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水泥塔王子
他們走了三天,估計穿過了六百公里的路程。
這在以前,也就是六小時的事兒。
可是現在,雖然汽車還是給力的,雖然秦椹空間裏還有充足的汽油,但是大地已經是完全滄海桑田了,本來有山的地方變成了湖,本來是平原城市的地方變成了山……大部分路都斷裂,有時候又會出現一條大河阻斷他們的去路——幸好萬能的秦椹準備了那艘小快艇,而且又有空間可以把車直接收掉,過完河才拿出來。
原本散落在大地上的城市大部分都成為了廢墟,有的地方還有滿地白骨。——末世已經半年多,本來這些地方恐怕是滿地橫屍,慢慢腐爛,說不定還有不少蒼蠅蟲豸圍着嗡嗡作響。如今已經只剩下光潔的骨頭。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
想不到這樣的景象,能夠在有生之年親眼見到。
這蒼涼荒茫的景象,壓得人心口發悶,透不過氣。
陸甄儀坐在顛簸的車裏,輕撫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想像裏面有個即將成型的孩子。
寧為太平犬,莫作亂世人。
自己把孩子就這樣誕生在這個世界,對他是不是不負責任的行為呢?
想想以前,自己曾經想像過的婚姻生活。有一處複式的公寓或者小別墅,有一輛說得過去的車,和丈夫兩個人照顧孩子,床頭也許是一大堆教育心理學的書,去淘寶上給寶寶買代購的小勺子小奶瓶小牙刷之類的,在媽媽論壇上研究什麼寶寶的沐浴露乳液好用,帶他去上早教……給他在閣樓上佈置兒童房,有天窗,有天藍色的拱形木門,兒童床上有滑梯,有一片巨大的葉子,讓他以為自己是下雨時躲在葉子底下的小青蛙小蘑菇小甲蟲……大一點的時候開始挑幼兒園,研究是學鋼琴還是小提琴,學書法還是學圍棋……春天去採摘草莓,秋天去森林公園野餐,夏天到海邊露營看日出,冬天去泡溫泉,假期去迪斯尼玩……每天早上給他準備又漂亮又有營養的別緻早餐,自己給他做酸奶,烤蛋糕,烤星星雪花聖誕樹形狀的餅乾……做午睡小熊蛋包飯,做芒果蝦仁沙拉……再大點還要去更遠的地方旅遊,去做熱氣球,去看南極……
可是這些唾手可得的幸福,這孩子都將不能擁有。
他將生於混亂,長於顛沛流離,他出生看到的就是殺戮和鮮血,不用太大就要適應殘酷和戰鬥……
陸甄儀幾乎要淆然淚下。
他們現在每天幾乎都要面臨戰鬥,有時候運氣好只是遇到一次不太厲害的小群,這種的話如果嫌煩就讓宮徵羽直接驅散,如果是肉質比較好的就打死收進空間……有時候卻會在一天內屢遇強敵,甚至會弄到疲於奔命、傷痕纍纍,這時候駱醫生就有了用武之地。
這樣的西行之路,比起當年玄奘也不遑多讓了。
這天他們也是屢遇強敵,最後只好開車奪命狂奔,幸好之前遇到的一批飛行類怪物還沒有機會把車頂掀下來。
“我靠,”小武最近開車越來越有瘋狂司機的范兒,一邊從後視鏡看已經擺脫了那群怪物,一邊才慢慢慢下來,“厲害的東西越來越多了。”
秦椹很罕見地異能幾乎耗盡,臉色蒼白,沒有說話。
徐尚武也是驚魂未定:“我也快不行了,要不是秦哥給我斷後,都回不了車上。”
宮徵羽也是一再發出異能,即將枯竭。
吳靜珊早就發不出火球來了。
陸甄儀因為沒下車,還算留有餘力,她剛才只用了兩次異能,每次分別攻擊六七隻,都成功抹殺。
看來她的異能真的升級了。
以前她是對付不了這麼厲害的怪物的,更別提群攻時了……
沈宏歡沒起到太大作用,比較懊惱。
駱醫生正給Elsa療傷,連它都受了不輕的傷,漂亮的皮毛被撕咬掉了一塊,流了不少血,變回小體型之後,看着特別可憐。
連駱醫生都心疼得很,陸甄儀一直柔聲安撫它,吳靜珊和宮徵羽也不時去看它,撫摸它皮毛。
Elsa睜着寶石一樣的眼睛,溫和地看着大家。
這次戴勝也沒偷懶,大概因為對手太強大,它直接化為火球狀態。
它的火頗為不凡,吳靜珊的火只是普通火,而它放出來的火沾到動物身上卻怎麼打滾都撲滅不了。要不是那些怪獸體型巨大,恐怕要被它的火活活燒死為止。
就算這樣,那些傢伙受傷也不輕。
而吐了半天火的戴勝,倒也沒得意,而是非常虛弱狀,似乎真元大損。
宮徵羽一向對它比較感興趣,這時候又來逗弄它:“小東西,累壞了?”又問陸甄儀:“這到底是什麼神獸啊?”
陸甄儀搖頭:“不知道呢。”
宮徵羽猜:“會不會是鳳凰?是畢方?火鴉?金烏?重明鳥?”
“重明鳥不是雙瞳嗎?這傢伙看着可不像,”陸甄儀仔細看那隻戴勝的眼睛,“這明顯不是啊。”
“吐火的,估計是畢方或火鴉。”
戴勝對她們的竊竊私語不予置評,表現出不屑和淡定來。
他們的車沿着江邊行走。
這個江,指的是長江。
地震之後,黃河幾乎整條消失,而長江卻還保留着,但也大都改道,水流量和水域也大不如以前。
這一片江堤完好無損,看來這段長江是沒有改道的。
他們沿着江堤開了會兒,看到前面巨大的建築群,沈宏歡首先叫起來:“這……這是三峽工程吧?”
三峽水電站……
因為兩岸的山和峽谷大都看不見了,而且這建築群也消失和損毀了一半以上,又有強烈的變形,半邊幾乎找不到了,大家還真不好判斷這停滯狀態的建築群是不是三峽水電站……
大家開過去看看,結果發現一個非常厚的高大水泥塔里還有人跡。
一個鬍子拉碴,但實際上應該年齡不大的瘦削戴眼鏡的男人走了出來。
他甚至還拿了步槍……看上去非常緊張。
他用槍對着大家,但是手卻發抖……面目完全是典型知識分子——工科男形象。
“你……你們好,”他拿槍的手一直發顫,“請先不要靠近……說明一下來意,做個自我介紹……”
事情做得沒錯,話說得也對,就是哪裏有什麼讓人看了發笑。
女人們已經忍不住笑了起來,最後還是吳靜珊好心,打開車門下車,高聲說:“別擔心,我們不是壞人,只是路過的。”說完又笑起來。
也許是看到有幾個女人,鬆了口氣,也許是看吳靜珊面善,也許是被笑聲感染,這位工科男聽了這話,竟然真垂下了槍。
宮徵羽和徐尚武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出於禮貌,確認沒有危險后,大家下了車,跟這位工科男握手。
然後各自做了一番自我介紹。
原來,這位工科男姓蘇,因為職位是工程師,大家管他叫蘇工。
一個二十七八歲,剛讀完博工作沒多久的年輕人,不叫小蘇而叫蘇工,可見他在專業領域內是十分厲害的,值得尊重。
蘇工畢業后就在這裏工作和科研,具體是什麼,他說了,大家也沒聽懂。災難發生時,蘇工和這半邊的同事們大都倖存下來,而另外一半幾乎被擠壓摺疊的工程里,活下來的就很少了……這些幸運兒們就在這邊躲了一陣子,在發現信號出了問題時一開始也派人出去聯絡,結果當然不理想,後來就陸陸續續出現了水裏和岸上的怪物,這裏的建築大都很牢固,他們的工作地點偏僻,食品庫存還是比較豐富的,一切條件都是很利於躲避的。
後來也有人陸陸續續出了意外的,被怪獸襲擊等等……
再後來有軍隊派人來接這些科研的科學家們,同事們大都跟着去了。
蘇工獨自一人留了下來。
大家聽到這裏,不免有些詫異。
居然還有人喜歡一個人留在這種地方的?
蘇工有點臉紅了,咳嗽了幾聲,說此地不是談話的地方,邀請大家去他的水泥塔。
這個水泥塔的塔壁非常厚,裏面有不少看不出用途的巨型機械。可能是作為一個中控塔之類的東西存在的。
現在主要是蘇工的老巢和閨房。
裏面亂糟糟的,衣服,生活垃圾,到處都有。
蘇工臉紅了,連忙說著不好意思就開始收拾起來。
他們上了四層,宮徵羽又問他為啥一個人在這裏,蘇工指着細小的窗口對着的一小片小湖,再次不好意思起來,乾咳了一聲,說:“就因為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