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琉生還是第一次單獨跟某個兄弟在公共場合獨處，尤其是在純正的法式西餐廳里。
餐廳的佈局和裝飾極富法國的浪漫情調，暖色系燈光讓高雅的空間多了幾分曖昧。環顧四下，視線所及之初，均是成雙成對的男女，或者是三人、四人男女搭配着，完全沒有兩個男人共坐一桌的。
意識到這一點的自然是雅臣，從他和琉生被侍應生領進餐廳開始，便有好幾位女士對他們若有似無地打量着。雅臣輕輕笑了笑，不以為意。
“琉生，想吃什麼？”
琉生眯眼一笑：“難得來一次這種地方，當然要吃蝸牛！”
法國蝸牛被稱作“肉中黃金”，營養豐富，烹調別具特色，將塗過奶油的蝸牛肉與蔥、蒜等一起搗碎，拌上黃油和調料，塞進洗乾淨完整的蝸牛殼中，再將這改裝過的蝸牛擱在爐火上烘烤。吃的時候蘸上調味汁或辣椒醬食用，味道非常鮮美。
琉生平時忙着學習和打工，這種地方自然鮮少踏入，難得今天與雅臣一起，他們也不是囊中羞澀之人，該放鬆的時候自然要好好享受。
烤蝸牛果然不錯，奶油混合了蔥蒜的咸香，佐以特製的醬料，入口即是一場味覺的盛宴，美妙難言的滋味讓琉生像個幼童般忽然兩眼閃爍起亮晶晶的小星星，情不自禁對雅臣脫口而出：“雅哥，好好吃！”
雅臣笑眯眯地將食指放到嘴唇上，“噓，不可以這樣大聲，會被別人嘲笑的。”
琉生做出驚嚇的表情，但那笑得一本滿足的神色絲毫不見后怕，反而有着十六歲男生特有的狡黠和頑皮。
雅臣愣了愣，心突地猛跳了一下。
“先生，請問需要一點酒嗎？”
侍應生的詢問拉回雅臣的神思，“呃，好的，請給我一瓶八二年份的波爾多紅酒。”
對面的琉生已經全情投入到品嘗烤蝸牛的事業當中，雅臣會心而笑。
兄弟兩人一個成熟俊雅，一個稚氣貌美，相對坐在一起真是非一般賞心悅目。雅臣已經不止一次發現旁邊的女性對他們兩人致以曖昧不明的注目禮，之前進餐廳時他以為她們只是對琉生的美貌太過在意，可現在看來並非那樣，總覺得她們不僅僅只是看琉生，連他一起被圍觀。他敢斷定，若這裏不是高檔的法國餐廳，這些女人一定會發出尖叫和議論紛紛。
主菜吃完，琉生用小勺子挖着一杯飯後甜品，饜足的模樣像一隻小貓。無意抬頭髮現雅臣輕蹙雙眉盯着別處，用餐巾擦擦嘴，小鹿一樣溫馴清澈的眸子看着他，奇怪地詢問：“雅哥，你在看什麼？看見熟人了嗎？”
雅臣舒展開微蹙的眉峰，“沒有。吃飽了嗎？需不需要再加一點甜品？”
琉生舔舔嘴唇，笑道：“不用，已經很飽啦。”
雅臣笑了笑，真是個容易滿足的小孩吶，還很單純天然，對於周遭異樣的視線完全沒有注意呢。呵呵，如果注意到了會嚇一跳吧。
收回神思，雅臣正打算叫侍應生結賬，抬手間，看到一個黑西裝男人攜一名女伴往這邊走來，看見他時，對方立刻眼露驚喜，遠遠地抬起手沖他打招呼。
“喲，朝日奈醫生！”西裝男快速走來，“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誒，真是意外之喜！”
雅臣在心中皺眉，面上卻露出適宜的笑容，起身對上來者，微微欠身，“矢島院長，晚安。”
“晚安，朝日奈醫生！難得偶遇，不如一起吧？”
雅臣客套地指指餐桌，笑道：“呵，真不巧，我和我弟弟剛剛用完餐，正要結賬。難得偶遇，不如院長與令夫人的帳就由我來付吧。”
話音一落，就聽見不遠的位置上兩名年輕女孩湊在一起悄聲議論——
“我還以為是一對，沒想到是兄弟，好可惜！”
“笨蛋！兄弟愛才更萌好不好？哥哥成熟帥氣，弟弟漂亮可愛，般配得不行！禁忌之戀簡直不能再棒啊！”
雅臣的內心：“……原來她們的關注點一直在這裏！”用眼角餘光瞟了一眼琉生，“的確很漂亮，在所有弟弟當中最漂亮，發獃的樣子也確實非常可愛……”再飛快地默默審視自己，“很般配嗎？”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本來偶遇朝日奈醫生很開心的，還想着跟你聊一聊，現在看來不行了啊。”
矢島院長突然說話，讓微微走神的雅臣驚了一下，意識到此舉太過失禮，他立即調整狀態，沖對方微微欠身，歉意道：“不好意思，可能我們要先失陪了。”
雅臣結了賬，連同矢島夫婦的費用一起。
“雅哥，那個人是誰？”
“矢島私人醫院的院長。”
琉生驚訝地眨眨眼，“咦？就是那個矢島？”
雅臣打着方向盤轉了個彎，笑了，“啊，是的。你也嚇一跳吧？”
“豈止是嚇一跳，那是一家超厲害的醫院啊，沒想到院長那麼年輕。”矢島院長看起來也不過三十歲出頭的樣子，實在不像是獨自撐起那麼大一家醫院的人物。
“呵呵，他是第二代院長啦！笨！”
“原來是這樣。雅哥跟他是好友嗎？”
說到這個，雅臣又皺了皺眉，斟酌了一下才說：“不是什麼朋友，他想挖我去他的醫院工作，之前已經找過我很多次，不過我一直沒答應。”
客觀來說，雅臣所在的醫院比起矢島私立醫院的確稍微差了那麼一點，不論是醫院的大環境還是薪資待遇。不過琉生並沒有好奇雅臣為什麼不答應，相反，他除了崇拜雅臣，絲毫沒有其他不解的困惑。在他看來，每個人都有自己想做和不想做的事，不會因為利益當前或者外在條件誘人而改變自己的堅持。像他自己，別人都說進大公司有前途，可他只想做一個小小理髮師。雅臣不會因為對方開出優厚的條件而跳槽，內心一定有自己堅持的某種信念，身為弟弟，他要做的就是支持。
飯後消食，琉生請求雅臣帶他去海邊走了幾圈，回到家裏時已經十一點多，除了右京以及還在對台詞的雙胞胎，其他兄弟都已休息。
“你們終於回來了，那我就去休息了。”右京有等晚歸的兄弟回家的習慣，這算是母親離開家后形成的強迫症，不等到兄弟回家他不安心。
“抱歉回來得有點晚，辛苦你了！”
“雅哥知道就好，所以以後帶琉生出門好歹也看一下時間！”
“我錯了！”被“媽媽桑”批評，長子訕訕臉紅，視線一轉，發現琉生正笑看着自己，不禁更難為情。
下樓回房。
電梯裏，琉生猶豫了幾秒，忍不住問：“雅哥，你的心情好一點沒有？”
“你是說小細川的事嗎？”雅臣點點頭，“病了一場，你又一直陪着我，我平靜了很多。”側首看着琉生，真誠道：“琉生，謝謝你！為我自己，也為小細川。要是沒有你，小細川在最後的日子裏可能不會那麼開心，而我，也可能還會消沉很久。”
琉生默默鬆了口氣，“雅哥能平靜下來就好，不只是我，兄弟們都很擔心你。”
雅臣愧疚地笑笑，“我真是個不稱職的哥哥啊，讓這麼多弟弟都為我擔心。”突然俯身在琉生額上印下一吻，“謝謝你琉生！謝謝你一直陪着我！”
沒有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厭煩規勸，也沒有做什麼驚天動地感化心靈的壯舉，只有寧靜的陪伴，一回頭，他就在身邊，使人溫暖。
輕若鵝羽的一個吻，蘊含雅臣獨有的溫柔。
琉生下意識閉上眼。
【咿呀！！！大哥真是溫柔到爆表！親密度直線上升到百分之九十八，還差兩點就要升級啦！主人快親回去，快親回去！】
若非系統的聲音一直平直沒有起伏，不然，琉生一定能想像得到擬人化的系統君面頰緋紅、少女狀尖叫歡呼的樣子。可正因為聲音與情緒對不上號，所以感覺好囧！
這傢伙竟然慫恿他親回去！
待雅臣的嘴唇離開琉生的額頭，他睜開眼，眸中瀰漫著茫然的霧氣，神色苦惱而糾結。仰頭盯着哥哥的俊臉，滿腦子都是【親回去！親回去！親回去！】的叫囂，吵得他腦袋發脹。
“怎、怎麼了？”面對琉生複雜的表情，雅臣忽然慌起來，甚至臉上透出可疑的薄紅，“你那是、什、什麼表情？”
雅臣的心思並非有多麼玲瓏剔透，只是突然想起琉生並非他的血緣胞弟，這件事他們雙方從小都知道，現在他這樣親了他，會不會讓他感到困擾？這個想法幾乎瞬間彌蓋了他的內心，讓他不知所措起來。
“……”琉生緊盯着雅臣說不出話，緊握的掌心汗濕一片，他很緊張。從小到大，他主動親過的人只有要一個人，那也是因為要從小就比其他兄弟輕浮、放得開，每次親過他之後一定會纏着他回親一下，美其名曰禮尚往來。
可其他兄弟跟要不一樣，尤其雅臣，因為長子的身份而很穩重。雖然琉生小時候也經常被他抱，可親吻他還是頭一遭，更別說他主動親回去，突然之間那也太難為情了。
【傻主人，不要告訴我你只對花心和尚有親上去的*，那樣的話，系統君我可是會鄙視你一萬年的！】
琉生：“！！！”
琉生複雜怪異的表情和沉默不語，着實令雅臣慌了好幾拍，讓他意識到那個親吻或許出格了，便更加不安，正想着好好道歉，叮的一聲，電梯到了四樓。
看着緩緩打開的電梯門，琉生回神，現在不親回去，雅臣就要回房了。
“雅哥！”琉生在雅臣的身形剛有所動作之際拽住他。
【主人！你可以的！加油！】
被洗腦的琉生勾下雅臣的腦袋，一口親在他的左臉上。
【賽高！朝日奈雅臣攻略初級升級！獎勵您升級包一個！】
與此同時，電梯門完全打開。
“雅哥，這是我給你的……”
“回禮”幾個字還沒說出口，電梯外突然傳來一把戲謔慵懶的嗓音：“哇哦，琉生還真是熱情呢！”
話被打斷，琉生一愣，“要哥？！”
“要！”臉上溫熱而柔軟的觸感令雅臣愣了一瞬，看清電梯門外站着的人時，更是嚇了一跳。他剛剛可是被琉生親了臉頰，即使是現在，琉生的雙手還捧着他的臉。
如果這場面是被昴等在琉生之後出生的弟弟們看見，雅臣不會覺得緊張，可現在看見他們的人是要，是跟他一樣清楚琉生是養子的人，這讓他下意識會顧忌地想到，他跟琉生之間的氣氛會不會讓對方產生誤會。
雅臣佯裝從容、自然地拉下琉生的雙手，“要，這麼晚你還沒睡？”
要身着淡藍色裕衣，露着小片蜜色的胸口，單手撐在電梯門上，臉上掛着戲謔曖昧的笑意，“本來是休息了，不過剛剛聽見右京哥回房休息，心想或許是大哥跟小琉生回來了，所以忍不住起來看看。”
“你還真是愛操心啊！”雅臣鬆開琉生的手，拍拍他的肩，“好啦，快回去休息吧。”說著，從要身邊走過，“你也快點休息吧，別擋着門了。”
“沒關係，我正好有點事想跟琉生說，順便去他房間好了。”
“喂！”
不等雅臣阻止，要已經走進電梯，按了關閉鍵。
“要哥，你有什麼事？”回到自己房間，開了燈，琉生開門見山。看看課桌上的鬧鐘，已經快十二點了，總也睡不醒的他，早已睏倦不已。
要從進電梯后便一直沉默，面無表情，到此時才露出一點點類似不滿和生氣的神色。他握住琉生的肩膀，輕蹙着雙眉問他：“你剛剛對雅哥幹了什麼？”
琉生想了想，“你是說那個吻嗎？只是回禮而已。”
要一愣，“回禮？這麼說，雅哥他之前還親過你？”
“是啊！他只是感謝我照顧他而已。”
要頓時覺得一股悶氣盤踞在胸口散不開了，雙手捧住琉生的腦袋，“那你也沒必要親回去啊。”
琉生皺起眉頭，茫然，“咦？要哥你小時候不是說要禮尚往來嗎？雅哥親一下作為感謝，作為回禮，我親回去也沒什麼呀。”
當然，這裏面還有系統君的功勞，如果不是他一直在叫囂“親回去”，估計他也就迷糊着過去了。
要第一次產生想扇自己一巴掌的衝動。
什麼話也不想說了，要頭一低，抱住琉生擭住他的唇舌，一陣輾轉反側后，他放開氣喘吁吁的琉生，啞聲誘哄：“禮尚往來，你現在給我親回去。”
潛台詞是，你主動來親我。
琉生撥開要的手，一邊擦去嘴角的唾液，一邊忍不住抱怨：“要哥你真是的，你是不是知道雅哥親了我所以心裏不舒服？”
呃！
一把刻着“被揭穿心事”的利箭直戳要的心臟，讓他頓時惶惶不安起來，一邊想為什麼天然的琉生突然敏感起來了？一邊思索是否該托出心事。
“好啦，我理解要哥你的心情，大不了我明天讓雅哥親你一下作為補償。”琉生眨着睏倦的眼睛，將要推到門口，“所以現在，我好累，要哥你也早點休息吧。”
哎！親兄弟就是親兄弟，即便只是個小小的親吻，也會讓花名在外的要哥產生嫉妒心理。果然，有着血緣的羈絆就是不一樣啊！
希望被哥哥疼愛的心情，原來在要哥的內心深處也是一樣。
咔嚓！琉生的門在要的眼前關緊。
要獃滯地眨眨眼，下一秒撲到門上猛敲：“琉生，你誤會我的意思了，你聽我說……”
“要哥，你深更半夜鬼哭狼叫些什麼？還讓不讓我們睡覺啦？”昴和侑介不約而同從旁邊兩個房間裏探出頭，對哥哥發出強烈地抗議。
“抱歉！”要垂頭喪氣地離開。
雅臣重歸振作，讓琉生終於放下心再度打算去地方打工。在那之前，他召喚出系統版面，領取了攻略雅臣的初級升級獎勵包。
原本是陰影部分的小包裹，變成了喜氣的紅色，一閃一閃懸浮在雅臣大圖的表面。琉生點擊確認，版面閃過一片淺藍的光，一把銀色的剪刀扭動着出現在琉生眼前。
“主人你好！我是無所不能的剪刀手愛德華，您可以直接叫我愛德華！”
“誒？”
剪刀會蛇一樣扭着身子嗎？會有一把嬰兒般軟q的嗓音嗎？
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把剪刀它會說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