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四章 女人們
“荒謬!!”
寧壽宮內,曾經的貴妃,如今的皇太后坐在上首,她目光冰冷,聲音雖然不大,卻重若千鈞。
左下首,皇后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微微欠身,“請母后示下。”
太后定定的看着皇后,一字一句的道,“如今陛下剛登基,哪有立刻廣開後宮採辦秀女的?你莫不是忘記了,陳王和楚王還未離京?”
皇后的臉色陡然一白,手上的帕子快要被捏碎了,她立刻拜下,“兒臣知錯了。”
她心裏不住懊惱,主要是最近宣明帝頻頻讚歎太子,彷彿忘記了齊王一般,她一時焦慮,就走了步臭棋。
皇后哭訴起來,“兒臣一時糊塗,只是……”她頓了頓,“陛□邊除了臣妾外,只有淑妃和靜嬪伺候,後宮空虛,兒臣初掌後印,心下惶恐,害怕辜負母后和陛下,整日竭力處理宮務,不敢有絲毫懈怠,陛□邊竟只有兩位妃嬪伺候,和先帝相比,實在是……”
淑妃就是生育了大皇女和三皇子魯王祁岱的孟氏,靜嬪就是生育了二皇女的6氏。
聽到皇后如此哭訴,太后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下,不錯,和先帝相比,如今宣明帝的後宮的確沒幾個人,加上皇后也就三個女人。
皇后先是表達自己着實擔憂無法好好伺候陛下,話音一轉,又道,“太子身邊也只傅氏一人,按照太子規制,當有良娣兩人,良媛六人,還有承徽昭訓奉儀等,太子雖非兒臣所出,也是兒臣打小看大的孩子,聽說太子經常讀書到深夜,兒臣心下雖喜於太子勤勉,可也擔憂他的身體,傅氏膝下尚有昭兒和大姐要看護,兒臣這才琢磨着相看秀女,給太子添一兩個伺候的人……”
太后微微眯眼,不管皇后是何居心,這番話說出來,倒頗符合嫡母風範。
皇后小心翼翼的偷看了太后一眼,發現太后臉上的怒氣似乎消散了不少,心下一振,“而且兒臣也有些私心……”
她似乎有些羞愧,又不好意思,“諶兒如今十七了,雲家嫡長女要為父守孝,等她嫁過來最快也要兩年後了,兒臣想着不如給諶兒先指個側妃,兒臣看着昭兒聰明可愛,也想再抱孫子呢。”
是想多個孩子來分寵吧!
太后心下一哂,皇后這麼直白的將目的說出來,太后即便心下不渝,之前的怒火卻也逐漸消散,不管太子還是齊王,他們的孩子都是她的孫子,皇家子嗣自然是越多越好,皇后這麼想倒也沒錯。
再說了,如果皇后將太子和齊王一視同仁,太后反倒會心下奇怪,皇后出身並不高,只是一普通的良家女子,父兄即便被封了承恩侯,卻也並未擔任什麼實權要職,如今元后長子為太子,皇后心下不忿,倒也可以理解。
想到這裏,太后的語氣變得溫和起來,“你想的雖好,可也太性急了些,如今朝廷正在籌備恩科,即便要遴選秀女,最快也要明年了。”
皇后連忙道,“母后說的是,兒臣沒什麼經驗,還望母后多多提點。”
太后終於笑了,“提點倒是說不上,只是……”她慢慢道,“大丫頭如今十三了吧?再留幾年就該嫁人了,你身為嫡母,不要光記着皇子。”
皇后眼珠子一轉,是了,淑妃的長女已經到了適婚年齡,雖說公主大凡嫁的晚,可也要早早相看。
她笑吟吟的道,“的確是兒臣疏忽了,說起來大丫頭都十三了,一直都是大姐這麼叫着,倒是委屈大丫頭了。”
太后擺擺手,“你知道就好。”
又說了幾句話,皇后看太后臉上似有疲憊之色,就起身告退了。
祁淵一頭冷汗的回到了東宮。
剛到立政殿,蔡太監就一溜小跑迎過來,低聲道,“太子妃之前派人傳話,若是您有空,還請您過去一趟。”
祁淵腳步一頓,轉身朝太子妃傅氏所居的光天殿走去。
路上,他輕聲道,“謝將軍今天又來了嗎?”
上午謝長風離開后,祁淵就去了御書房一直陪着宣明帝,絞盡腦汁將選秀之事推掉,又一起用了晚膳,眼瞅着宣明帝要去後宮了,祁淵才告退離開。
回到東宮,祁淵心下一陣后怕,他不敢想像若是謝長風那個大殺神知道選秀一事後,會是什麼反應。
一般而言,楚朝一些達官貴人的確好南風,不過大部分都只是淺嘗輒止,只在南風館裏嘗嘗鮮,即便有那兩情相悅之人,也各自有妻兒,畢竟對一個官員和家族來說,正妻是必須的,嫡長子更是延續家族傳承的希望,但如果後院裏不僅有正妻,還婢妾成群的話……呵呵。
聽謝長風之言,他似乎對傅氏都懷有殺意,若是再多幾個良娣良媛……祁淵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總覺得脖頸涼颼颼的。
蔡太監聞言立刻抬頭看了祁淵一眼,然後又低下腦袋,“統領並未再來東宮,今日輪值的是葉右衛。”
祁淵心下出了口氣,然後一呆,臉色難看起來。
他居然在害怕謝長風?開什麼玩笑?他是太子太子太子啊!!
他握緊拳頭,黑着臉走進光天殿。
傅氏早就得到消息,在殿門口迎了上來。
許是看到祁淵的臉色不好,傅氏說話也小心翼翼的。
“拜見殿下。”
祁淵一擺手,當先一步踏入光天殿。
傅氏將祁淵請到東廂暖閣,她拿着帕子,親自上前替祁淵擦了擦額頭的汗漬,並伺候着祁淵換了居家的衣飾,待祁淵收拾妥當,傅氏推開了暖閣的窗戶,微風襲來,伴着淡淡花香,祁淵心下的暴躁也消散了許多。
傅氏雙手奉上一碗紅豆湯,柔柔的道,“殿下用些豆湯吧,我讓人加了些蜂蜜,味道清爽香甜,今日昭兒用了一直道好喝,還連着喝了兩大碗呢。”
一碗紅豆湯下肚,最後那點怒火也不翼而飛,祁淵淡淡道,“昭兒年紀還小,吃食上要格外精心,小心過猶不及。”
傅氏笑道,“殿下說的是,我已經讓齊嬤嬤仔細盯着了,只讓昭兒每日用一小碗解渴潤肺,不敢多用。”
祁淵點點頭,“有什麼事?”
傅氏眼神微閃,微笑道,“今日謝夫人來東宮做客,謝夫人賢良淑德,又不掩英氣,不愧是將門之女呢!”
祁淵一愣,他抬頭,“謝夫人?是謝長風的夫人林氏?”
“正是。”傅氏一邊隨意把玩着手上的扇子,一邊不着痕迹的打量祁淵,“聽嚴侍衛說,殿下曾在邊關重病,還是謝夫人讓人騰出院子,請來大夫為殿下調養,我一直感激不已,想要找機會好好謝謝她呢!”
傅氏的話勾起了祁淵的回憶,想起那夜那人不眠不休的照顧,祁淵神色愣愣的。
不管謝長風對他抱着何等居心,他終歸是在關心他,並站在他身後,默默的守護着他。
祁淵臉上的表情頓時複雜起來。
傅氏心下一緊,她就覺得太子從邊關回來后就變得怪怪的,如今她提起林氏,太子竟變得心不在焉,難道……
傅氏臉上笑容不變,繼續道,“聽說謝夫人剛喜得貴子,我就讓紅娟開了庫房賞了些藥材,還將昭兒幼年存下的小衣賜了下去,謝夫人高興壞了呢。”
喜得貴子?祁淵的臉色陰沉起來。
傅氏繼續笑着,語氣悠然,“說起來謝將軍年少有為,定國公慧眼如炬,挑了謝將軍當女婿,謝將軍和謝夫人成婚後感情深厚,殿下和謝將軍交好,謝將軍為東宮禁衛統領,不僅宮中安全無虞,也可以和定國公搭上關係,不求定國公有所偏倚,只要他保持中立,對殿下來說就是一大助力呢!”
慧眼如炬?感情深厚?祁淵的臉色徹底黑如鍋底。
站在一旁的蔡太監恨么將腦袋縮進衣領里,他算是發現了,這東宮有三座大山,太子一座,謝統領一座,太子妃也是一座!
這三個人之間的關係黑的滴血,若是不小心摻和進去,那就一個死字啊!
傅氏見好就收,說完后她不再提林氏,而是一臉關懷,“母后昨日曾透了幾句話,殿□邊伺候的人太少,您看……”
祁淵硬邦邦的道,“不用你操心,孤已經和父皇說過了,恩科在即,孤忙的不可開交,沒心思放在這上面,再說了,皇祖父剛走沒多久,不宜選秀。”
傅氏早就知道皇后出的是爛招,從一開始就沒放在心上,此刻聽到祁淵如此說道,立刻點頭,“我明白了。”
眼瞅着祁淵起身要走,傅氏又道,“殿下近日忙碌,也請多多注意身體。”
她笑盈盈的盯着蔡太監,“身邊的人都仔細注意着,若是殿下有何不適,速去請太醫,知道嗎?”
蔡太監忙不迭稱是,祁淵隨意點頭,就離開了。
謝長風回到府中,剛走進正院,正看到青萍慌慌張張的樣子。
謝長風皺眉,大踏步走進屋,就見林氏正坐在床邊,手上拿着信在發獃。
青萍急得不得了,“將軍回來!”
林氏這才被驚醒,看到謝長風進來,她滿臉疲憊,“青萍,你且下去吧。”
青萍欲言又止,一步三回頭的退下了。
謝長風滿臉不解,“怎麼了?”
林氏輕聲道,“馬上要開恩科了吧?”
謝長風點頭,他們從雁門關出發時新年剛過,本來恩科是準備開在四月份,不過宣明帝考慮再三,顧慮新舊朝權力交替不穩,再加上陳王和楚王還逗留在京中,宣明帝拿不定主意怎麼處理這兩位王叔,就將恩科一事暫時推到了六月。
如今已經是五月底,再有半月恩科就開了,此刻京中到處都是舉子,客棧都住滿了。
林氏嘆息道,“將軍還記得我外祖家嗎?”
謝長風想了想,“……我恍惚記得是滎陽鄭氏?”
“是啊……我外祖家才是真正的世家大族,世人皆道爹爹娶了娘親是佔了大便宜,即便母親只是鄭氏旁支。”林氏揚了揚手中的書信,“這是我外祖母的信。”
“……說的是恩科一事嗎?”謝長風有些奇怪,“咱們家是武將,跟恩科沒關係吧,再說了,鄭氏子弟還需要我們打點?”
“不,外祖母信中說,母親還在世時,曾與人指腹為婚,將我許給了人家。”林氏的表情極其複雜,“如今對方上京了……”
聽到這句話,謝長風的表情極其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