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莊詭事 第九章 臨 死

官莊詭事 第九章 臨 死

二貨聽着這件日怪的事情,甚至有時候端個碗光聽不往嘴裏倒喝的。

就在他感覺見文瘸子快講完的時候,趕緊插了句:後來陸家怎麼樣了?

文瘸子:那天半夜,我畫了鎮牌牌上拿斧頭小鬼的符,趁院裏沒人燒掉了,這個事情也就算是處理完了。陸家老三準備好非要給500塊現大洋,我沒要那麼多。你說我干光棍一個,過的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日子,花不了多少。我掰開一卷現洋,從裏面隨便抓了十來塊一裝,又好好在他家吃了頓飯,就回來了。倒是後來再去魯山的時候,聽說老三把個陸家舞鬧的挺不賴。也算是中興了他家了。

二貨:這麼大個事,你算是給他陸家保住了血脈。你才要了十來塊?再說他們家也不缺這三五百個現大洋的。你多拿些怕什麼?啊呀呀,一頭騾子才幾個錢,那是五百個大洋,能買十來頭好騾子!

文瘸子:二貨,人呢就是這樣。錢,有多少是個好啊?你不看這個陸家,就因為個說不清楚的可大可小的事情,一個月鬧出三條人命!差點死光了。有的吃有的喝,差不多就行了。你說是不是?

二貨嘴裏雖然說是文瘸子說的有道理,心裏卻還是覺得當時要是他,肯定不客氣,把那五百個大洋都裝回來了。

這頓酒喝得一直到半夜,喝了個昏天黑地。倒不是兩個人喝了多,而是一直說話。再說兩人酒量都不怎麼樣,所以到最後也沒有蓋啥東西,就涼炕上一頭一個睡的糊糊塔塔的。倒是誰也不嫌誰聲音大。

早上,二貨心裏想着好幾天不回去家也不是個事,再說文瘸子能給想的辦法也說了。自己該辦的事情都辦完了。他也沒有驚動文瘸子,就悄悄出來窯洞,解開騾子,給騾子飲些水,餵了些料,牽着回家了。

一路上,二貨就覺得這腿有些麻木。可能是昨天喝了酒以後,熱身子睡在文瘸子也沒有燒的炕上,有些受涼了。他用手搗了搗。心說,就是老了啊,都七十多的人了,走了這麼多路,又捨不得騎騾子。

回家了,冬天地里也沒有啥乾的營生,算是莊子裏種莊稼老把式的二貨沒有閑着,他把今年秋里好不容易挑出來的谷種穗子準備捆紮好吊在房檐下,這樣又不怕下雪濕了,還能防止老鼠什麼的給糟害。

沒有用大楞給幫忙,二貨把梯子立好,手裏抓着已經捆紮好的谷種爬了上去。到了上面,得用兩隻手往上掛,還得拿繩子稍微摟一下。正摟的時候,一根谷穗晃晃悠悠的沖二貨的眼睛就過來了,二貨下意識的朝後一閃,腳跟着退了一步。他忘了這是在梯子上,離地面有六七尺。而退後的腳因為腿有些麻根本就沒有踩住梯子杠!

二貨掉下去了。

大楞他們在窯里聽見通的一聲,看到院子裏面青磚地上躺着的二貨,都沖了出來。

二貨後腦袋着地,倒是沒見着出血。大楞抱起來就叫:爹,醒過來。你醒醒!

大楞怎麼也叫不醒他爹。有人在跟前幫忙給掐人中也沒用。仙子從那邊院子裏跑過來,說了句,就是叫不醒也得先把人抬過去家裏吧!

大楞這才想起來先回家。

莊裏人七手八腳幫忙把二貨給抬回家裏的炕上。仙子趕緊給二貨在脖子底下墊了個枕頭,俯下身開始叫二貨醒來。

大楞站在炕沿邊,叫了幾聲,發現他爹根本就沒有醒來的意思。眼淚唰的就出來了。秦二貨對他來說,不是親爹,可對他就是親爹一樣的看養。當年娘帶着他從北路那邊一路逃難過來,東躲西藏了大半年,差點餓死在路上。最後來到這官莊,是二貨這個弓家的長工,一個自己日子過得也挺緊吧的長工收留了他們娘倆。二貨從那天開始,就替大楞被打死在逃難路上的親爹接着養活大楞和他娘。那幾年,二貨想要養活這個家裏多出來的兩張嘴,沒辦法地多給弓家幹活,每天回來累得都直不起上身,貓腰個身子。大楞也心疼這個新爹,勸他能歇就歇。可是二貨總是笑笑:咱就是個扛長工的。受苦的命,你不幹全家吃啥?再說我還能幹得動。

越想這些老事情,大楞的眼淚越是旺。一時間窯洞裏的人們就聽見這娘倆的此起彼伏的哭喊聲。莊裏在場的女人們也受到影響,開始抹眼淚。在莊裏人眼裏,這個二貨老漢是個挺不賴的人。可是現在看,這不賴的人老天爺也不放過啊。

於是人群里就有了層層疊疊的嘆息聲。

大楞知道娘和爹做的是半路的兩口子,可是也知道這幾十年爹對娘的好。所以他能體會這個時候娘的心裏有多難活,可是又擔心這麼嚎叫着、拍打着哭,娘的身子頂不住。

最後他還是扶住娘,說了句:娘,日子還得過,我們還是該幹啥幹啥吧。

仙子說:不行,你爹就是沒有醒過來嘛,又不是真的沒了。我守着,你們不願意,給我走得遠遠地!

大楞直接挨了一頓磕,也沒辦法。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女人,小妮沖他點點頭。小妮知道他的意思:誰也不要再勸娘了。讓她守着,可是現在也得想後頭的事情了。

這一夜過得,算是沒法說了。小妮哄着幾個今兒都有些嚇着的娃子都睡了,上身披着衣服和二貨坐了一晚上,誰也沒有說話。

這下家裏可真是出大事了!

早上起來,大楞往娘那邊窯里走,進去看見娘還在坐着,看這個樣,她黑夜裏根本就沒躺着。娘還在木頭人一樣以一個高度的聲音一遍一遍叫:二貨,醒醒。大楞爹,醒醒。

大楞心裏嘆了一聲:唉,這人沒法說。他細聲慢氣說了一句:娘,一陣陣小妮他們做好飯了我給你端過些來。說完,大楞沒有再多呆,他受不了,怕自己再哭了。是啊,一輩子沒了兩個都對自己很好的爹,大楞實在是怕憋不住。

這邊院裏廚房裏的小米稠飯還沒有燜熟,那邊院子裏仙子已經大楞大楞地叫了起來:她在叫大楞趕緊過去。

大楞一愣:又發生什麼日怪事了?

一股風一樣鑽進窯里就看見,他爹二貨睜開眼了!

當下把個秦大楞就給唬住,杵在那裏,嘴裏叨叨:爹,爹,你沒。。。

二貨想往起坐坐,仙子趕緊給扶住,叫他靠在自己身上。

二貨:我沒什麼。。。沒走了?人家閻王爺看你爹我這輩子就是個賴命,還沒有過上過一個好日子,就把我放了!

大楞知道這是爹在寬慰全家人。他問:你一直不醒,我娘就一直叫你。滿滿叫了一個晚上。就是我娘把你叫回來的!

二貨回頭看看仙子,問:今天初幾了?

大楞::初七,你睡了快一天了!

二貨:過這麼多時候了?我自己覺見也不像是睡着。倒是見了些挺日怪的事情。

這個時候,小妮給把飯用個條盤一遍都給端過來了。

仙子要給二貨喂飯,二貨說要自己吃,他邊往嘴裏慢慢扒拉小米飯和糊糊湯,一邊給大楞說自己覺見的事。

二貨現在想見昨天朝他眼睛過來的那個谷穗長的有些怪樣,疙疙瘩瘩的。他本來不想選這個谷穗,可是覺得本來收成不好,好谷種不好選。而這個谷穗上的穀粒挺大,最後他還是把這個谷穗塞在捆好的谷種裏面準備吊上去。

那個谷穗朝他眼睛過來的時候,當時他沒有注意,現在想着就是那支怪谷穗。谷穗一過來,二貨就躲,由於上回從文瘸子睡涼炕帶回來的麻腿的毛病,腳沒有踩好,人就掉了下來了。

二貨說,眨眼摔在地上,他還覺見有些疼來,可是沒有多久眼前就一片黢黑了。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就這麼黑着,一直黑着,好像過了很長功夫,也好像就是一會兒,二貨感覺對面出現一些人,聽不見他們說什麼,可是他們的嘴又確實在張開合上。

二貨吸溜了碗底的糊糊湯:我還以為是已經到閻王爺那裏了。再看,不是,你們斷我看見誰了?我爹,年輕時候的我爹,跟前有個小娃子,地上打了個碗,飯扣了一地。我爹正日罵小娃呢!我忽然想起來了!這不就是我那回給家裏打了個碗那個事嗎?接着就是看見我爹扛個?頭,身上背着個口袋,那是我哥沒了我爹半夜出去埋時的樣子。當時我爹媽以為我睡著了,把我那個病的都沒氣了的哥裝到口袋裏要出去埋了。我其實沒有睡着,偷悄悄睜開眼就看見的是這個樣子!

這些話說的不咸不淡,可是家裏人給說的都感覺現在窯里跟窖里一樣陰冷。

二貨倒是沒什麼異樣,還是接上說:好像我又感覺見自己躺在炕上,一匹驚了的騾子沖我過來了。我一點辦法也沒有,就這樣等着牲口往我身上踩。

大楞:這不會也是你小娃娃時的事吧?

二貨:就是嘛。我也記不清幾歲了,那個時候打幫你爺爺給弓家喂牲口。有次割草回來走到西梁那個坡那裏,聽見有人喊,快起開,牲口驚了!我才幾歲啊,沒見過這麼大的牲口驚了,當時就呆站在路中間了。要不是早就沒了的望山老漢一把把我給拽在路邊,我早就被踩爛了。

其實,二貨這段日怪的所見的東西里還有件事,他沒有說。他還看見他和文瘸子那晚一起重新埋老人的事了。他不想讓人知道當年重新埋老人的事。他準備,這個事就算是爛在肚裏了,等他死了帶進墓圪堆。

二貨瞞了這段,接着回想自己的所見:這些以前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都從眼前過去了。他感覺周圍有層光出現了,米黃黃的,挺暖人,挺舒服的。可是忽忽影影什麼也看不清楚。好像光裏面有人在走動,也不是,不是走,像是飄。他自己也覺得輕快起來,有些飄了,朝上飄。可是光卻慢慢散了,眼前出現了個老娘娘。二貨認出來了,這個人是和自己過了幾十年的半路搭伴的老婆仙子。可是二貨只能看見仙子的嘴張張合合,卻聽不見她在說什麼。好半天才慢慢聽出來,仙子在叫他醒來。

大楞他們聽的一驚一嚇,二貨說的不咸不淡:說不準這就是快要和我爹媽見面的兆頭啊。我也七十多了,活得也算是大年歲了。你爺爺也才六十不到就沒了。你們也不用多操心這個事,人該活多大的年歲算多大年歲,不用想那麼多,活的時候好好的活就行了。

這件事自二貨在炕上歇了兩天多下來就算是過了。可是,不管二貨承認不承認,包括秦家人在內的莊裏人都能看出來,這個老漢已經大不如以前了。人有些呆了,也愛忘事了。甚至還有次出去幹活,回來的路上走差路了,半天沒回來。

莊裏人都說:這個老漢也沒幾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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