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喝醉酒的李明朗
門板合上,我又被壓在門板上……
我半睜着眼,才發現自己被李明朗攔腰抱了起來,依舊維持着連體嬰的姿勢,將我一路抱呀抱,抱到了外婆橋……
哦,不對,是床上。
然後,他上,我下,他的臉埋在我的肩窩裏喘氣,半個身子壓着我,一動不動。
我靜默了好一會兒,才試探性的動了一下,用指尖戳了戳他。
就聽到一道悶悶的聲音:“別動,我頭暈。”
五分鐘后,我就認命的爬了起來,到廚房裏倒了杯熱水,回到屋裏端給那個賴在床上像是死了一樣的男人。
喝醉酒的李明朗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有點賴賴的。
他被我拉起來的時候,就勢就靠住我,沉甸甸的頭枕在我的肩膀上,就着我的手,喝着杯子裏的水,喝的很慢,小口小口的,卻喝了大半杯。
於是可想而知,我維持這個姿勢有多辛苦。
水喝得差不多了,我鬆了手,李明朗卻沒有倒回去,反而放空一樣的坐在那裏,愣愣的看着我。
我也坐了過去,看着他。
請問,您看什麼呢?
李明朗看着看着,就傻呵呵的笑了。
我又問他,您笑什麼呢,想吃藥不?
李明朗搖了搖頭,收起笑容,雙加酡紅,還是那副臭德行,加上頭髮比較凌亂,活脫脫剛被人蹂躪過的小賤樣兒。
半響過去了,李明朗才啞着聲音道:“我一喝多了就上頭。”
我心說了,誰喝多了不上頭啊?你當你練得是六脈神劍還是抽水馬桶啊,進去多少出來多少?
我問:“那你喝了多少?怎麼客戶跟你談業務還帶灌酒的?”
李明朗比劃了一下,半個手掌的高度,兩小杯。
“白的?”
李明朗搖頭。
“紅的?”
李明朗繼續搖頭。
“該不會是啤的吧?”
“啤的,紅的,白的,加一塊兒了……。”
哎呦呵,混酒,漲行市了你,這兩杯下去能不暈么?
我說:“那我給你找點葯吃了吧,現在你還不能睡,得等酒勁兒過去了,要不然第二天准宿醉。”
可誰知,我剛一抬屁股要起身,就被李明朗一把拽住,扯進懷裏。
哦,也不是,是他一頭悶進我懷裏才對……
於是,現在便又成了,我站着,他坐着,他的臉埋在我肚子裏取暖的姿勢。
他的聲音比剛才聽上去更悶了,幾乎要聽不清:“心心。”
我說:“你還沒告訴我,你今天談業務去,怎麼客戶還灌你酒啊?”
李明朗沉默良久,才道:“不是客戶,客戶一早就談完了,後來在餐廳里遇到了幾個老同學,拉着我去唱KTV。”
哦,原來是趕了兩場。
“你喝這麼多酒,你是怎麼開車回來的?”
“代駕……。”
“那你的那些同學們,現在都怎麼樣啊?”
李明朗又沉默了。
我等了好一會兒,等不到回應,低頭一看,這廝已經昏昏入睡了……
李明朗家裏的事,我最終還是沒找到機會和他說。
原本是打算等到第二天一早的,恰好我和他都起得比較早,屋裏幾個老人遛彎的遛彎,逛早市的逛早市,諾大的客廳里只有我和李明朗。
可是李明朗居然翻臉不認人,不承認自己前一天喝醉了,還拽得二五八萬的樣子,皺着眉頭,揉着太陽穴。
丫準是宿醉了,正在鬧脾氣。
吃早飯時,我試圖找機會和他聊聊,但是剛一開口,他就擰起了眉,淡淡道:“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就改天再說。”
我頓時氣涌如山:“你不就是喝了點酒么,連聽覺都產生障礙了?要不要我帶你去醫院驗尿,看你喝的那些是不是甲醇?”
李明朗不勝其煩的掃了我一眼,轉身回屋了。
靠,我簡直要摔桌子了!
上午在公司處理李明朗家人的案子時,我接到了一個陌生女人打來的電話,說是獵頭公司的客戶專員,要和我見面。
獵頭公司不就是挖掘人才的無良機構嗎?
像我這樣的庸人也有人挖?
我仔細琢磨了一下,決定還是過去看看什麼情況,活了這麼大頭一次被人當人才看待,小心臟砰砰直跳。
我跟程伊伊隨便編了個借口,就請了兩個小時的假,然後按照對方告訴我的地址,一路找到了一家茶室,目測人均消費水平不低於三百元。
做獵頭的都這麼奢侈,可見從人才身上挖掘了多少民脂民膏。
茶室里的服務員小姑娘們都長得水水靈靈的,但是一個個都眼高於頂的樣子,對衣裝革履的男客戶假以辭色,對我這樣破衣爛衫穿着一身休閑服的同性,則愛答不理。
後來還是我報上了包間名稱,服務員才露出一個職業化的笑容,扭搭着包裹在旗袍下的小腰,一路帶着我找到包間。
推門一看,屋裏陳設古色古香,窗子下擺放着一張紅木的榻,茶桌就架在榻上,榻的一邊坐了一位比外面那些小姑娘還漂亮的姑娘,想必就是那個獵頭了。
“你好。”
“你好。你就是郝心吧,來,快請坐。”
我走過去,剛一坐下,獵頭姑娘就遞過來一杯熱乎乎的茶:“剛剛醒過,第二泡,來,請喝。”
我牛嚼牡丹的將茶倒進嘴裏,這才看到獵頭姑娘一手拿着小嘎嘣豆茶杯,一手托着茶杯底部,輕輕聞了兩下,徐徐品了兩口……
我頓覺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最起碼逼格不是一個檔次的。
獵頭姑娘慢悠悠的喝完了一杯茶,輕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本來還想約在咖啡廳的,可是前一天我喝了點酒,這會兒正想醒醒腦。”
“哦,沒事,約哪裏我都可以。”
獵頭姑娘換了個坐姿,依舊優雅:“是這樣的,我們公司的情況,和我今天找您的目的,我之前已經在電話里說清楚了,如果您感興趣的話,我可以把對方公司的情況簡單跟您介紹一下,如果您滿意的話,下一步咱們就可以排期面試了。”
“對方公司?”我表示詫異。
“難道郝小姐不知道嗎,你在婚慶行業可是一匹黑馬,剛剛出來一年就成績彪炳,不少大公司都正想你這樣的人才。我們公司,就是受到一家公司的委託,要招聘一個像你這樣的婚禮策劃師,不過並不單純只是做相關業務,還要肩負培養新人的職責,試用期過後就直接是部門主管了。”
也就是說,我是婚禮策劃師導師,兼任部門主管,手下有一批小姑娘小夥子聽我差遣,供我使喚,我輕易不接單,一接單必是大單?
這麼好的一塊餡餅怎麼會從天而降,正好砸在我這個庸才頭上?
我一時覺得輕飄飄暈乎乎的,簡直不敢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就像是被那種先交費上學習班再考試騙錢為名的地產公司忽悠了一樣。
我說:“呃,您說的條件是很吸引,可是我怎麼越聽越覺得自己能力不足呢?其實我做這行也沒幾年,手上處理的案子都不是很靠譜,培訓人才更是一點經驗都沒有,您說的公司又怎麼會看上我呢?”
“郝小姐未免太妄自菲薄了,其實你並不了解你的市場價值,現在外面那些規模稍微大一些的婚慶公司里,也沒有幾個像你一樣認真負責的婚禮策劃師的,大部分都是在交行活,流水線工程,根本不會真正關心客戶的需求。而大多數結婚的新人們呢,並不知道還有量身訂造創意婚禮,以為找婚慶公司辦婚禮都是一個模子。當然,這樣流水作業是可以加速業務來往,將利潤最大化,可是站在以人為本的角度上來說,並不夠人性化。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性格再相似也多多少少都有差別,哪能人人都用一樣的婚禮流程呢,你說是吧?”
我點了點頭,看來這個獵頭姑娘挺懂行。
獵頭姑娘笑着繼續道:“不管做哪一行都要講良心,這是現代很多公司稀缺的東西。但是據我們調查,郝小姐承辦的婚禮案子,都最大限度的做到了以客戶為先,不僅創意優秀,而且還廣受好評。其實我們公司要挖掘的就是像你這樣的人才,不看業務量有多大,關鍵還是要看口碑效應。”
照這個獵頭姑娘所說,我簡直就是供不應求?
獵頭姑娘從她那個限量版粉紅色的mini小包包里拿出一張名片,又用她那精心做過的粉紅色指甲,將名片推到我面前。
我抬眼一看,正是業內一家數一數二的大型婚慶公司的人事部名片。
我下意識道:“這家公司招聘一向門檻高。”
“這家公司想必郝小姐也聽過,你別看這是大公司,其實他們內部像你這樣的人才,目前還是很短缺的。至於門檻高低,都是針對大批在網上投遞簡歷的那些的,像是我們公司介紹過去的人,都是直接跟人事部和業務部的主管對接,只要面試一過,即刻開始上班。”
也就是說,通過獵頭姑娘我就可以避免和蝦兵蟹將們搶飯吃,直接挑戰Boss級別的三堂會審?
我隨手將名片揣進兜里:“我想我需要考慮一下,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再和您聯繫。”
話音落地,我才想到:“哦,對了,我還沒請教過您的姓名呢?”
“我姓劉,單名一個瑤字。”
劉瑤,大俗名,和我一樣。
“這張是我的名片。”劉瑤又將她的名片雙手奉上。
我也同樣接過,隨手揣進兜里,打算一走出這個門口就老死不相往來。
可是劉瑤卻說:“這樣吧,三天後我再給郝小姐打個電話,希望到時候你已經考慮清楚了,這麼好的機會,聰明人都是不會放過的。”
一句話把我架在半空,也就是說,如果我放虎歸山,我就是豬?
數分鐘后,我和踩着三寸高跟鞋的劉瑤站在茶室門口,我仰頭沖她說了一句“再見”,便頭也不回的撤了。
連鞋跟都有如此優勢,這個劉瑤渾身散發著讓人不舒服的氣質。
正如和她聊天的那幾分鐘的感覺,彷彿看到了一個巨大陷阱在我面前,旁邊佔了一個微笑的美女對你說,一、二、三,預備,跳!
我正準備打道回府,半途中又接到我媽的電話,說是我二姨給我說了個對象,就在北京,工作和學歷都不錯,讓我現在就去見一面。
我立刻蒙了:“媽,你沒告訴二姨啊,我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你有男朋友,可是前陣子你不是才和大功分手了嗎,我就是那會兒隨便跟你二姨念叨了兩句,沒想到你二姨就當回事了,四處給你張羅,我這不還來不及告訴人家你找着對象了,她就給你聯繫了這個……。”
“哦,那我能不能選擇不去啊?”
“那可不行,再怎麼說也搭着你二姨的人情關係呢,就算你不滿意,也好歹跟對方坐下來喝杯東西,面子上圓過去了,別故意搞破壞。再說了,誰不是兩條腿走路啊,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騎驢找馬,你只是去跟人家見個面,別弄得像是偷情似的。”
我媽的前衛思想真是刷我下線,但是為了讓我二姨面子上過得去,我也只好硬着頭皮上了。
於是就這樣,我半途臨時改道,十幾分鐘后又到一家咖啡廳里見了另外一個陌生人。
是個五官端正,說不上帥,卻也說不上丑的男人,屬於耐看型的。
最起碼我坐下來五分鐘了,已經覺得他比剛見面時候順眼多了。
不過在過去的五分鐘裏,我們除了簡單的確認對方身份,餘下的時間基本用沉默對話,用眼神溝通,他不言,我不語,他是本性靦腆,我是故意裝羞。
同時,我心裏還盤算着,撐你丫三十分鐘,看你丫找不找借口走。
我不得不承認,在經過一些列的婚禮奇葩案件的洗禮和鍛煉后,我已經練就了一身鋼筋鐵骨,遇魔殺魔遇佛殺佛,絕不手軟。
照這個情勢下去,要不了幾年我就是跟老油條了,對付這樣的知識分子男士,我一個同時相親他這樣的十個,都是遊刃有餘的。
但是我這邊正在自信滿滿和掐算時間,相親對象竟然突然開了口。
“郝小姐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樣,和照片里也不一樣。”
照片?還有照片?
“哦,那估計是過去的照片吧,我這人老得快,一年三變,到了明年就又換了一個人了。”
我突如其來的自黑,讓相親對象一愣,進而笑了,直說我幽默,還說新年新氣象,越變越好,只要不是換一張臉就行。
我心說了,你丫比我還幽默。
相親對象繼續道:“其實從剛才到現在,我一直在觀察郝小姐,倒不是我沉默寡言,只是想多了解一下。”
親,您靠肉眼觀摩,就能看透人性本質么?
我皮笑肉不笑道:“這麼說您很會看人了?請問在哪裏高就?”
“高就談不上,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單位,不過我自修過犯罪心理學,所以喜歡觀察人。”
不用後期特效配,我也能看見自己頭頂上飛過去的烏鴉,和留下的一串省略號,還有三道黑線……
“您可真夠風趣的,不知道靠您這門手藝,光是用眼睛看,幫國家抓住過幾名重犯吶?”
相親對象似乎沒有從我的揶揄中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反而抓住我這個話題,開始跟我講起他的觀察史,長篇大論了一大堆,說他如何靠觀察發現犯罪的,說他如何靠肉眼就能杜絕慘案的,但是說到最後全是誤判,全是良民。
我極力壓制着打哈欠的慾望,頻頻看錶,已經超過了我預計的三十分鐘,再看對方,兩眼放光,興奮地口沫橫飛,看形勢實在不妙。
直到一聲“心心”,從我背後響起,才終於將相親對象的演講慾望攔腰掐死。
相親對象的嘴角維持着一個尷尬的弧度,張着嘴望着來人,又望了望我,盼我介紹。
我回頭一看,也露出一臉驚訝:“學長?”
咦,可不正是阮齊學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