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盛夏尷尬（二）
現在正值下班高峰期，計程車有上千輛，對於這座人口大市來說，還是不夠用。雨思等了很久，也沒等到一輛空車，從眼前飛馳而過的都載滿了客，偶爾一輛空車過來，雨思招手后，卻被旁邊捷足先登者搶去了，像雨思這樣柔弱秀氣的人是搶不到的。雨思暗想，現在做什麼都得魯莽點才行，一個人的文明謙讓，不足以喚起大家的良知。
又站了幾分鐘，還是沒能打上車。走路過去算了，站在這裏，汗水就順着臉頰直流，不如走路，再多流一些汗，也算排毒減肥了。她安慰着自己，頂着烈日，盡量揀有遮陰的地方走去。十多分鐘后，雨思已是汗流浹背、滿臉通紅，本就粉嫩的小臉，更加潤亮如血。雨思雖說已到中年，可依舊風韻猶存，舉手投足間，遮擋不住那份淡淡的優雅氣質，成熟又不失可愛，飄逸中透着一份清麗。她既是活潑與矜持的矛盾體，又是純樸與智慧的多元體。海天平時就捨不得她，常常有應酬也好，朋友聚會也好，都叫上她一起去，她雖然不習慣這種“寵愛”，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有時候，現實生活與人際交往，是既融合又矛盾的複雜與無奈。既然能叫她去的場合，至少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公事，她並不是一個多言多語的人，不管他們說什麼，極少搭腔，不會影響什麼。
正走着，海天又來電話催了：“到了沒有，雨思？”
“快到了，沒打到的士，走路過來了。”雨思邊走邊接電話。
此刻，即便雨思有千萬種不願出去吃飯的糾結理由，可海天一個接一個的電話打來，也只能順着他了。
雨思邊走邊想着，已經到了飯店門口。海天和幾個朋友就站在門口等着。
“雨思姐好！”小葉很有禮貌地打招呼，笑容可掬，親熱地過來抱抱雨思。
“哎，小葉好！”雨思也溫柔的回應着。
“雨思姐好！”很久不見的肖笛也在場，看樣子，正春風得意。
“嘿，好久不見了，你小子跑哪兒瘋去了呀？”雨思像平時一樣，一拳打在肖笛的肩膀上。
“沒瘋，哪兒敢瘋啊，全世界的人瘋了我也不可能瘋呢！這不是天太熱了嗎？不想出來，今天要不是老大叫我出來，我還想下班就窩家裏去享受冷氣呢！”肖笛邊說邊伸出右手，很有紳士般地讓道，請雨思進門去說話。
“好啊，罵人還不帶髒字呢，你連我也罵了，還說沒瘋嗎？什麼享受冷氣，是小氣吧！你就會自己享受，也不想着請請老姐姐喝茶解渴啊！”平時雨思與這幾個年齡懸殊很大的朋友打趣玩笑，大家已經習慣了沒大沒小的說話。
“我哪敢罵姐姐啊，這不是比喻嗎！快請進吧，我的神仙姐姐，看把你熱的，呆會兒海哥會心疼死啰！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吶！”肖笛一邊說一邊緊跟着雨思屁股後面，還裝模作樣地用手給雨思扇風，嬉皮笑臉地拉着雨思，進門找到剛訂下的雅間坐下。
服務員來房間開了空調，倒來茶水。他們一邊喝茶，一邊聊着。
“怎麼還不來呀，我都快餓死了！”肖笛就是一個閑不住嘴的人，剛落座就喊餓了。
“是呀，這個人是怎麼搞的，說好12點的，現在都過了半小時了，還不到！做生意的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啊！”醫院工作的孫小琴，喝水時太急，流了一脖子水，一邊用紙巾擦一邊說。
“人家是有錢人，架子不大行嗎？不過，生意人有生意人的應酬，什麼展銷會呀推銷會呀訂貨會呀招聘會呀見面會呀等等要串場，吃飯也要串場的，忙都忙不過來，對他們來說，時間就是金錢，你以為像我們這些拿着撐不飽也餓不死人的工資，成天都這麼悠閑，就等着吃這個飯呀？”小葉說著，站起來，給他們的杯子裏一一加了些水。
“拿國家工資的人，你好好想想吧，你的工作與這工資成正比嗎？國家養着你，成天悠哉游哉，還那麼多廢話！對得起你拿的工資嗎？”肖笛口氣拖得老長，回侃了一句，眼睛卻四處張望，不知道他是對着誰說的這句話。
在他們幾個人的談話中，雨思聽出了，海天在門口站着，是在等一個重要的客人來，她不知道是誰，也沒問。
“雨思，今天上班忙不忙啊？”程璐一直靜靜地坐着，現在看他們幾個和雨思打完招呼，在談論其他事，就有機會和雨思搭訕了。她雖然和雨思在一起吃過幾次飯，卻沒有小葉和肖笛與雨思間那麼熟絡。
“忙啊。不過，忙一些正好打發時間呢，也好與工資成正比啊！”雨思輕鬆回答，望着肖笛笑笑。
“你說得對，現在就是要有點事做，才好打發時間，閑着讓人心裏發慌。”從程璐沉着老練的外表看起來，比小葉和肖笛他們幾個都要大幾歲，也比雨思大幾歲。
“就是啊，閑着也是閑着，忙呢，說明單位生意好，生意好效益就好，只要給我們多發銀子，就算忙過了青春歲月，也還有中年嫵媚、老年妖艷可展現啊，慢慢熬吧！”孫芝蘭說這話時口氣與肖笛剛剛說話一樣悠揚、搖頭晃腦、一臉詭異，盯着雨思臉看的樣子，逗得大家笑着一團。
“你是變着法兒說我老了是吧？我看你也快追上我了喲，到時有你嫵媚的！”雨思笑嘻嘻地戳了一下孫芝蘭的鼻子，嚇得她趕緊躲在小葉背後去，大聲說：
“哎呀，太冤枉死我了，我說的是正常規律嘛，哪敢說我們的美姐姐呀！雖說你歲數老大不小、一把年紀的了，可看起來比我們都還年輕呢！如果我們到了你這個年齡，還這麼年輕的話，那可就好了喲！要不這樣，雨思姐，你傳授一下保養秘訣給我們怎麼樣？葉姐姐，你說好不好呀？”芝蘭這句話聽起來，是在誇雨思，其實還是在說雨思的年齡比她們大了，不過，她們間習慣了這樣開玩笑，不會生氣的。
小葉直拍手又點頭地說：“好呀，好呀！”
女人，對於年齡是有忌諱的，但是，這個對於雨思來說卻並不在乎，雖說她現在長得比原來富貴了點，但看起來的確還是比同齡人顯得要年輕許多。
剛才聽芝蘭這麼一說，平時又聽慣了別人的誇獎，所以，她根本就不去理會這句話的實質，只當是又在羨慕她。
於是，雨思依然用開心的語氣說道：“你這個傻丫頭，人人都會老的，我不是老大不小、一把年紀的了嗎？你想學怎麼不老的吧，告訴你們，只要你們能拉住年輪的尾巴，別再讓它轉到山那邊去了，時間就會過得慢，人就會老得慢，等到了我這個年齡，我再教你們怎麼保養的，好吧？”這話似乎沒有什麼邏輯，她就是要讓這些小青年糊塗糊塗。
肖笛笑哈哈地說：“不行，不行，現在就教，我們也好增長增長見識，改明兒，我叫我們家那個黃臉婆也跟着你們學習學習。你們兩個還不快跪下，拜師學藝啊！”邊說邊推小葉和孫芝蘭。
“好啊，肖笛，你小子膽子可大了，敢叫我們柳姐姐是黃臉婆，你等着，回頭我去告訴柳姐姐，讓她好好收拾你這臭小子。”小葉笑說道，一副誇大的表情。
“是啊，才結婚幾天啊，就嫌棄柳大美女了？小葉，我支持你回去告狀，我們好等着看笑話啰！”
“哈哈哈哈……”
他們正高興地閑聊、打鬧在一團，一陣爽朗的笑聲從過道傳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