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夏聽音new1
榮老太太的突然出現,最高興的人當然要數榮芝華,老太太這樣出現,而且,這畫令她這麼激動。如果能被老太太說出傳承的故事,那這畫以後可是身價百倍。
寶珠的頭埋在男朋友胸前,如踏實安全的港灣,很快已經平靜下來。轉頭對榮耀鈞低聲說,“……趕緊把你家老太太領走。”
“這時候怎麼領走……沒看這麼多熟人?”榮耀鈞一臉難色。
乾啟低聲對寶珠說:“你先別著急,聽聽她怎麼說。說不定驗不出來你的——不對,你落暗款了嗎?”
“有沒有落暗款有什麼打緊?”寶珠說,卻沒有再催促榮耀鈞去領人。其實她也想聽聽,這人會用什麼方法驗?
那邊,一聽要查暗款,榮芝華招呼人去拿鑰匙,順嘴問了一句:“這暗款要怎麼看?”
榮老太太說:“很簡單,簡大小姐的款,都是用礬和膠,還有鐵釘混在一起,這種煮出來的水,寫在紙上,只要把墨塗在紙背,上面的字,就能顯出來。”
寶珠瞪大了眼睛,乾啟和榮耀鈞都一直在留意她的反應,她今天本來妝容就精緻,這樣大眼睛長睫毛,獃獃的樣子看上去像個假娃娃。可這個假娃娃現在心裏都要罵娘了。
——這是誰呀?隔着小一百年來給自己攪局的!
同樣想罵人的還有榮芝華。
竟——然——要——用——墨?
那不就是要毀他的畫,榮芝華愣在那裏,雖然不是名人字畫,可他花了很多時間心血,要把墨塗在紙上,那可真是聞所為聞呀!
那拿鑰匙的人來,聽到這話,就遠遠的站在了外圈沒再走近。等着老闆使眼色。
榮老太太一無所知,她看向曾老,說道:“老曾……你大概都沒聽過這種方法吧?”
曾老在老太太跟前,虛心的像學生,忙請教:“願聞其詳。”
“還願聞其詳?和我拽文……”老太太笑着打趣,
大家都跟着笑,氣氛一時松泛了些。
寶珠連忙對榮耀鈞說:“再給你一個機會,快把她帶走。”
“這時候怎麼走?”榮耀鈞說:“沒看那邊講故事講到一半。”
寶珠剛想再說話,那邊的老太太已經開始講,“有人在康熙三十年的時候得過一卷詩稿,上面有42首詩。初時大家都以為是拓本……後來細細查看,才發現筆墨有濃淡,暈痕也明顯,那時候他們才知道,是有人用礬水所書。”
寶珠再不願等她說。安排了幾個月,今天這場事,可以說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她答應了乾世禮,最遲明年一定要變一個姓簡的師傅出來,如果這事情今天沒成,自己以前的身份又被揭穿,那她將來,到哪裏再找一個姓簡的師傅來給乾世禮。
今天的事情,可以說佛阻殺佛,神阻屠神!
想到這裏,她連忙示意榮耀鈞向外去。榮耀鈞留下小武,三個人轉眼一前一後,來到展廳外。
寶珠走到一側無人的地方,對榮耀鈞說:“你現在進去,告訴他們,這畫是我們的,早前丟了。我們是你的朋友,被你叫來隨便看看預展,正巧發現這是我們早前丟的畫。”
榮耀鈞詫異地望着她,看來寶珠這是真急了,從來沒見她這麼直白的提過要求。
寶珠哪裏有時間和他繞彎子,又催促道:“這次情非得已,你以為我是為了我自己,你要再不去,等會你家老太太可要當眾丟人了。”
榮耀鈞一聽,不敢多耽擱,也不敢多問,出於一種毫無理由的信任,他連忙轉身往展廳里去。
乾啟把寶珠輕輕摟進懷裏,下巴挨上她的額頭,低聲說,“那等會兒是你說還是我說?”
“當然是你。”寶珠說:“和我們早前商量好的一樣。你只管說就可以,我們無意令別人難堪,是他們自己硬要撞上來,我們也沒辦法。”
乾啟抬手順着她的頭髮,“確實沒想到。”
寶珠說:“你也知道,這件事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如果錯過這個時機,以後也再難有機會,所以絕對不能放手。”
乾啟說:“真是沒想到,榮家竟然還有這樣一個人物。”
“家有一老,勝過一寶,”寶珠笑着低下頭,“所以我不想這件事牽扯到這樣的老寶貝,令人家丟了一世英名,聽了老太太的口氣,像也是懂古玩的。”
“應該懂,”乾啟低聲說:“榮家這點比我家強,他們是詩書傳家,你看他們家人都在古玩圈裏混飯吃。咱們家以後也能。”
寶珠抬頭,揶揄地看着他,“乾四爺,您又說傻話了,真正詩書傳家的人,會讓自己子孫靠這個混飯吃嗎?我們的孩子,自然將來會是真正的風流人物,收藏只為樂趣,古玩字畫取其精華,收為己用,把自己由內到外滋養成一個真正的寶貝。”
乾啟也笑道,摟緊她小聲說:“大姑娘你又被騙了,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是為了聽你剛剛後面的幾句話。”
小武快步從大廳里走出來,衝著他們說:“快,裏面正在找你們呢。”
乾啟笑着拉上寶珠的手,裝模作樣地說道:“大姑娘——走吧,刀山火海,為夫陪你一同闖過去。”
寶珠笑着打他。
小武差點兒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兒。
這次再進會場,可是萬眾矚目,大家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兩人身上,還好這兩人一向被人打量慣了。
榮芝華臉上隱隱帶着怒容,第一個說話,“你們說,這畫是你們丟的?”
乾啟說:“沒錯,我們在美國丟的,在那邊也報案了。”
榮芝華臉黑如墨,什麼報案,他壓根不信!他自然認得乾啟,這是他的仇人,現在說出這樣的話,就是來鬧場的。
而場中一些人卻已經眼明心亮,認出了乾啟和寶珠,心中驚嘆——這倆金童玉女竟然又重出江湖了!
前幾個月一出手,就挑了徐總的拍賣行。簡直鑄就了一段古玩江湖的神話……
有些人互相遞着眼神,大家都警惕起來。有些人暗自,欣喜,難道又有神話可以看。
現在的世道,看笑話已經不能滿足大家,他們要看實實在在的神話。
而他們沒有失望,這對金童玉女,也確實帶來了實實在在的神話給他們。
就聽那“男金童”不緊不慢地說:“感謝大家對這些畫的評價這麼高,今天的事情本來我們想……等事後,私底下再和榮先生說,但現在,大家要驗什麼暗款,那可不行。”
哦,原來他是被情勢所逼,不得不開口。不是特意來踩場子的?
榮芝華冷笑起來,“有心還是無意,有什麼關係?但既然你說這畫是你們丟的,有什麼證據?”
“嗯,什麼算是證據呢?”乾啟反問他,“其實如果我說這畫並不是什麼名家之作,而是我未婚妻的習作,不知大家會不會覺得太意外。”
眾人的表情堪稱精彩。何止是意外——太意外,簡直是驚悚!
榮耀鈞更是不忍直視,什麼時候已經變成未婚妻了,這倆人……
“你——你說,這畫是她畫的?”榮芝華看着寶珠,突然暴呵道:“——甄寶珠,你敢說這畫是你畫的!”因為太過驚訝,他不再裝陌生。
寶珠淡淡點頭,“沒錯。”
“胡說八道!簡直荒謬絕倫。”榮芝華勃然大怒,怒聲道:“這畫,這紙,這墨,每一張都帶着年代記號,你竟然敢說是自己畫的……”他簡直氣極反笑,“我就先不說,讓你先當場畫一幅,看你能不能畫出來。就說這事情,古玩圈裏真是聞所未聞,你問問在場的這麼多位專家,有誰聽過這樣的事情,這是民國時期的畫作毋庸置疑,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年歲。莫不是你返老還童,年歲其實和我太奶奶一樣大!”
他一連串連珠炮似的質問,也是在場大多數人的想法,有人都低笑起來,這女孩子真是不自量力,長的雖然不錯,怎麼做事這麼腦殘,這麼多專家在這裏,想要騙人,也不挑個地方。
還有,長的不錯的男朋友跟着瞎胡鬧,這一對兒,確實很奇葩。知道這對金童女光輝歷史的,反而不這麼想,比如說顧言,顧總!
從寶珠進場,他就屬於持續默默關注狀態,但是寶珠只是在對上他的時候點點頭,他就沒過去打招呼。而且這種場合,和誰走的近,很有站隊的嫌疑。他還要在京城混飯吃,這女孩出招不拘一格,不知是什麼時候就挑了對方的老巢,他不想和她抱團那麼明顯,免得到時候無故殃及自己。
他覺得有這女孩在的地方,古玩圈都能變成一個血雨腥風的江湖。
當她的男朋友,哦,不對,未婚夫?!也不知是喜還是憂,經常要跟着背後收拾爛攤子吧,想到這裏,就見她英俊的未婚夫又說話了。
那人手裏握着手機,晃了下說道:“這畫呢,確實是我們丟的,剛才我已經打了電話,我們的人等會兒就到。把那邊警察局我們報案時的證明帶過來。——另外就是,這個畫……其實是四聯,你們大概也奇怪,這裏有兩張,而且很相似……其實這一組應該是四張。擺在一起峰巒疊翠,波瀾壯闊。另外兩張等會兒就有人送過來——現在人已經在路上了,最多十分鐘人就到!”
他說的平平淡淡,如信手姿態優雅地扔出一個炸彈,眾人都蒙了。
一時顧不得拿腔拿調。曾老問到:“你是說這一組四張畫,那可是巨幅大作,都是這個年輕丫頭畫的?”
乾啟笑着說:“她姓甄,閨名寶珠。安城人!”
榮耀鈞苦笑着搖頭。小武連聲低呼:“太狠了,太狠了,還怕人家想不到寶珠和人家學生結過仇,還要提醒一下他們是安城人。”果然,就見曾老的面色,慢慢變成蒼白,很是難看。過了許久,老人才點着頭說,“原來如此——”他閉了嘴坐在那裏再不說一句話。
眾人不明所以,卻被曾老突然的頹態嚇了一跳,這對金童女友莫不是還做過什麼事,這種報出來閨名就可以充當殺傷性武器的效果,堪稱震懾!
眾人都不敢再輕易開口踩雷,倒是榮老太太這才轉頭來打量寶珠,原本以為是個來搗亂的,她就一直半眯着眼睛等人打發,現在她能說出那畫是四聯,想來不是信口胡說。
剛想細問,外頭就傳來一陣腳步聲,老太太想:“是送畫的來了吧……也好,先看看東西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