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溫閣老調虎去敵羽 徐子先辯駁陳得失

第三回溫閣老調虎去敵羽 徐子先辯駁陳得失

大唐盛世突現致命危機黃昏胡騎塵滿神州金戈鐵馬譜寫英雄傳說。父子離心骨肉相殘盛世的轉折更是人心的轉折。群雄逐鹿誰是承天命者?請看公子易&造糞機器聯手打造集歷史的厚重與情節的詭譎於一身新作《承天傳說》

p?b1_id=551oo

---------請把票給承天傳說!!-------配合新書宣傳加快vip及公眾版更新頻率------自今日起為了加強宣傳力度在vip版插入廣告但採取每次布后修改的做法不會計入字數!

桓震打破沙鍋問道:“第三是甚麼?”沈廷揚沉思片刻似乎心中權衡利弊終於咬了咬牙道:“三曰革東江。”桓震未置可否拍拍他肩頭道:“今日勞你大駕走一趟本官要問之話已經問畢沈世兄可以回去了。”沈廷揚有些摸不着頭腦起來可是又不便纏着桓震只好惴惴然告辭離去心裏一面不住琢磨這個御史大人會不會如朝廷里旁的大人們一般栽自己一個妄議朝政誣謗官員的罪名?

桓震送走沈廷揚一個人深坐椅中久久深思不動。沈廷揚所謂的東江也就是指毛文龍。那毛文龍本來是一個都司當年朝鮮有事他奉命往援兵至遼東逗留不進不久遼東失陷他便循海道逃了回來。那時遼東經略還是熊廷弼巡撫卻是王化貞兩人之間心病頗多向來不和。毛文龍偷襲鎮江立了些許戰功卻只報給王化貞知道於是乎化貞以毛氏為私人援之以為總兵累加至左都督掛將軍印賜尚方劍設軍鎮皮島如內地。皮島位於登、萊之間海中北方海面八十里即抵后金界東北角則緊鄰朝鮮是一個海上的咽喉之地。

文龍既得此地廣招商賈販易禁物名為濟援朝鮮實則剽掠商船無事則鬻參販布為業有事則虛言瞞誆中朝開鎮九年有餘不曾收復寸土反倒肥了毛文龍與他一班乾兒干孫的腰包。

東江每歲耗費國家餉銀數十萬卻屢吃敗仗一直以來朝中多有非議天啟年間也曾經有王化貞的對頭參他那時的輔來宗道是個好好先生想了個明升暗降的法子要調毛文龍入腹里來任職卻給他婉言推辭了。是時王化貞氣焰方盛來宗道不願得罪於人也就不了了之。袁崇煥用事遼東之初便留意過東江事態數次想要辦了毛文龍。桓震知道殺毛是後來崇禎疑心袁崇煥的重要原因之一是以一直想盡辦法不令兩人衝突加上廣義戰後即刻便生了后金越邊入侵之事袁崇煥面對接二連三的戰事始終不曾騰得出手毛文龍也就安穩至今。

眼下桓震撫遼毛文龍是一個不得不面對的問題。指望他感於國家大義給自己三言兩語說得欣然拜服那是做夢。可是毛文龍經營東江已近十載十年來廣植親緣光是軍中乾兒子干孫子便收了好幾百一旦冒冒失失將他誅除難保這些乾兒干孫不會心有不甘起來鬧事。倘若以袁崇煥的戰功、威名或許能彈壓得住憑桓震的能力卻不敢保證不出亂子眼下的遼東已經禁不起折騰了。若用軟法子辦他將他升遷入朝皮島乃是財源之地中國與朝鮮的民間走私貿易幾乎都在毛文龍掌握之中每年收取的過路費便以巨萬計他又豈肯棄了實利去升一個有名無實的官?

沈廷揚瞧出了東江的問題這叫桓震很是高興身為國子監生而如此留意邊事實屬難得之至。可是他又能有甚麼辦法?

他坐在那裏苦思不知不覺幾個時辰已經過去了。門房老齊進來喚了他好幾聲才將他叫得還魂卻原來是溫體仁遣人下帖邀他過府用晚膳。桓震嘆口氣心想多半是自己替沈廷揚四處打點傳到了姓溫的耳朵里去這一趟不走是不成的了。當下叫老齊準備了一份禮物提着往溫府去。

溫府門房早已經認熟了桓震一見他來也不用等候通傳直接將他請了進去。酒過三巡溫體仁若無其事的道:“說起來真是笑話老夫將女兒也許給了賢婿卻一直不曾問過賢婿是哪裏人氏?”桓震如墜霧中自己是嘉定州人這在當初問聘納吉之時肯定都是提過的溫體仁裝聾作啞卻是甚麼意思?只得老老實實地答道:“下官是四川嘉定州威遠人。”溫體仁笑道:“原來如此。那老夫卻有一事不明。”忽然疾言厲色的道:“你與那沈廷揚既非同鄉又非同寅為甚麼要替他開脫?”

桓震吃了一嚇背後冷汗如雨總算他臨急智生連忙跪了下來脫口道:“下官知罪下官是收了沈家的東西只是其中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岳父大人明鑒!”溫體仁哼了一聲道:“甚麼苦衷?”桓震腦中急轉道:“下官任邊數載素來不曾剋扣錢餉單憑那點菲薄俸祿多幾個家僕都養不起家中只雇了一個廚娘一個老僕。眼看婚事臨近手頭無錢操持下官怕墮了岳父大人的體面正在四處設法恰好那沈廷揚的妻子拿出家傳的一幅畫來說是價值連城願意送與下官下官一時豬油蒙心想賣了那畫換些銀子來辦喜事這才做下這等混事請岳父大人責罰!”

他這一番謊話掰起來似模似樣溫體仁竟也信了八分。桓震偷眼瞧他神色轉和當即大大吹捧他為官清廉又將自己痛痛責罵一番。不料溫體仁哈哈大笑道:“賢婿何必如此?咱們官場當中打滾的人又有哪個能免脫授受之嫌?”環指着廳中陳設道:“你以為憑老夫的俸祿便能置辦如許家私么?”笑容一收壓低聲音道:“只是事情須辦得乾淨利落似你這般四處招呼豈不是昭告天下我桓震收了別人錢財在替他跑腿辦事么?本朝懲治貪墨極嚴難道你就不怕剝皮實草?”桓震一時愣住訕訕然應了幾聲。

溫體仁端起酒杯道:“其實那沈廷揚所議之事老夫倒也覺得不錯。”桓震只怕自己耳朵生錯了地方忍不住伸手用力擰了一下只覺大痛無比竟不是在大夢。溫體仁呵呵笑道:“這又有甚奇怪?開海有益國家老夫豈有阻撓之理?”他下面所說一番大道理多是從沈廷揚奏摺之中抄來桓震一壁聽着一壁疑心起溫體仁來。他究竟是個甚麼人?滿朝文武禁海尚且不及唯恐一旦開海倭寇蜂擁而入怎麼溫體仁卻極力贊成起來?他從開海之中難不成還能得到甚麼好處?若說是錢財眼下金銀財寶對溫體仁來說恐怕已經沒有多大意義瞧起來這姓溫的也不像是一個斂財為好的守財奴若說是別的又是甚麼呢?

桓震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去想它總之至少溫體仁是支持開海的暫時來說這就夠了。溫體仁大談一通開海之利話鋒一轉卻道:“可是那沈生年輕老夫料他辦不得此事。何況此人太愛張揚方為諸生便詆攻大臣倘若當真授以權柄那還得了么?”桓震唯唯應了幾聲只聽溫體仁道:“此任須得交由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去擔方可堵住攸攸之口。賢婿老夫心中有一人選你瞧徐子先如何?”

桓震心中一震徐光啟?忽然之間他似乎明白溫體仁的用意眼下輔政五大臣周延儒、溫體仁、文震孟、徐光啟、鄭以偉五人之中鄭以偉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倘若以主持開海為名將徐光啟放為封疆大吏文震孟便成孤家寡人文老先生風節有餘而心計不足決然鬥不過溫體仁的。只是貿然開海是犯了本朝大忌為一個徐光啟而賭上被整個士人集團群起而攻的危險溫體仁這着棋未免走得太臭了些全不似自己了解的那個老狐狸溫體仁了。難道還有旁的甚麼?

不過既然溫體仁主動說出這話自己也沒甚麼理由反對當下大加讚許又將他好好吹捧了一番。溫體仁很是喜歡便要他傳話給沈廷揚教他去遊說徐光啟上本奏請。桓震回去叫了沈廷揚來也不提溫體仁之事只說自己位望不夠要引薦他認識幾位老臣以為臂助。沈廷揚欣然答應於是兩人約好了次日一同去拜徐光啟不提。

次日清晨桓震上朝回來正要更衣出門卻聽外面人聲嘈雜急出去瞧時卻是一夥男女擁了進來。為一個卻是認得的便是溫體仁家一個姓錢的帳房先生。那錢先生見桓震出來一招手身後十來人呼啦一下盡數跪了下來。桓震嚇了一跳急問道:“怎麼回事?”錢先生笑道:“家主知道桓大人家中乏人使用是以叫小人前來聽候使喚連同這五男五女”說著伸手指指身後道:“都是家主平日得意的仆佣一併送與大人。”桓震忙搖頭道:“不敢當不敢當。煩勞你帶這幾位尊仆回去上復溫大人就說下官安於貧賤不消這許多人服侍。”他推言過慣了窮日子其實卻是不敢要溫家的人。誰知道這是不是溫體仁在自己身邊安插下的探子?

錢先生面露難色道:“桓大人萬勿如此!小人臨出門之時家主已經將我等的聘書、身契盡數焚毀現下就是回去也不是溫家之人了若是桓大人不肯收留我等那小人只好去三清觀賣字餬口這些人也只好逃荒要飯去了。”桓震哭笑不得心想一味推脫過甚反而引得溫體仁疑心那就更加不妙。不如索性留下他們至多以後處處小心多在衙門少回自家也就是了。問那錢先生大名卻原來叫做延開。桓震念了兩遍驀然想到錢延開豈不就是見錢眼開么?忍不住會心一笑。錢延開不知他笑些甚麼也陪着乾笑了幾聲。除錢延開之外溫體仁送來的還有五個僕人五個丫頭。好在剛換了大宅子給他們住下的地方還是有的。桓震趕着出去便叫老齊帶他們去偏院安頓自己牽馬便走。經過一人身邊時候只覺那人目不轉瞬地望着他不由得回頭迎着他目光瞧去這一瞧不打緊桓震心裏便是一動:此人似曾相識!可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是在何處見過。他策馬緩行想來想去始終想不出來難道是去溫家的時候曾經撞面?

他先去會沈廷揚跟着兩人一起往南堂去見徐光啟。這日是禮拜之期徐光啟必去南堂桓震也覺去那裏相談要好過直接登門拜訪是以昨日便叫人知會過龍華民拜託他借個地方。到了南堂龍華民已經做罷彌撒見桓、沈兩人來到指指偏廂道:“徐老大人已經在那裏等候我來帶各位去。”桓震一笑致謝由得他帶着兩人進了一間靜室。龍華民走到門口便退了回去。

出乎他意料之外靜室之中除了徐光啟之外還有另外一人便是文森特•桑迪亞那。桓震還沒來得及同徐光啟招呼文森特已經飛奔上來一把抱住桓震大叫道:“桓你是好人你是好人!過去是我錯了真正對不住!”桓震給他的熊抱箍得透不過氣拚命掙脫開來撫着胸口道:“你說甚麼?”徐光啟笑道:“百里莫要意外這其中還有一段故事待老夫細細道來。”文森特搖手道:“徐不要我要自己告訴桓我對不起他。”說著便拉桓震坐下口沫橫飛地說將起來。

桓震愈聽愈是心驚愈聽愈是恐懼心中的一個疑團也愈來愈大。原來當日文森特與自己初次相逢說是在海上遇了海盜那海盜便是鄭芝龍的船隊。帶文森特出海的老船長往來中國航線也有二十幾年了從來沒見過如此利害的船隊不過幾炮便打漏了他們旗艦的船板跟着整個船隊都給俘虜過去。文森特僥倖跳海逃脫誓查明海盜底細替恩人報仇。他四處浪蕩人家瞧他容貌奇特不來欺負已經是好的哪裏還肯透露消息給他?直到遇見李經緯得他收做隨從一直一無所獲。

李經緯聽他描述便一口咬定那海盜定是鄭芝龍更告訴他鄭芝龍不過是無知盜匪真正的幕後主謀乃是桓震而鄭芝龍用來打死老船長的火炮也是桓震所供所以他要報仇該當去找桓震這個正主兒。文森特聽了他的話便將桓震當做了仇家後來事事聽李經緯安排但凡李經緯說是不利於桓震之事要他去做他想也不想一概照辦。

但那日在古北口軍營文森特單身求官卻並非出於李經緯授意。當日桓震以為他是給李經緯派來卧底其實卻是因了李經緯光說不做雖然總是將他差來差去聲稱某事不利於桓震某事可以削除桓震爪牙可是結果往往一無所得。文森特性子急躁等不下去不顧李經緯再三勸阻決定佯作投奔桓震尋機將他殺死。不料桓震卻將他弄到徐光啟身邊搞甚麼譯書局文森特一開始本不願答應後來靈機一動想到以自己一人之力至多殺死桓震一個也就罷了;倘若慢慢搜集他勾結海盜的證據說不定能請求朝廷連鄭芝龍一起剿滅這般報仇豈不更加乾淨?他想得甚好卻不知道鄭芝龍已經是朝廷命官於中國的官場更是全無所知單憑一腔熱血懵頭懵腦地撞了來。

徐光啟閱歷何等豐富不幾日便瞧出了他身上破綻再三追問之下文森特終於包埋不住竹筒倒豆一般說了出來。徐光啟聽說桓震竟然干出這等事情不由得也吃了一驚大大替他擔心。須知朝廷叫他在覺華島製造火炮是要他用以對付韃子可不是拿來貨賣取利的。如此欺君至少也是個砍頭的罪名。聯想到近一兩年來遼東兵增而餉不增許久不曾伸手向朝廷要錢更加有八分信了文森特所說之話。

恰好此時桓震約他見面說要引薦一個叫做沈廷揚的徐光啟也知道此事始末心思一轉便料定桓震是要幫助沈廷揚主張開海了。只是這麼一來豈不是與文森特的說法相互抵牾起來?開海之後民間自行貿易取利就是遵從國家律法鄭芝龍便不能隨意搶掠財物、專擅海道桓震若是真與鄭芝龍勾結這麼一來不是斷了自己財路?他將這個道理與文森特分說明白文森特想了半天也道他所說有理自覺一直以來給李經緯矇騙錯將滿腔仇恨放在桓震身上很是對他不住是以定要跟徐光啟來見桓震親口向他賠禮道歉。

桓震臉上略略燒幸好鬍鬚濃密倒瞧不出臉色。想了一想道:“桑迪亞那先生你不必向我道歉。要道歉的是桓某人才對以往你所疑心全是事實桓某人敢作敢當。”對徐光啟一揖到地道:“當年遼東度支日窘袁督請內帑陛下堅持不允更有羅雀掘鼠之語切責。遼東兵士不能吃着雀兒老鼠去打韃子桓震做這等事是不得已而為之。但事情做了便是做了徐老大人要參要劾桓震並無二話。”轉頭問文森特道:“倘若你西班牙給葡萄牙日日侵逼眼看就要打進國內你身為一方諸侯偏沒錢養兵你又當如何?”文森特給他問得臉色赤紅張口無言。

徐光啟長嘆一聲道:“老夫也明白遼東的苦處。只是私賣軍器終究是欺君之罪……”桓震聽他話風鬆動心中暗喜接口道:“正是。下官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當日迫於無奈此刻木已成舟沒法子抽身了。何況遼東軍餉還要仰賴此事供給下官哪怕自己抄家滅族也不願看着一眾軍士餓着肚子去與韃子搏命。”指着沈廷揚道:“今日帶此人來見老大人便是想要彌補昔日過失。試想倘若海禁一開國用富足又何須仰仗鄭芝龍?”

他本以為徐光啟既是基督徒多半不會反對開海沒成想此話一出徐光啟斷然拍案道:“不可!”喘了口氣徐徐道:“百里你聽老夫說。國初太祖皇帝定下規矩寸板不許下海。後來海禁漸弛百多年來倭寇騷擾沿海為禍深遠最烈時有一村盡屠者。當年戚、俞二位將軍好容易平定禍患至今倭人仍不死心時時在我東南探擾倘若驟開海禁豈不給他們可乘之機?”

桓震早想到他可能會有這種說法實際上這也是當時朝野大多數士人的想法:倭寇是由開海招來倘若永遠將海禁維持下去那就不會有倭寇也不會有旁的甚麼寇來搗亂。沈廷揚在一旁忍耐不住插口道:“晚生祖籍崇明曾聽前輩老人言道當年倭寇最烈之時寇中卻有七八成是中國之人。就是晚生所在的村中當時便有許多男子因為耕田難以餬口私造小船下海謀生官府卻目其為匪派兵剿殺。彼為存性命便去投奔倭寇甚至充當嚮導引倭入海。是倭寇之中倭人不過十之一二而已。”桓震接口道:“不錯。與其一味雍堵不如行疏導之法。鯀禹之鑒可知也。”徐光啟搖頭道:“你說這些老夫不是未曾想過。只是開海當真可以取利令得國帑稱足么?”桓震不假思索一口答道:“自然可以。”

徐光啟微微一笑反問道:“開海貿易必要有貿易之物有貿易之人。尋常百姓耕種餬口尚難有多少閑暇農余去製作那些虛糜玩物?遠洋海船並非易辦小康之家也不易籌措富商大賈貿易得利則買田出佃收租自樂有幾個肯拿錢出來購置海船冒那海上風險?眼下說開海容易倘若開海之後並無幾人聞風響應海上來去船隻幾無中國之商人全是倭國之海寇那又如何是好?雖說萬曆一戰之後倭人元氣大傷可是沿海騷擾從沒中斷難道你要令尋常商船去與倭船抗衡么?”

桓震默然徐光啟提的這些問題非但確有道理並且一個個都是自己不能拍胸脯保證的。他不知道開海之後能有多少人響應也不知道是否真能從中得到巨大利益他只知道中國再這麼封閉下去總有一天要給世界丟在後面。資本主義能不能展不是自己能決定的甚至於他從來沒有想過在自己活着的時候能看到那一天;哪怕賠錢也好怎樣也好他只是想給中國創造一個機會一個走出大6走向海洋的機會。在以往的歷史當中中國曾經有過許多次這樣的機會只是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悄悄地溜走了。

他不知道對徐光啟講這些他能不能聽得明白不過他心裏十分清楚至少在眼下徐光啟是自己實現開海的唯一希望所以不論用甚麼手段也好一定得說服他。沉思片刻答道:“下官曾經拜讀過老大人的《甘薯疏》除卻番薯之外尚有馬鈴薯、玉米等物倘若南北引種不知能不能以一人之田贍養兩人甚或三人?”徐光啟愣了一愣拈鬚道:“若真能處處引種約莫兩人尚可。只是水土天候各地不同未必處處皆可種甘薯。”桓震又道:“若是朝廷製造大船以官員主持出海准許小民攜帶貨物販賣所得官府百中抽一大戶亦可以銀兩參股借與官府作本年底分取紅利。大人以為是否有百姓樂從?”徐光啟手指叩擊桌面沉思道:“百一之稅甚低或者可行。”桓震續道:“鄭芝龍船上火炮全是由我供給既然他能來往大明與倭國之間而不懼海寇我遼東的海船自然也可以。至於倭寇倭人也非生來便是寇賊我一面嚴飭海防令彼毫無可乘之機一面准許貿易令彼可以正當往來取利則倭寇自然化為倭商不足為慮也。”

徐光啟仍是搖頭道:“嚴飭海防?本朝海防廢弛已久整飭起來談何容易。以昔日戚家軍之力也只不過是倭攻何處我防何處猶如水龍一般只往火頭處奔走罷了。何況整頓耗資必巨以如今之朝廷豈有財力支持這等大事?”繞來繞去又繞到了錢的問題上。沒錢甚麼也做不成然而靠一個農業國家的稅收積累眼下已經是快要連兵都養不起了有甚麼餘地去搞這些不急之務?桓震一時間頭大如斗不由得深深嘆了口氣廢然坐下垂頭不語。

沈廷揚一直聽兩人來往駁詰只覺有許多事情是自己不曾想到或者未曾深思的。不覺後悔起來不該冒冒失失地上了個本惹出這一番事來。

桓震眼見今日已經無望便要帶沈廷揚告辭。徐光啟卻叫住他道:“百里你須明白老夫非為與你作對只是國家大事不可異想天開所謂牽一毫而動全身不得不考慮周詳。拗相公往事可追你要曉得老夫的苦心才好啊。”桓震心中一熱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拗相公便是王安石他少懷壯志有朝一日大權在手立刻一意革新絲毫聽不進旁人勸諫因此得了一個綽號叫做拗相公。王安石最後終於搞得自己眾叛親離革新之策也幾乎全部廢棄。

他明白徐光啟是提醒自己不可重蹈覆轍就這個時代的政治經濟而言自己這個現代人並不比他們高明出多少唯一的優勢就在於他知道甚麼是歷史的趨勢甚麼是不得不走的路。但是這並不意味着旁人全是傻瓜就拿徐光啟來說他懂得的治政之道已經足夠桓震學個十年八年離了這樣的人桓震這個“聰明”的現代來客是甚麼也做不成的。單憑一人之力改變整個天下那不過是夢裏才會有的好事。要改革就要懂得周旋不論在哪朝哪代總有一些身負治國之才卻又同改革者政見不同之人譬如王安石面對的司馬光又譬如自己面對的徐光啟。在司馬光面前王安石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輸家那麼自己呢?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空明傳烽錄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空明傳烽錄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回溫閣老調虎去敵羽 徐子先辯駁陳得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