涵，有知識修養。來，海天，我們應該為雨思這樣的女性思想敬一杯！”這次是原經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給海天和雨思倒了一杯。
“大家有酒的都端起來，我提議，為天底下像雨思這樣具有獨特個性和獨立思想的女士干一杯！”原經理說這話時，站了起來，大家有的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跟着端起酒杯站了起來。
原經理在雨思杯子上輕輕碰了一下，然後又和桌上其他幾個女士碰了一下杯，帶頭先幹了。
“我的個性是有一點，可沒有什麼獨特的思想，這是每個具有正常思維的女人應該具備的思想。對吧，女同胞們！”雨思對着幾個女士說，然後也幹了杯中酒。
其他幾個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原經理在為什麼事而提議喝酒，大家卻都應和着端起酒杯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