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男兒痛 何人悟(下)

第十九章 男兒痛 何人悟(下)

忽的一聲輕微響聲,他警覺的頭腦一動,身形戒備,喝道:“誰?”

右手方向腳步聲起,他轉頭一望,黑暗中走出了一個紅衫女子,卻是在京城外傷他的女子茯蕶。

司馬尚游面露驚奇,淡淡道:“姑娘,你我之間已經兩清,不知此番前來,意欲何為?”

茯蕶緩緩走了過來,大溜溜的眼睛直瞧着他的胸膛,悠悠道:“你的傷好些了么?”

司馬尚游道:“承蒙姑娘記掛,已是無礙了。”

茯蕶低下頭去,輕道:“誰記掛你了,你倒想得美。”言語間卻有一股羞澀之意,與之前見她動不動就要打要殺的性格真是判若兩人。

司馬尚游見狀雖略感驚訝,卻也不願再招惹這位‘潑辣’的姑娘,便道:“若是沒什麼事,在下要回去歇息了。姑娘見諒!”說罷,腳步輕移,便要走開。

茯蕶忽道:“你就那麼討厭我么?”

司馬尚游道:“姑娘言重了。在下與姑娘不過兩面之緣,談不上什麼討厭不討厭。”茯蕶接道:“那為何看到我就要走呢?”

司馬尚游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多有不便,讓旁人見到,豈不壞了姑娘名聲?”

茯蕶淡淡一笑,道:“我都沒在乎,你倒是先怕上了。我問你,那一劍,你為何不躲?”

司馬尚游道:“我不想和你打。”

茯蕶道:“你是瞧不上我的身手?”

司馬尚游道:“姑娘說笑了,依姑娘的身手,令尊令師定非無名之輩。我不和你打,是因為我贏你沒有意義,倒不如讓你出氣解恨,以作罷手。”

茯蕶反問道:“你就那麼自信能贏我?”

司馬尚游淺笑道:“輸贏不重要,一味爭強好勝非我輩所提倡。”

茯蕶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忽又道:“我們能做朋友么?”話語一出,心跳莫名加快。

司馬尚游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道:“姑娘說什麼?”

茯蕶微有惱意,道:“我就那麼凶神惡煞?難道連和我做個朋友你都不屑么?”

司馬尚游忙道:“在下殊無此意,只是姑娘尚未清楚我等來歷,就以朋友相交,不怕結交匪人么?”

茯蕶笑道:“匪人姑娘見得多了,像你這樣的卻沒見過。”

司馬尚游見她笑靨奕奕,暗道:這不挺好的一個姑娘么?真想不通她有時竟會如此刁蠻!

茯蕶見他沉思不已,便問道:“你想什麼?”

司馬尚游道:“沒什麼,只是覺得姑娘性情並不兇惡,為何之前卻總是一副蠻不講理模樣呢?”

茯蕶氣道:“什麼?你說我蠻不講理?你別以為我願意與你交朋友就可以隨便教訓我。”

司馬尚游見片刻之間她就轉臉,當真是哭笑不得。女人心,海底針,至理名言啊!

司馬尚游道:“其實姑娘能放下身段,與在下這等村野匹夫結交,在下好生感激。只要姑娘不要老是拔劍,在下自無異議。”

茯蕶聽得他答應,心花怒放,道:“一般人想要姑娘拔劍,還不夠格呢。那我們現在既是朋友,總該相互認識一下。”

司馬尚游道:“上次聽得你自稱茯蕶,想必自是姑娘的芳名了。”

茯蕶點了點頭,道:“我也知道你叫司馬尚游。”

司馬尚游也笑了兩笑,道:“瞧姑娘身手,應是名家之後。不知尊師是誰,出自何門何派?”

茯蕶正欲答話,忽想到師父交待過自己不要隨意報出自家名號,尤其是對朝廷人士。她笑道:“哪有剛認識就問這問那的。我瞧你們從京師出來,難道你們是朝廷中人?”

司馬尚游搖頭一笑,道:“呵呵,姑娘還說哪有剛認識就問這問那的,現下姑娘不也是‘刺探軍情’?”

茯蕶俏臉一沉,道:“不說就不說,你以為我稀罕知道。”說罷嘴角一揚,做了個鬼臉,模樣間動人之極。

司馬尚游見她喜怒無常,當真頭疼,便道:“好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和兄弟們還得趕路,咱們就此作別吧。”

茯蕶問道:“你這是要去哪兒?這個總歸可以說。”

司馬尚游道:“回家,回蘇州府。”

茯蕶喜道:“正好我也要去江南,如此咱們順路,你帶着我一起去,我還是第022章結。眾人皆自歡喜,各自回鄉。誰都清楚此行征戰,危難不比在西洋來得少。是以有些話,幾乎不用馬歡動員,眾人心中已是雪亮。

秦航回到沙鎮后,當先回到家中。跟老爹彙報了一下此行進京見聞,又拿出了皇上御賜的物事,擱在家中。秦老爹對這些光宗耀祖的賞賜,也沒顯現出特別興奮的神情,只是叮囑秦航朝廷這碗飯不好吃,穩妥起見今後還是就留在家中,過平凡日子。秦航跟老爹說起了聖上的旨意,又道報效國家是此生心愿。秦老爹見他執着,也就沒再說什麼。

秦航只有一日時間,是以在家中稍待片刻后,便去琴姨家中尋若純。

若純此刻在家中編織秋日衣衫,見秦航回來,自是欣喜無比。她本想編織好衣衫,便叫秦航試穿。可秦航接下來的話卻又讓她神傷不已。

秦航和她說了出征剿匪之事,若純心裏自是一萬個不願意。怨道:“怎麼剛一回來,又要走?你在家中待的日子還沒十個指頭長,這下一走,又要何時能回?”

秦航道:“皇命難為,這也是沒辦法。待剿完了匪,我就回來,到時候再穿你織的衣裳。”

若純幽怨道:“你不是只是水手么?怎麼朝廷剿匪的事也讓你去?”

秦航握了握她手,道:“此次剿匪是去打水賊,水戰自是避免不了。說到水戰,自然要用船了,誰讓我船上功夫出眾呢,想不去也不行。”

若純憂道:“這麼說此去定是危險之極了。你也別太逞能,行事低調些總不會錯。”

秦航笑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既然走上了這條路,就得堅定的走下去。朝廷用人之際,若個個都做縮頭,這些個賊匪豈不越鬧越凶?上次在雀陵渡口你也看到了,幾個冒充的嘍啰都這麼霸道囂張,更別說正兒八經的賊匪了。我們若不出力,自然有更多的百姓受他們欺侮。”

若純輕聲嘆氣,道:“我知道大道理講不過你,出去了一趟,便成了救世主一般。但至少你要告訴我個期限,好讓我在想你的時候能夠算着日子。”

秦航思慮片刻,道:“我看多則數月,短則一個月便能完事。你也不要太過於擔心,我一向是吉人天相。呵呵。你放心吧,保證完好無損的回來,接受檢驗!”

若純見他沒個一本正經的樣子,嗔了他兩眼,道:“幾個月這麼久,你讓我怎麼過?”

秦航嘆了嘆氣,輕輕將她擁入懷中,他何嘗不想和若純朝夕相伴,他何嘗不像卸甲歸田,享受平凡?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正是大好青春年華,又怎能窩在家中**呢?有些擔當是與生俱來的,一旦你擔上了,便再難卸下了。只是苦了自己最親愛的人,他不忍,他不能。

若是天下太平,人人都安居樂業,那該有多好!偏偏有些狂熱分子,硬是要破壞這份和諧。

秦航摸着若純那柔順的秀髮,輕道:“若想要有個安穩的小家,得先要有個太平的大家。若純,你要懂我。”

若純將頭深深的埋在秦航的懷裏,這些理,她都懂。甚至她比秦航還懂,否則當初就不會力勸秦航去參加水手了。只是說說容易,真要分離,卻哪能受得了這相思之苦?她命好,遇着了這麼一位有擔當有理想的情郎,可她也命苦,遇着了這麼一位從來不在自己身邊卻老是讓自己擔驚受怕的情郎!

命,這個東西,你還能怎麼說呢?聽天由命吧!

秦航與若純分別過後,便來到鄧孝明家,二人約好一起前去瀏家港。鄧孝明此刻正在家中向父親炫耀皇上賞賜的金靴,平凡人家平日裏能積得幾兩銀子算是不錯了,何時見過這等分量的黃金!

鄧孝明的父親不住的觀賞,口中贊道:“孩兒如今出息了,知道光宗耀祖了!嘿嘿,嘿嘿!”

鄧孝明見秦航進屋,頓時大喜,道:“老爹,我和秦航還要再出一次遠門,你在家要好好照顧自己啊!”說罷拉着秦航便往外跑。

“站住!”鄧父一聲斷喝,道:“這次卻是要去那裏啊?”手中卻兀自不肯停手,不住地撫摸那雙金靴。

鄧孝明“呵呵”兩聲,道:“這次是跟隨馬將軍去長江邊上訓練戰船。呵呵,快的話個把月就能回來。”

鄧父放下手中金靴,道:“你真當爹老糊塗了?郭家的人一大早就在吹自己的兒子要到長江上去殺賊,你跟他們家兒子一條褲子穿到大,你敢說你們不是一起?”

鄧孝明停下腳步,又自回屋,道:“老爹,長江邊上有幾個賊人作惡,馬將軍帶領我們前去剿滅他們,這是建功立業的好機會啊,兒子當然不能錯過了。”

“建個屁功!你真以為你小子出過一趟門就不知道姓啥了?幾個賊人作惡?你真當你老爹沒跑過江湖啊?那是幾個賊人嗎?那是長江九曲塢!你不要命了,去惹他們?”還未等鄧孝明說完,鄧父便插嘴道。

聽他話里意思,似乎是不想讓兒子前去趟這趟水。鄧孝明拉了拉秦航衣袖,示意他幫忙說話。

秦航也聽出了鄧父的意思,走上前道:“鄧伯,我和承昂,孝明是打算一起去的,而且是聖上親自下的旨意,點了名要去的,不去就是抗旨。抗旨必死,去了說不定還能立功,再抱些金磚回來光宗耀祖。鄧伯你放心,我們能好好照應,咱們是官打賊,難道官還怕賊么?”

鄧父驚疑的望着秦航道:“真是皇上下旨讓你們去的?”似乎有所不信。

秦航道:“御賜的賞物都拿了回來了,這還有假?九曲塢在長江一帶打家劫舍,咱們江南的百姓早就深受其害,以前是敢怒不敢言,如今遠航水師已經回來,還怕他們作甚?這次擺明就是讓我們去撿功勞的,這種好事不去撿,那還等着天上撿餡餅么?”

鄧孝明在一旁插道:“對,就是去撿功勞的,老爹,你不相信我你總歸相信秦航吧。秦老伯都捨得讓秦航去,你這會兒倒是心疼起兒子了。到時候回來人家只知道沙鎮出了個秦家的英雄和郭家的英雄,咱鄧家也就只能在一邊看着了。您還給我取名叫孝明,這還孝什麼明啊,乾脆叫叛明得了。”

“胡說!誰說鄧家沒英雄兒子?還美了他郭家了。你去,你這就給我去,不立些功勞你就別回來了!”

秦航聽得鄧孝明一句激將法便將老爹搞定,不由得對他暗中豎起了大拇指。又道:“鄧伯,您就在家好好歇着吧,我會照看孝明的。”說罷拉着鄧孝明一溜煙的跑出門去。

出門后,鄧孝明才跟秦航說起緣由。原來鄧孝明的父親早上聽到了郭承昂他們家的消息,可是鄧孝明卻跟他說是跟隨馬統領去長江邊訓練。而且鄧父常年在江河裏打漁,自是聽過大名鼎鼎的長江九曲塢。見自己兒子竟然是要去和這伙賊匪交戰,心下自然不願意。擔心兒子吃虧,死活不讓他去。

鄧孝明說破了嘴皮也不同意,好在秦航及時趕來,用聖旨壓住了鄧父,又同鄧孝明配合使出了這激將法,這才得空溜了出來。

二人出得門后,便去找了郭承昂,三人一起奔赴瀏家港。

瀏家港港口此時旌旗蔽日,鼓聲震天。卻是馬歡宣讀了皇上旨意,眾將士誓師出戰。鄭和率領船隊回航后,大隊人馬就地駐紮,所有船隻皆停靠在港岸。馬歡宣讀聖旨后,又宣讀了長江九曲塢近年來的種種惡行,實是到了天怒人怨,乾坤不容的地步。眾將士聽完后心中盡皆燃起了怒火,發誓一定要剿滅賊寇,保民平安。

這是大戰前最為常見的動員現象,指出敵人的惡行,激發軍士們的怨氣,到了戰場上,將士自然拚命殺敵。隨後馬歡點齊了一萬五千名勇士和五十艘戰船,又分派了各路統領,管事,帶齊了炮手,水手,然後便揚帆出發。

由於是要在長江上作戰,故而他們必須沿江西進,到得金陵接應后,再逆流向西,方能進入九曲塢在長江的橫行區域。馬歡之前未隨鄭和出海時,便已是水軍的都統。熟悉長江水情和水上作戰要領,因而對長江地形十分熟悉。

來之前,他曾對長江九曲塢做過精密的研究。了解到他們的大當家是號稱打遍江南無敵手的段江南,還有內三堂外三堂的數位堂主,個個都是好手,都是常年在水上打交道的老油條。更重要的是他們採取化整為零的策略,將寨中大船盡數隱蔽,平時僅以小船出來行事,待得襲擊官軍時卻往往派出數十艘戰艦,戰力很是強大。而要徹底剿滅他們,必須要先找到他們藏船的基地,然後聚而殲之。

只是段江南行事一向謹慎,直至今日,尚不能確定九曲塢戰艦基地所在地,這是最令馬歡頭疼的地方。己方強敵方弱,若是敵方的探子早早的探到官軍水師進入長江的消息,恐怕他們更會將主力戰艦雪藏起來,讓自己撲空。待自己糧草不及時,再突然襲擊。

這是馬歡預料到敵人必使的招數,只是己方聲勢浩大,想要讓對方的探子探不到,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因此找尋九曲塢的停靠基地是重中之重,馬歡深明此理,腦海中稍微思索后,便有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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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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