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二十一章 玄通
祁淵在得知左清秋死後,整個人都懵了。
他真的不敢相信那個睿智的老人就這麼死了。
這輩子他為太子,不敢太過親近外祖,平日裏三節兩壽也只能賜下一些東西表表心意,亦或者讓傅氏宣上官氏入宮說說話,仔細想想,他幾乎沒有一次主動見過左清秋。
上輩子左清秋在他登基后才病逝,當時左清秋死後上官氏悲痛昏厥,最後也跟着去了,左氏的下一代左懷遠沒幾天就因守孝太過清苦病倒,三月後病逝。
短短半年不到,左氏死了三個主子,導致祁淵上台後竟無一親近中可用之人。
而如今還未到時候,左清秋就死了,為什麼?
中風?他不信!!左清秋的確有輕微中風徵兆,可若是一次病發就導致死亡,騙鬼呢?
前生左清秋能堅持到他登基才病逝,如今怎可能會死?
這其中一定有貓膩。
祁淵派遣了大量人手去查此事,再加上傅氏稱病不出,太后又病了,沒幾天過去,祁淵整個人就瘦了一大圈。
祁諶並未跟着宣明帝去洛陽,而是留在了京城,謝長風不在,他就成了兵部的代言人,每次來開會看到祁淵,他都會主動湊過來上演一出兄弟情深,以前祁淵還願意敷衍一下祁諶,用更加肉麻的樣子噁心回去,不過這幾天他實在沒心情。
於是祁淵也病倒了==
宣明帝接到京城急報一下子呆住了。
他這邊剛舉行了方士會試,成績已經出來了,因考試人數過少,只取前二十名進行殿試,他正興緻勃勃的等着看殿試上二十名方士一起作法呢,哪想到長安這邊竟出了這麼多事!
李皇後為此溫言寬慰,“太子殿下在陛下面前永遠都是孩子,您離開他心裏自然不踏實。”
宣明帝聽后心裏頓時舒服許多。
“太后病倒,聽聞丞相也去世了,可見大家都受陛下庇護,您一離開呀,京城瞬間黯淡失色了呢!”
宣明帝聽了更加開心,他立刻拍板決定,“回京!!”
於是一行人馬來到洛陽一個月不到,就啟程回京了==
宣明帝給出的理由極其冠冕堂皇,太后病了,他身為人子自然要親自侍奉湯藥。
同時他想到老丈人中風病逝,翻了翻《說文》,定了謚號。
首先身為文臣翹楚,一個文是跑不了的,其次老丈人當初慧眼識珠將女兒嫁給他,可稱博聞多能,老丈人又是楚朝兩代宰相,布憲於國,就定為文憲吧!
禮部的人接到宣明帝下的旨意,他們看了半天,臉色怪怪的。
這謚號不想是給開國丞相用的,倒像是給禮部尚書用的==
不過即便這謚號的意思有那麼微妙的跑題,卻也算是個上等謚號,禮部的人自然就順着宣明帝的意思,不再說什麼了。
祁淵接到這道旨意後有些心塞。
上輩子宣明帝並不寵愛他,甚至在最開始還在李氏的影響下對他多有厭惡,若非左清秋悉心教導他,也不會有今日的祁淵。
祁淵以前給左清秋的謚號自然是文正,他覺得外公完全襯得上這個謚號,可宣明帝卻給了文憲,雖然也是好謚,祁淵還是覺得難受。
本來身體就不太好的他病的更重了。
而且伴隨着宣明帝回京城的還有另外一個消息,方士考試的最後殿試將在京城舉行。
祁淵之前謀算那麼多,就是為了降低方士們的影響力,結果千算萬算,卻還是功虧一簣。
他氣的不輕。
東宮的兩位主人都病了,太后也有恙,宮務立刻落在了淑妃手上。
淑妃這次並未跟着宣明帝去洛陽,她的女兒大公主嫁給6珏,已然有三個月的身孕,她不放心大公主,就求了宣明帝,讓大公主回宮小住,她親自看護。
這是淑妃第一次接管宮務,她自然膽顫心驚,好在宮務皆有慣例,按照以前的樣子比葫蘆畫瓢,撐上十餘日還是可以的。
謝長風自從知道情緣病重后整個人都斯巴達了。
若非辰九死命的拉着他,說甲一還在給他傳信,太子病情不是很重,只是心情不好而已,恐怕謝長風早已快馬加鞭趕回京城了。
即便如此,當宣明帝宣佈啟程歸京,謝長風還是先騎着馬跑了。
他給定國公的理由是太子病重,若是將來祁諶上位,那林家的麻煩就大了,他需要先行回京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林靖城自然也接到京城來信,他寬慰謝長風,“左丞相去世,太子難過是很正常的事情,若你現行離開一事被人發現,將來陛下怪罪下來,誰都承擔不起。”
“……那我速去速回。”謝長風冷着臉,“總要親自確認一下,我可不想被人打了翻身仗。”
林靖城心中有些奇怪,這可不像是去打擊政敵的模樣,倒像是擔心老婆的模樣。
不過他沒想那麼多,這抹疑問只是在心頭一晃而過,面上倒是笑了,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
“好吧,不過你最好能再返回來歸隊,總要露露臉。”
謝長風點點頭,扭頭走了。
謝長風一人雙騎,徹夜疾馳,只用了三天就趕回了京城。
當他風塵僕僕一身邋遢衝進東宮,來到祁淵面前時,祁淵被深深的感動了。
“你怎麼回來了?”祁淵勉力靠在靠枕上,伸手拂過謝長風的臉頰,絲毫不介意上面的黑灰,“我只是身體不太舒服,很快就好了。”
謝長風定定的看着祁淵,他猛地伸手,緊緊抱住眼前的人,雙手用力,如鐵鑄的鋼筋,牢不可破。
他顫抖的道,“我害怕。”
即便有太醫徹夜看護,謝長風還是不放心。
這是他輾轉三世才找到的珍寶,若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出了事,他一定會瘋掉的。
祁淵默默的伸出手,回抱住這個男人。
也許他重活一世,就是為了遇見他。
門外,傅氏臉色蒼白如紙,她緩緩跌坐在地上,彷彿看到了世界末日一般崩潰,她顫抖着,想要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蔡太監面如土色的跪在一旁,謝長風衝進來的速度太快,他將內殿的大門給弄壞了,蔡太監剛找來屏風擋住,傅氏就過來了,他攔都攔不住!!
祁淵抬頭,正看到傅氏那驚駭欲絕的目光,他挑起唇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傅氏渾身一個激靈,她猛地轉身,踉踉蹌蹌的走了。
祁淵面沉如水,他看向蔡太監,抬手比劃了一下,蔡太監磕頭如搗蒜,然後轉身跑了。
“沒關係嗎?”謝長風悶悶的道,“她是祁昭的母親。”
“雖然會麻煩點,但沒事的。”祁淵輕快的道,“好了,你這麼突然回來,父皇要是知道了怎麼辦?”
謝長風抱着祁淵不放手,半響才撇嘴,“我一會再趕回去。”
祁淵皺眉,“來來回回傷身體,你……”他也不好讓謝長風直接留下來,他想了想,“要不你且先回去,我這邊弄點手腳,將你先調回來。”
謝長風眼睛一亮,“好!等你消息!”
祁淵看着陡然精神起來的謝長風,不由得失笑。
沒多久,兵部就收到消息,說年初來降的吐火羅國內部發生叛亂,似乎有人妄圖攆走楚朝官員,想要重建吐火羅國。
祁淵以此為由,將兵部尚書先行調回京,謝長風順勢跑了。
宣明帝接到消息后氣的不清,發下旨意將歸降的原吐火羅國王,如今的安和郡王狠狠咒罵了一頓,隨即他讓儀仗加快速度,同時派遣大內總管太監李福親自去西域,代天子巡邊。
李福快馬加鞭帶着人走了,十天後,宣明帝歸京。
祁淵強撐着病體出來郊迎,見到宣明帝時臉都白成了紙。
宣明帝大驚失色,他以為太子病倒不過苦夏加難過外公去世,可見面才發現,自家大兒子瘦了一大圈,嘴唇泛青了!!
宣明帝連忙讓太子直接到車架里休息,祁淵剛開始還推辭,他是太子卻休息在皇帝御攆里,若是有流言傳出他將如何自處?
但這一次宣明帝卻強硬起來,他壓着祁淵躺在軟榻上,讓太醫細心診治,在得到太子略感風寒,病體沉重,需要好好靜養才可后,宣明帝深吸一口氣,對祁淵道,“淵兒,你且回去好好靜養吧,聽說傅氏也病了?她怎麼照顧你的?”
遷怒了一下傅氏,宣明帝又道,“昭兒年紀也不小了,回去后讓他幫我念念奏摺吧。”
祁淵一愣,隨即感激而高興,“多謝父皇栽培。”
宣明帝拍了拍祁淵的手,感慨道,“你我父子,何須多言。”
祁淵心下冷笑,面上卻無比感動,溫情脈脈。
不管祁淵再怎麼不滿意,方士最後的考試還是開始了。
殿試上,表現最出色的是一位大和尚,他法號玄通,這大和尚自言能明確誤通古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掐指一算能知天下事。
於是宣明帝就讓大和尚算一算邊疆何時能平靜下來。
這大和尚裝神弄鬼了老半天,一臉高深莫測,“旬日可定。”
宣明帝似信非信。
結果十日後,邊關消息傳來,甚至李福都還沒到西域呢,吐火羅國的叛亂就已經平定了。
——廢話,本來就是祁淵為了將謝長風調回來的借口,問題自然不嚴重。
宣明帝大喜過望,下旨封這玄通大和尚為宮廷方士,開壇講經,卜算國家大事。
祁淵氣的摔碎了自己最喜歡的青花筆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