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二勝一負
發覺了向他走來的狼人騎士,金髮的子爵轉過頭,表情冷靜地看着這位銀色毛髮的高大獸人。
“他是你們的俘虜?”伯斯問子爵身邊的看守者,“你們抓獲了他?”
回答當然是肯定的。伯斯身邊一位看起來特別高大的騎士上下打量着子爵,“這個人類就那麼弱?”
“強和弱都是相對的,他身上的血腥味很濃,不是沒殺過人的軟蛋。”伯斯說,向前走了一步,“貴族,你用什麼代價來向這些人贖回自己?”
“很多。”子爵說,他的目光從伯斯轉到另外幾個狼人的身上,“很榮幸見到你們,撒謝爾部落的比斯騎士果然名不虛傳。”
並不意外這個貴族知道撒謝爾騎士的專有稱呼,而對他的誇獎伯斯也非常坦然地接受了,“我看到黑髮遺族帶着一些很奇特的工具,和你有沒有關係?”
子爵露出有點意外的表情,“不,這和我沒關係。實際上,我對此也很感興趣,你難道也想和那種綠鏟子的製作者打交道?”
“你知道是誰的作品?”
“……”子爵沉默了下來,視線落到站在伯斯騎士身邊的男人身上。
伯斯轉過頭,看向那個面孔肅板的男人,“是你?”
“不是他。”子爵說,他的看守者對他泄露部族秘密的言論非常憤怒,實際上,從狼人騎士來到那一刻他就想把這個麻煩的貴族帶走,但其中一個狼人騎士馬上就貼了過來,對他們虎視眈眈。伯斯等待了一會兒,子爵卻在斷言之後始終保持沉默,看來沒有就此對他解開謎底的意思。
跟着他們的黑髮人類首領沒有給伯斯回應,因為此時從這位首領的背後來了幾個同族,他正轉過頭去和他們低聲交談。
“狡猾自私的人類。”伯斯失望地說,“能打造出那種金屬的工匠既然願意和遺族交易,應該也不會排斥和我們獸人來往——我們出的價錢可不會比任何人類低,需要他製作的東西也不複雜。你們卻只想獨佔。”
“這可不是只有人類才有的劣根性,比斯騎士。”子爵說,“就像你們也不會願意將比斯騎士強大的理由和其他部落分享一樣。”
這句話顯然不討這些狼人的喜歡,離子爵最近的騎士威嚇性地露出尖利的犬齒,喉間發出低低的吼聲,其他騎士也對他目光不善,原本各自站立的他們朝子爵圍了上來。只除了伯斯。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依舊平靜的子爵,然後說道,“我不太明白他們為什麼讓你活下來。”
子爵居然還能微笑,“因為我有錢。”
“……”伯斯頓了頓,然後才回道,“我也許應該讓長老們考慮提高他們的租金。”
“那你們就確實和狡猾自私的人類沒什麼不同了。”有人說道,是伯斯特地問過名字的黑髮青年,他倒是不知何時也跟了過來。
“我覺得這算不上壞事。”伯斯回應。這下不僅是人類,連他的同伴看着他的目光都帶着驚訝,伯斯繼續說道,“獸人就是獸人,我們的本質不會改變。但越了解對手,越能保證我們在將來任何情況下的勝算。”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伴隨着一些細小而規律的噪聲,一個沉穩的聲音在空氣中響了起來。
銀色毛髮的狼人騎士臉上首次露出驚訝的表情,並非因為這句話甚合他意,而是狼人靈敏的聽覺捕捉到的聲源,並非來自某人之口,而是放在人類首領掌中的一個嬌小的黑色匣子。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這個材質不明的工具,那個幻覺般的聲音引起的震動還未消失,又接着響了起來。
“黎洪首領,把對講機暫時交給他。獸人的力量似乎不小,請他不要捏碎了。”
連子爵都一臉驚訝,伯斯騎士簡直是在同伴驚恐的目光下從那個人類手中接了過來,這個古怪而做工精細的黑色匣子輕飄飄的,伯斯不敢握住它,只能把它攤在手心上。
“裏面關着一個靈魂?”一位狼人騎士忍不住說出了口。
傳音工具而已。子爵心想,但能做出類似東西的人,找遍中洲大陸也沒幾個。
“請不用擔心,這只是一個便攜式通訊工具。”那個聲音溫和地解釋道,雖然匣子很小,傳出來的聲音卻頗為清晰。
“……你是誰?”伯斯問道。
“你想找的人。”
“我想找的是鐵匠,你不是。”伯斯微微提高了聲音說道。
“當然不是。但我目前掌握着一些特殊的商品,擁有處置它們的完全權利。”對方冷靜地回答,“此外和獸人族交易的事,作為這支人類隊伍目前的庇護者,我並不反對。”
“即使要你給我們打造武器?”
“看你們的具體需要。”對方說道。
“你具體是什麼人,為何不露面?還是你並不在這片地區?”
對方輕輕笑了起來,讓伯斯脖子有點發涼,“我在離你們很近的地方,不過現在我們還沒有見面的必要。你是——”那人停頓了一下,從匣子裏又傳來一陣模糊的低語,“——嗯,百夫長閣下對吧,很出色的騎士,卻還不值得我出面。在結束眼下這些瑣事之後,如果你的部落首領,或者長老有興趣,到時候我們可以選定一個地方,然後談一談。”
“……你就躲在人群中。”伯斯騎士眯起眼睛,壓低了聲音說道,“在裝神弄鬼嗎?”
對方沒有回答,人的聲音從黑匣子中遠去了,逐漸接近的是清晰的水流聲。伯斯猛地把視線轉向河岸兩側乃至對岸,但是除了風和水,樹木和水草,在這裏的人群之外,他看不到任何異樣的身形。
“現在,銀髮的騎士,你明白了吧。”水流聲遠去,那個人音色奇特的聲音又回來了,“你的資格還不夠。”
伯斯沉默了。
“不必為瑣事停頓下來。無論是你,還是這些人類的前路還很長,而在將來,我們總有見面的那一天。”
在漸漸拉長變成隊伍的人群另一邊,騎在狼背上的騎士頭頂豎起的雙耳反射着陽光,看起來特別毛髮豐潤。將目光從那些閃閃發光的毛尖上收回來,雲深將手裏的對講機交到那位高大的青年手上,讓他為自己收起來。而此時不管躺在擔架上還是守在一邊的遺民們,對這位輕易解決一個麻煩問題的術師,都露出了從不可思議向另一個方向轉化的表情。
將垂到肩上的頭巾撥到背後,雲深微笑起來,“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某位彩發的族長對這些氣焰囂張的狼人騎士頗為不屑,雖然手段不同,不過在他和這些狼人身上發生的事本質基本上是一樣的。比他還不如的是,這些一被打擊就改頭換面的大個子連術師的人都沒見到,就被打發了。
不過無論真相如何,這段漫長的旅程在這些狼人騎士的帶領下,終於就要結束了。
日頭又漸漸傾斜到了天空的另一側,光線沉澱成了波浪,溫柔地承托着逐漸變冷的光球,使它輕柔而不可抵擋地向下墜落。
而這支被拉成長蛇的隊伍步伐也慢了下來。穿過一道生長着許多帶刺灌木的丘陵,從腳下草量豐富的斜坡到遠處從稀疏到變得濃密的樹林,呈現在人們面前的風景有了新的變化,視野極度延伸,雖然在更遠的地方還有許多起伏,卻是毫不遜色離開龍脊密道時所見的寬廣地界。
伯斯和他的同伴停了下來,向和他們一起跋涉了一天的人類示意停下。涼意漸深的晚風吹過他臉頰邊的銀色絨毛,這位狼人的騎士伸出手,指向身後寬闊的平原,對面前這些人類移民說道,“從我背後的這片薩德原地到薩爾河畔,都是你們能夠生存的土地。從薩德原地到我們撒謝爾部落之間有一個白天的路程,大約30法裏,這片地區如果沒有必要,你們輕易不可冒犯。因為這是撒謝爾的警戒範圍,常年巡視的哨兵隊不會聽從任何解釋,凡是不受邀請的人類,一律視為間諜,”他在脖子上做了一個手勢,“殺掉。”
無論是出於疲憊還是其他,看起來他對面的這些人類都平靜地接受了他的說明。
然後伯斯百夫長和他的同伴離開自己的獸態兄弟,在這片已經衰萎的草地上向著人類移民站成一個半圓。
“只會吃草的動物,總有一天葬身狼腹。”伯斯百夫長開口說道,“撒謝爾部落不是為利益就讓步的人類。所以你們能在這片土地上向我們爭取到什麼權力,全看你們接下來的表現。”
“把你們的勇士叫出來!”百夫長的話音剛落,他的同伴就向著對面的人類喊道。
“和我們的騎士一對一!”另一位接道,“勝者為主,敗者為奴!”
“十場比試,只要你們能贏三場就夠了。”伯斯注視着對面的人群,“誰是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