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在哪裏都要用實力說話
第二十章
龍之脊巨大的陰影逐漸覆蓋下來,逐漸將這片地區的森林籠罩其中。漸漸西斜的太陽已經轉到了龍之脊的背後,不過高天之上的輕薄的雲層還在散射着光線,那陡峭的光裸山體作為一個規模驚人的反射面使森林此時還沒顯得如何陰暗。遺族的隊伍爬上了最後一個高地,他們現在已經在龍之脊的腳下,乳黃色的巨大山體就在面前,在這個距離更能感受到它異樣的氣魄。不過就是雲深也沒有多少精力再分給它,無論多麼雄偉的景象,一整天都在視野中揮之不去也會令人審美疲勞,何況巨大的岩石結合體非常單調,看多了還眼睛疼。奇異的是,龍之脊本身看起來就是不毛之地,但在它的腳下,樹木卻生長得特別繁茂。
隨着視野逐漸開闊,人跡也漸漸顯露了出來。龍之脊下的密林中已經被人清理出了一個區域,在遺族來到之前已經有不少人紮營在那裏了。有一些是明顯的黑髮,更多的是各種紛雜的發色膚色,雲深覺得一個在林間跑過的少年的發色特別奇怪,那好像是七彩的?比遺族更早拔寨的部族已經來了,更早的恐怕是遺族那批在深山捕獵和礦山工作的族人,用一種雲深還不太了解的方式,他們早早得到了消息,此時正站在林地前面等待着。
一些遺族族人向著他們跑了過去,久違的家人再度團聚,雖然已經盡量剋制,仍然看得出他們激動的心情。剩下的人則走向已經劃定的地盤,放下身上的各種負累開始休息,族長和長老聚在一起不知在商議什麼,偶爾會把目光投向雲深。遺族似乎有以貢獻度來決定地位的潛規則,但現在雲深也不怎麼顧得上這些了。他剛才踉蹌了一下,就被身邊的青年攙起來。范天瀾拒絕了其他人的關心和他一起離開大股人群,來到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在雲深坐下之後,他以不容拒絕的動作把他的鞋子脫了下來。綁帶的登山鞋脫起來並不容易,雲深自己解開另一隻鞋的鞋帶,把腳慢慢抽出來,套在腳上的白色襪子已經透出血色了。
范天瀾手上的動作已經很輕,但在他褪下襪子的時候,雲深還是微微皺起了眉。疼痛不是不能忍耐,但眼睜睜看着這個緩慢的過程會感到鴨梨巨大。好不容易把看起來有點兒慘烈的襪子脫掉,范天瀾托起他的左腳看了看水泡的情況,說道,"要挑破才行。"
雲深苦着臉,扭頭不去看對方拿把擦過酒精的剪刀給他剪破腳底水泡的場面。視線能轉移,耳朵卻堵不起來,咔嚓咔嚓,一聲聲乾脆利落,……也太利落了,想不腦補那種慘狀都不行。
小心地擠出水泡中積存的液體,用雲深留下的最後一小塊乾淨毛巾把血跡和淋巴液擦去,范天瀾拿繃帶把他的雙腳一圈圈纏了起來。繃帶對現在來說是珍貴的醫療物資,但范天瀾用起來真是不小氣。
雲深動了動腳,感覺確實好多了,於是撿過放在一邊的鞋子試着套回去,被范天瀾阻止了。雲深抬起臉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對方簡潔地回答:"現在休息。"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有事他們自己會過來。"
這句話驗證得很快,范天瀾剛剛把繃帶之類的東西收拾好,一邊就傳來了腳步聲。他抬起頭來,看向朝這裏走來的幾個人。
遺族的族長和幾位長老,祭師,這些面孔在這段時間裏雲深已經很熟悉了,因此一眼就能注意到和他們一塊過來的那個中年男子。他當然也是黑髮的,身材粗壯,膚色顯出一種歷經風霜的黧黑,臉上的皺紋很深刻,眼神銳利而精明。雖然雲深現在兩隻腳包得像饅頭的模樣不太適合見客,他依舊恭敬地向這個青年行了一個禮。
“尊貴的鍊金術師大人,我是負責部族翻山眾的首領,黎洪。能與您見面非常榮幸。”
雲深動了動,這段時間裏他已經知道翻山眾對遺族意味着什麼。赫梅斯家族嚴格限制洛伊斯中各個部族對外的交易行為,尤以遺族為甚。至於私下冶鍊礦物,那是可以直接滅族的罪名。而無論種植還是捕獵,有工具和沒工具是完完全全不同的,就算力氣再大也一樣。為了盡量改善生存的條件,遺族在礦場偷偷藏下一些低位礦石,或者帶着捕獵到的奇獸翻越山嶺到赫梅斯的士兵到達不了的地方和別的部族進行各種交換,這種危險而艱苦的工作基本上由遺族中最強壯的男子負責,他們被統稱為翻山眾。在遺族住地的強奪事件發生后,接到消息翻山眾的首領就馬上帶着那部分族人向著龍之脊前進了,對雲深和他們來說,今天都是和對方的第一次見面。
作為部族的另一個首領,這個男人有種明顯區別於南山族長的氣度。雲深對他微微一笑,“您好,我是雲深。您看起來很面善,請問洛江和您……”
“哦,那是我的孩子。”黎洪說道,地上的落葉不少,他於是直接坐了下去,就在雲深的斜對面。隨着他的動作,其他人也圍着雲深坐成了一個圓圈。
在雲深身邊的青年輕易不肯說話的,而那位叫黎洪的大叔在坐下之後就沉默了,剛才的暖場似乎沒什麼作用,最後在一群人之中還是族長先打破了這片有點僵硬的氣氛,“我們明天早上就進入龍之脊。”
“那麼,具體情況如何?”雲深問道。
黎洪躊躇一下,從懷裏拿出了一張地圖,卻不是直接遞給雲深,而是交給范天瀾讓他轉交到雲深手上。雲深接過來,看着上面曲曲折折的線條,抬頭直接向黎洪詢問:“這條密道是人工的?”
“是的。”黎洪有點意外他的直接,回答道。
雲深思忖了一下,“歷史上——這條地道是為了什麼而建的?”
這裏的地圖是沒有比例尺和確切的距離概念的,要從中得到具體的數據基本不可能,但是此前已經說過輕裝的隊伍要穿過它也需要兩天時間,而從地圖上註明的各種符號來看,這條地道不僅僅距離夠長,並且結構複雜,一種有規律的複雜。龍之脊這樣的山不太可能天然形成一條通道,遺族已經相對安全地將之作為專屬密道來使用成了一種傳統,綜合各種已知條件,雲深估計它的形成時間恐怕在名為赫梅斯的貴族領主控制這片地區之前。在那久遠的過去,就有足夠的人力物力來構造這樣一個巨大的地下工程了嗎?——即使來自一個建造了人類有史以來最多超級工程的國家,雲深也很難想像沒有各種工程機械的幫助,到底需要多少工作才能打通龍之脊,並且以雲深本身的工程常識來判斷,這塊地圖所表現的很有可能不是地道的全貌。
到底是誰,為了什麼在龍之脊這樣奇特的山峰下花費龐大到難以想像的代價來建造它呢?更為關鍵的是,建造它的人,需要它來做什麼?
黎洪頓了頓,說道,“我不知道。有傳說在法塔雷斯皇帝失蹤之前,已經在中洲大陸的某個地方為自己選定了墓穴,並且讓5000個矮人為他建造了3年時間……”
雲深看向他,“但您並不相信。”
“是的,我不相信。”黎洪說,“這裏絕非墓穴。不過現在我們要面對的問題不是這個,而是……”他撥開地上的落葉露出一塊空地,用一根枯枝在泥土上劃出了雲深手上的地圖,在地圖的某個地方,他畫了一個圈,“在等待你們來到的過程中,我派出了兩個人進入密道探查,發現有些地方不太對勁了。”
“那裏發生了什麼事?”須盡長老開口問道。
“道路崩壞了,出現了暗河。”黎洪說道。
“這不可能!”須盡長老立即說道,馬上意識到自己失言的他咳嗽一聲,放緩了語氣,“我年輕的時候走過幾次龍脊密道,還記得那個地方……那裏要出現暗河幾乎不可能。”
“在一個月之前,那裏確實只有岩石,但現在暗河確實出現了。”黎洪沉聲說道,“我派進去的是最好的小夥子,不是沒有經驗的毛頭,他們確實從那道暗河裏取了水,而且據他們所說,暗河裏面恐怕還有其他的東西。”
“……什麼東西?”族長開口了。
“火把滅了,他們看不清楚。”黎洪回答,沉默一會兒,他接著說道,“幸好他們活着出來了。”
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面前的情況之棘手超出了預計,龍脊密道算不上什麼好地方,但此前還可以說相對安全,裏面只有黑暗,曲折的彎道,冰冷乾燥的空氣,因為缺水,除了接近進出口的地方,也沒有什麼值得忌憚的暗行生物。但現在在不該出現水的深處出現了暗河,沒有人知道它是何時出現的,意味着什麼——至少對需要這條密道的人們來說,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預兆。尤其水中還有未知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即使是遺族的小孩子都知道,越是生於險峻隱晦,越是難以對付。
“改道……已經不可能了。”老祭師慢慢地開口。
無論遺族還是聚集在這裏的其他部族,都付不起這個代價。他們要去的並不是一個美麗新世界,龍之脊之後仍然有許多困難等待着他們,時間是最等不起的。
“繼續向前吧。”范天瀾說。
雲深放下手中的地圖,抬起頭說道:“我們盡量想點辦法,沒那麼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