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琉生煮的稀飯水多米少，雅臣有種像是就着醬瓜喝白開水的感覺，突然好懷念右京做的飯菜，可惜現在他上班不在家，要等到傍晚才能吃到。
“天天吃稀飯原來是這種感覺！”很突然的，雅臣笑着說了這樣一句話。
琉生詫異地朝他看去，他憔悴的臉上掛着一抹恬淡、寧靜的笑，而眼中卻有一絲懊悔和無奈的鈍痛。恍然間，琉生想起去世的小細川。
小細川在生病期間不能吃油膩的食物，她的父母也沒有太多的錢幫她買營養食品，稀飯、米飯、拉麵，搭配少量海鮮、蔬菜是她經常吃的。記得雅臣有給過右京一份食譜，按照上面的提示給小細川做過一陣子營養便當。後來由於他工作忙，小細川病情越發不好導致胃口日漸下降，這才停止這項內容。
“雅哥，你還在想小細川。”雅臣此時想必是想起小細川那時經常吃稀飯，所以有感而發。
雅臣將只吃了幾口的稀飯放回托盤裏，摸摸琉生的頭，悵然而笑，“一時之間不能釋懷吧，畢竟是那樣一條朝氣的生命，而我，身為一名醫生，卻只能眼睜睜看着她枯萎……”頓了幾秒，他的嗓音變得有幾分澀然，“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很沒用的人，明明是個醫生，卻因為暈血選擇了最容易混的幼兒科，如果我當初可以多用功點念書，意志力堅強一點克服暈血的缺點，像山本醫生一樣專攻白血病，或許，就算不用骨髓移植，我也能……治好小細川吧！”
生命是如此脆弱，就像風中的燭火，上一秒還能穩穩燃燒，下一秒說不定就被風吹滅。
可如果風吹來的時候，能有人伸出一隻手，用手掌擋住風勢，說不定她就能繼續燃下去。可惜，等待了那麼長時間，小細川始終沒有等到伸出手為她擋風、與她骨髓相配的那個人。
雅臣的眼眶泛着濕氣，緊擰的眉心讓琉生感受到他內心的自責與懊悔。心中突然酸酸的，他抓起雅臣的手，緊緊握住，“雅哥，已經做得很好！小細川沒有遺憾！”
聽小細川的父母說，她走的時候還抱着雅臣送她的兔子玩偶，因為最後一刻被雅臣親了額頭而嘴角含笑，走的安詳而寧靜。雖然死亡對於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來說沒有具體的概念，可在最後的時刻讓一個彌留之人露出那樣幸福的笑意，雅臣已經盡到他最大的力量。
“這不是雅哥的錯哦！”
琉生不太懂他身為醫生卻挽救不了小細川的生命的那份痛苦，他只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駕馭不了的東西，有掌控不了的事情，有永遠無法抵達的距離，所以小細川的死他會痛心會扼腕，卻不會責怪自己為什麼沒有多做一些幫助那孩子。同樣的道理，雅臣也沒有需要自責的理由，因為誰都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
“琉生真是個體貼的人！”被緊握住着手熱烘烘的，從手心一直熨帖到心底，雅臣忽然有一種遜斃了的感覺，不由尷尬地撇開視線，“啊啊，竟然要弟弟來安慰哥哥，真是太丟臉啦！”
琉生愣了一瞬，眨巴着眼睛，茫然問道：“誒？會嗎？”
“啊，當然會啦！哥哥照顧弟弟天經地義，反過來總覺得不對勁。”
琉生想了想，奇怪地說：“可是雅哥，右京哥照顧過你，椿哥和梓哥回來也幫你洗過衣服，可我覺得，你一點也沒感到不對勁啊！”
“咦？有嗎？”換做雅臣愣住。
不過仔細想想好像的確是這樣，起初那天夜裏他燒得厲害，右京守了他大半夜，第二天他醒了除了跟他說“辛苦你了”心中卻完全沒有類似忐忑的感覺，非常心安理得，椿和梓幫他洗衣服時也一樣，可對着琉生就……似乎有些受寵若驚，還有驚喜之類的。
“哈哈，那是因為我第一次受琉生的照顧啊！”除了這的原因，雅臣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釋。
好吧，雖然琉生有些在意，甚至有一種“會不會因為不是親兄弟所以才……”這樣的想法，可雅臣坦然自若的解釋又讓他認為自己太小心眼，所以立刻又釋然。
【恭喜主人，與朝日奈雅臣的親密度又增加了十點。加油啊，還有百分之十就可以初級滿值啦，獎勵包近在眼前！】
自從認識小細川經常出入醫院后，與雅臣的親密度就在不斷上漲，較其他人的漲幅可說是快得驚人。可琉生並沒有最初的喜悅和期待，小細川的死影響到的不僅是雅哥一人。而系統君近來也安分守己，沒有作死地說胡話，若不是偶爾提醒他親密度的增長，他幾乎忘了還有系統的存在。
傍晚右京回來時買了許多新鮮的食材，琉生辭掉打工后清閑了很多，便幫他在廚房打下手，儘管他能做的只是洗菜。
“雅哥好些了嗎？”右京身穿紅色短袖襯衣罩一件圍裙，一邊處理螃蟹一邊詢問琉生。
琉生穿着小熊圍裙站在水槽前，將生菜一片一片洗好放進竹制的籃子裏，神情專註，“嗯，精神不錯，說很想吃右京哥做的飯菜。”
“那真是太好了！”右京鬆了一口氣，“我真擔心他會因為那孩子的死而一直自責。”
“咦？”琉生驚訝地看向右京，“右京哥竟然會知道！”明明雅臣哥只跟他一個人袒露過心事。
右京放下菜刀推了推鏡框，低頭繼續處理螃蟹，笑道：“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啦，我們是兄弟，從小一起長大，尿褲子尿床的糗事彼此都一清二楚。雅哥很喜歡小孩子，所以他即便暈血也還是做了幼兒醫師，這次眼睜睜看着一個孩子在他面前死去而他卻無能為力，他那顆善良慈愛的心受到的打擊完全不必我這做弟弟的去費心揣度。”
右京再次停下手裏的動作，抬起頭看向虛空的某一處，聲音中透出點點遺憾，“身為一個醫生，卻無法挽救生命，這是他的悲哀。所以他肯定會自責，會很痛苦。”
“為什麼、右京哥會這樣清楚？”琉生不懂雅臣之前說的那番話，他也不覺得小細川的死跟雅臣有什麼必然的關係，可是右京卻自然而然道出雅臣現在的心情，這不得不讓他震撼。
右京扭頭，發現琉生一副吃驚的表情，笑了，“道理很簡單，因為我們是兄弟，再沒有人比我們更了解彼此啊！”
琉生茫然呆立，連手中的生菜葉子掉在地上、水龍頭的水嘩嘩直流也沒注意。
“哇，水漫出水槽啦！”右京慌張地關上水龍頭，一回頭，發現琉生又陷入發獃的狀態里，頓時哭笑不得，拿毛巾擦擦手，將他推出廚房，“琉生還是去那邊坐着吧，總是這樣子突然發起呆來，讓正在做事的我很困擾啊！”
叮——
【撒花！第六位攻略人物朝日奈右京觸動激活，嚴重走神的主人請點擊確認！】
系統君盤旋在腦子裏的聲音讓琉生回過神，正好右京哥趕他出廚房，他便回了自己的房間，意識召喚出系統面板，將右京的攻略項激活。
之後，他再度發起呆。
右京的話給琉生不小的衝擊。
為什麼右京哥可以輕而易舉就能知道雅哥在想什麼？而他，即便聽了雅哥的自我剖白，也難以理解他的感受。原因很簡單，右京哥說，因為他們是兄弟，再沒有人比他們更加了解彼此。
琉生又一次意識到，血緣這種東西真的是代替不了的，親生的兄弟之間，與生俱來就有一種能感應彼此內心的能力，而他，與他們無血緣的他，區別仍然擺在那裏。
莫名有點難受。
昴奉了右京哥的旨意去叫琉生吃晚飯，敲開門，發現他沒精打采，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下一緊，脫口而出，“琉生哥，你還在為小細川的死難過？”
琉生一愣，下意識點了下頭，“有一點，不過已經好多了。”雖然的確是在難過，卻並不是完全因為小細川。
“那孩子真是可憐，那麼小就……如果她有弟弟妹妹，應該就不會這樣死了吧。”對於小細川終究沒有等到適合她的骨髓而死去的消息，朝日奈家所有人都為之心痛。想起到醫院做骨髓配型那天見到的小女孩，昴也不禁一陣黯然與遺憾。
琉生關上門，站在昴面前，視線低垂，“其實，小細川曾經有機會，能得到一個弟弟或者妹妹的。”他想起之前無意中聽到細川夫婦在哭泣中的對話，“只是媽媽不小心，導致流產。”
“流產了？！”昴顯然很吃驚，繼而便是深深的惋惜，“真可惜啊，如果能順利生下來，說不定小細川就能活下去了。”
雖然親屬之間的骨髓配型也不一定有百分之百的吻合率，但如果那孩子有弟弟妹妹，至少會多一份希望。
抬眼看看面帶憂傷的琉生，不知該如何出言安慰，躊躇了一下，僵硬地說：“琉生哥不要再難過了，那孩子轉生后一定會幸福的。”
琉生聞言，抬起頭沖昴莞爾微笑。
昴真是不擅長安慰人啊，說著這樣的話時，語氣都有點硬邦邦的。
“嗯！我會努力調整過來！”
話雖如此，真正要從這份惋惜與心痛中恢復過來，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吧。小細川的最後一程有他陪伴度過，他記得那孩子每一種表情。原本還想着在七月中旬幫她好好過十歲的生日，可結果連這點小小的慶祝都沒來得及度過，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在這悶熱壓抑的時節，一棵稚嫩的小生命消失了，怎讓人不扼腕和心痛。
昴被琉生的笑容閃了一下，臉上微微透紅，炯炯有神的雙眼眨了幾下后匆忙別開，“那，那我們到客廳去吧。”
客廳里，小彌正坐在地上玩拼圖，祈織和侑介在下國際象棋，風斗目不轉睛盯着電視機上某個明星的演唱會，最近這孩子似乎特別迷追星。
“吶，小琉生，跟我一起玩拼圖好不好？”小彌爬起來扯住琉生的手腕，奶聲奶氣地。
雅臣從餐廳出來，將小彌從琉生身邊抱起來，微笑道：“已經開飯咯，小彌不要拉着哥哥。”看向琉生，“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明天請你去吃西餐吧？”
“誒？”
【請允許我歡呼一下！】沉寂了許久的系統君忽然又出來秀存在感，【大哥親密度唰唰的。親愛的主人，請你腳踩兩股小旋風，不要大意地奔向大哥的懷抱吧！哦！耶！】
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