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煮雨
新年之前,學期之後……
期未考試的成績已經出來,慘淡的分數在我的預料之中,但另一件慘淡的事情卻出乎我的預料:小說被出版社退回了。
夢境突然破滅,有點來不及準備。如今學習成績已一落千丈,小說又被退回,在這個新年裏我失去了方向,找不到可以用什麼來補償,兩眼無痕儘是絕望,究竟哪才是我存在的地方?存在,是那份勇氣,這十幾年來我似乎只幹了這麼一件大事,為了寫作我付出的太多太多,有點得不償失又不太甘心。
我的叔叔也是十六中的老師,我的成績他自然很關心。當他得知我的成績下降是因為寫小說的緣故之後,他大為惱火。在叔叔的辦公室里他大聲訓斥:“你還想不想讀書,你看看你的成績,你寫的那東西也叫小說,就是流水帳,連日記都不如,就是糞堆上的一團屎……整天腦子裏不想學習,盡想這些旁門左道,你想想你花在學習上的時間一共才多少,十分之一都不到,就這樣你的成績能不退嗎……你再看看你爸,累的什麼樣,他幹嗎要這樣累呀,就是缺少知識,我和你爸的生活為什麼不同,就是因為知識……”
至始至終我都沒說一句話,可當叔叔說到我爸時,我的臉就和被淚洗過一樣,我為我爸感到委屈。那一刻我真的有點痛恨我的叔叔,更不願承認我的小說是一團屎,即便真的是一堆垃圾。
那幾天我的心情糟糕透了,我不斷地讀着、背着、寫着海子的《秋》“秋天深了,神的家中鷹在集合,神的故鄉鷹在言語。秋天深了,王在寫詩。在這個世界上秋天深了,得到的尚未得到,該喪失的早已喪失。”是啊,“得到的尚未得到,該喪失的早已喪失。”是呀,“得到的尚未得到,該喪失的早已喪失”,我還能做些什麼?
獨自走在雨夜的街角,我的碎步,想踏遍整個的世界;冬夜的雨,拍打着寒冷的心情,朦朧着我的足跡,兩手空空,何去何從。雨一直下,下得讓人心疼,不用撐傘,撐不起落寞的內心。我的足跡走遍了整個大街,望斷了所有的希冀,卻找不到可以躲避的地方。
像詩一樣的畫卷,在我的夢中不斷重現,小橋、流水、人家,那些純樸的人民,那灰色的青磚,那白白的牆面,那門前的小河,那水邊石階上,那洗衣洗菜的笑聲,那船槳陣陣,那挑着小貨的小販……夢醒之後唯有眼神茫然,茫然的像一條死魚的眼……生與死的區別在哪裏,在於幸福的生和永恆的死。死是一個永恆,一個理想的天地;死是逃避現實的最後方法,是無法實現和無法接受的生活出口。上蒼真的很公平,因為他給了每個人都有一條退路,當你實在無路可走時,這條路可讓你完全的解脫……死看起來很是簡單,可做起來還真有點複雜,也許死不了是因為心裏還有一絲,哪怕只有一絲不想死的東西。是的,一夜過後,地面全白,失落、孤獨、絕望,我等死等了一夜。很多年之後回想起這件事我才知道,那會我得了抑鬱症。
寫作讓我忽略了與程思蒙的聯繫,但也讓我忘記了好多關於她的流言蜚語。時間就是一面鏡子,不去照別人時,總要照一照自己,暫時丟下了寫作,去用心想一想我和程思蒙。
這段時間程思蒙與陸平聯繫不少,但陸平卻從沒在我面前提過關於程思蒙的任何消息,也許根本與我毫無關係。這段時間程思蒙過的很好,她走出了復讀的陰影,也走進了新的群體。此時我好想程思蒙能陪陪我,和我說說話,給我一點安慰,可我總習慣於等待,沒等到她的到來,卻等來了好多的流言蜚語。流言,足夠擊穿我那已經很脆弱的心,我沒有那多麼的心思去考證那些流言與誓言,我只想程思蒙能親口對我說清楚,我真的受不了太多的打擊,真的受不了。
終於我撥通了好久沒有撥過,卻又很熟悉的號碼!
“我是邵弘毅。”我的語氣很平淡,平淡的就像一面鏡子,絲毫看不出有什麼波瀾壯闊或是微風襲面。
“聽說你近來發生了很多事,心情很糟,好些了嗎?”程思蒙很是關切。
“還好吧。”我並沒有過多的言語,之前好多想說的話在此刻變成了沉默。
我的沉默反而讓程思蒙緊張了起來:“你是不是聽別人說了我什麼?”
這算是不打自招嗎?我的手在顫抖,難道流言都是真的:“我只問你,那些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是有那麼一回事,可我並沒有背叛你,你應該相信我。”
“我知道了。”我平靜地掛掉了電話,平靜的是我的表情,但我的內心並不平靜。一直想和程思蒙說說話,電話通了卻有萬種苦澀的滋味湧上來。
沒有多少要說的理由,也沒有太多的怨恨;沒有傷心的淚水,也沒有幻想的結果。是放棄是追逐,都不是要過多考慮的問題。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卻並沒有走出小說被退回的陰影,被退回的不單單是小說,而是那份追求,那份努力后的絕望,那份過於放大的寄託與賭注。同樣我也沒有走出與程思蒙的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