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花一世界 一笑一塵緣（下）
一路平坦的很，讓一夜無眠的顧艾瑾幾乎熟睡了過去，宮門離相府不近，所以他們才會起早，可是這一段距離在顧艾瑾看來卻是太短了，以至於不過一閉眼一睜眼的時間，他們便到了。
本着眼不見心不煩的念頭，顧艾瑾低着頭，跟着前面領路的身影走着。皇宮禁地，禁外界車馬。自宮門起，她們便是一路步行，倒也無人喊累，本以為這幾個自小養在閨中的會受不了這麼長時間的行路，卻是她想多了。
領路的嬤嬤停了下來，轉過身，看着顧艾瑾等人，粗啞着聲音，“夫人，小姐，皇後娘娘就在裏頭。”
顧艾瑾也不知要怎麼做，看了眼青黛，見青黛拿了個荷包塞給那嬤嬤，柔姨娘和那兩個…呃…妹妹，也是這般做了。
其實，察言觀色，是顧艾瑾早已爐火純青的本領了。這嬤嬤說起話來不像相府那些貼身丫鬟，也不像那些管事嬤嬤，反倒像是粗使婆子。從她接過荷包的手的粗糙程度，見着荷包時眼睛眯成一道縫，若是這樣還能貼身伺候，那皇后還真是與那皇帝一樣無能。皇后讓一個粗使婆子來接待相府唯一的嫡出之女，也不難看出皇后不快啊。
顧艾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總是會想到很多很多，可能是習慣了吧。柔姨娘還在與那嬤嬤套着話，除了顧艾瑾和她並排站着，其他都在身後乖巧的低頭。顧艾瑾看着也是乖巧端莊的，溫和的笑着，看着那嬤嬤。沒人知道，她的焦點是落在嬤嬤頭頂的飛檐上。
那飛檐上，雕刻着一隻傲睨蒼生的鳳凰，神色威儀令人忍不住俯首，活靈活現，似是呼之欲出。凰居中央，兩邊各有一字，“朝”。“殿”
顧艾瑾還沉醉在自己的思緒中，只聽那嬤嬤道：“那老奴就退下了。”
柔姨娘點了點頭，看着老嬤嬤走遠，才轉過頭來看着顧艾瑾，兩人都沒說話。顧艾瑾卻好似明白一般，笑着點了點頭。兩人一齊，踏入“朝凰殿”中。在顧艾瑾眼中，自進宮門來，她沒見着所謂的御花園，也不見有奢豪得讓人驚嘆的鋪設，知道進入這外表無奇的殿中，才知這豪奢並不總是表現在外的，這皇宮竟也懂得低調，顧艾瑾為自己所想的覺得好笑。若是真懂得低調，那這一進來便聞得到的檀木香如何解釋？當真不知這宮中人是怎麼想的。
與柔姨娘等人在外廳駐足，柔姨娘低聲提醒了句，“這外廳是庶出之女聚集之地，大小姐應是往裏邊去。”
“姨娘有心了。”來時見柔姨娘不悅，以為古代免不了勾心鬥角，倒是她多慮了。
恰好，旁邊有宮女經過，青黛伸手攔下，“麻煩妹妹為我家小姐帶路。”順手，將一個簪子塞給她。
那宮女摩挲了幾下，笑吟吟地抬頭，“小姐，隨奴婢來。”說罷，便是前面領路。
柔姨娘和兩個…妹妹，也不再跟她同往。顧艾瑾看了青黛一下，笑笑跟上。
越往裏走，顧艾瑾便止不住為這佈景之人折服，這麼一條小徑，以棵棵大叔為衛。頭頂上，枝枝相握，葉葉相牽，灑下一片樹蔭，這皇宮竟也是以靜謐之處。腳底下，各色的花瓣鋪滿了小徑，清晨的陽光不時透過樹葉之間的縫隙，撫摸這些歸根的生命。皇宮，也是這般可愛的啊。
第006章，“既如此，我喚你艾瑾，你喚我一聲心瞳，可好？”
“嗯…”顧艾瑾的心思又飄遠了，原來這就是社交啊。
兩人就着一些無關大雅之事玩笑了一會，便聽見一個尖銳的傳告聲，“皇上駕到———皇後娘娘到———”
顧艾瑾蹙眉，瞥見蘭心瞳全身伏地，身後的婢女也是全部跪下，無人抬頭。只好跟着，弱弱的跪下，前額觸地。
整個大廳都安靜了下來，只聽腳步聲從門外進入，踱過他們眼前，踏上階梯。一個略沉穩的聲音響起，“都起來吧！今日是私宴，無需拘謹。”
顧艾瑾見着蘭心瞳在這句話后直起身子，也不再垂頭，雖不懂為何，也知道仿着來就好。
顧艾瑾頭一歪，正準備看向殿上之人，卻見蘭心瞳暗暗地拉了她一下，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顧艾瑾只是一頓，好似領悟了。這該是那句“龍顏天威，豈容爾等窺視”顧艾瑾不禁為自己的猜測莞爾。學着蘭心瞳直視前方，恰與方才那男子目光交接，顧艾瑾嘴邊的微笑還沒來得及卸下，就這樣兩人相對，眸中，只有彼此的存在。
那眼睛，如今已經有了起伏，雖稍縱即逝，卻也被顧艾瑾捕捉到了，似乎，不是湖了，而是海，那海的中心，是她，也是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顧艾瑾心驚，這熟悉感，是源自她自身。前世，她對着鏡子，不斷地練，方才使得眼睛不再透露她的情緒。那他呢？一個王爺，怎的會有……如此冰冷，平靜，而讓人忽略了焦距的雙眼……
顧艾瑾不願再與他對視，嘴角的笑意收回了。這個人，怕是比她更苦，否則，他眼中的情緒怎麼沒會多出她看不懂的成分呢。一個念頭突然跳躍上來：何不與他做朋友，在他的海面上點綴陽光。念頭一閃而過，也讓她下定了決心。
顧艾瑾再次看向那男子，男子不曾移換過目光。兩人目光交接，顧艾瑾當即彎了彎唇際，小小的梨渦若隱若現，讓對面的人一個愣神。
顧艾瑾很明顯的看到，男子紈絝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又恢復如斯。男子蹙眉，也許，不是驚艷，而是疑惑。為什麼，他有種被看透的感覺？為什麼，他反而有了一絲輕鬆的感覺？在顧艾瑾的小臉上停留了片刻，墨藍色的眸子加深的底色，與黑暗融為一體。
兩人相對，也不知殿上之人說了什麼，顧艾瑾只覺得有人拽了下她的衣袖，“皇後娘娘引我們賞花。”簡潔明了。
顧艾瑾感激的點了點頭。賞花宴正式開始，又或者說正式結束了。女子隨皇后漫步，男子可留殿也可離席。顧艾瑾終於明白，賞花宴，不過就是讓她們露一下臉，王爺屬意哪位，自會尋得女子的信息，上門提親。之後的賞花一事，倒是可有可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