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弒父
章節名:032、弒父
李君銘聽着宋青山的話,眸底閃過一抹異色,繼續低頭不語。
房中安靜一秒,宋青山依舊沒有任何起伏的嗓音,再次徐徐響起:“我命好沒辦法,不像你還要個女人救。”
這頭,趙子敬聞言哈哈大笑:“至少她肯救我,你想她救也只是想想罷了,她恨不得你死。另外,你大概不知道,在M國那次,你原本沒命活這麼久,是你的親弟弟於心不忍才放過你一碼。”
宋青山也笑,眼底卻無絲毫的波動:“那我倒是要謝謝他,居然給了我一個親手殺他的機會。”
“無所謂,我聽說你現在活着跟死了也沒差別。”趙子敬頓了頓,笑得意味深長:“身為男人的樂趣都沒有了,你就是綁了她又如何,況且也得看我同意不同意你這麼做。”
一抹陰鷙的冷意,迅速滑過宋青山眸底。他微微眯起狹長的星眸,不氣不惱的笑開:“看不出你還是個長情的情種,蔣牧塵若是知道你這番心思,你覺得他會讓你入境?”
“他讓不讓是一回事,我能啟用這個號碼,人自然是已經站在華夏的土地上。”趙子敬玩世不恭的嘖嘖出聲:“你的擔心完全沒有必要。”
語畢,輕輕摁下通話鍵,結束通話。抬眸對上趙子重充滿探究的嚴厲目光,他聳了聳肩,尷尬笑開:“爺爺的壽宴結束我馬上離開,絕對不會闖禍。”
趙子重點頭,丟給他一個你知道就好的眼神,起身揚長而去。趙子敬抿了抿薄唇,懶洋洋的拉開外套的拉鏈,目光落到不遠處的太府廣場。
簡雲裳懷孕了,從肚子上看似乎月份已經不小,她生的孩子必定也是和她一般,美艷不可方物,只是不知自己有沒有機會,能夠看上一眼。
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貪心。能夠活着、能夠重新站在這片土地上,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他何必強求太多。想着,低頭打開手邊的筆電,通過匿名的方式給簡雲裳發了一份保密郵件。
宋青山能活着他一點都不意外,他意外的是,他居然也回了京都,並派出殺手意圖暗殺簡雲裳。得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他從趙家匆忙趕到太府廣場,只來得及看到簡雲裳倒在簫碧嵐懷中。
想到簫碧嵐,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自己的大哥。這個妖孽,平時對誰都不屑一顧,偏偏看上了簫將軍家的小孫女。
這次回來,本想好好取笑他一番,到了最後反而笑不出口。喜歡誰都沒有錯,錯的無非是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
煩悶合上電腦,他招來侍者,結了賬悵然離開。
再說宋青山,自電話中被取笑失了做男人的樂趣后,一張臉陰沉沉的,直盯得一旁的李君銘寒毛直豎。
許久,宋青山閉上眼,語氣平靜如初的開口:“你先下去,吩咐保鏢別輕舉妄動。”
“是。”李君銘脊背發寒的退出去,輕輕帶上房門。
腳步虛浮的回到自己的房間,他打開窗,怔怔望着窗外的錯落有致的小景,思緒翻湧。
剛才打來那通電話的人,似乎也很想讓宋青山死。除了蔣牧塵、國安八局,居然還有人和宋青山有仇,這是他從未知情的。
若繼續呆在宋青山身邊,說不定到最後清算的時候,自己根本無法全身而退。但是離開,他又不甘心這幾個月的虛與委蛇,白白放棄重建泰美的機會。
越想越煩悶,他關了窗縮了縮脖子倒進房中的沙發,雙眼發怔的盯着天花出神。
這房子地處江南新城對面,是王家旗下的一個的別墅樓盤,安防雖比不上江南新城,在京都來說也算是高水準。蔣牧塵一時半會查不到是正常的,他也不敢在宋青山對自己起疑的節骨眼上,將消息送出去。
他不行……不過有個人或許可以!
想着他立刻翻身坐起,放輕腳步走到門后。還沒開門就聽門外的保鏢說:“李先生,宋先生說了,為了保證您的安全,不論您做什麼事,我們都得跟着。”
李君銘心頭一凜,冷汗唰的一下佈滿脊背。這隻老狐狸!
清了清嗓子,他故作鎮定的將門打開,禮貌的朝着說話的保鏢笑開:“我知道,現在我要去地下室看那個女人,你們跟來吧。”
“對不起李先生,那個女人你暫時不能接觸。”保鏢面無表情,嗓音也硬邦邦的:“宋先生說,在他傷好之前,你不能見任何人。”
“這樣啊……”李君銘故作理解的點點頭,老實退回房裏。
看來宋青山不止是對自己起疑這麼簡單,他必定是察覺了自己和蔣牧塵的交易,又或者是發現了自己將他的照片送去沁梅園。無論哪一種,他的這條命怕是活不長久。
頹然跌回沙發,他發狠的揪着自己的頭髮,偏偏想不出任何對策。
走廊盡頭,宋青山的房中此時安靜的站着五名保鏢,個個面沉似水。
“留下兩個看住姓李的,另外三個趁今晚國安的幾個局在瑞豪開會,一個去附近的地鐵口出口,安置假的定時炸彈,真的在明天早上九點之前裝好。一個去瑞豪的停車場,將所有車子的輪胎放氣,一個去屏雲寺接蔣千學,將他送去軍區大院門口丟下。”宋青山冷冷的安排完,擺手示意他們出去。
“是!”眾保鏢異口同聲的應承,轉瞬退出房門。
想讓他死,那他就拉上無數的人陪葬!
時間已經接近黃昏,橘紅色的夕陽將雪后的京都,渲染得分外妖嬈而祥和。
瑞豪酒店右側的固源商廈15層,王若菲凍得簌簌發抖,嘴唇烏紫的縮在角落裏,一臉木然的望着許振霆。若不是為了他,她何苦遭這等罪受。
許振霆保持着不變的姿勢,已經在窗前站了數個小時。王若菲的冷他不是不知情,而是不想管。對於她,他心裏沒有感激,也沒有半分陌生人以外的情緒。
從她強勢的介入自己的生活,介入自己的情感世界,介入養父的死,他對她懷有的只是漠然。
天邊的雲彩漸漸暗淡下去,屋裏開始變得昏暗,王若菲扶着牆,僵硬的站起身決定自救。
她自己離開又不是不行,與其留下耗在這裏挨餓受凍,陪着一個冷漠絕情的人,不如回家好好享受溫熱的香氛桑拿。
打定主意,她顫抖着摸出手機,給在樓下放風的手下去電話。免提依舊開着,對方卻始終不接聽。她心裏一沉,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立即掛斷線。
須臾,她蹲到地上拿出平板,迅速連上樓里的網絡,查看安防監控。
難怪手下不接電話,整棟大廈的監控已經被人接管,並且下午下班后就屏蔽了手機信號。她之所以能打出去,是因為她的手機用的是衛星信號,不屬於運營商提供。
走不了,也不能坐等凍死。
她收起平板,脫掉高跟鞋,胡亂從包里將破碎的裙子扔到地上,光腳踩上去不停跳躍。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頰,在持續的運動下,漸漸泛起紅暈。
許振霆僵着脖子回頭,愕然的看着她的動作:“你……”
“今晚誰也出不去,樓下全是國安八局的人。”王若菲背對着他,從跳躍轉成原地小跑。
深灰色的羊絨大衣,長度只到她臀部往下數寸,隨着她動作的不斷重複,兩條修長白皙的大腿若隱若現。尤其她偶爾下蹲時,那抹春色更顯撩人。
許振霆是個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男人,中午在瑞豪那會,他之所以放開她,只不過是不願意承認自己對她的身體,竟然有了反應。
艱難別過臉,他雖望着窗外,餘光卻不由自主的粘在她的背上,喉嚨乾澀得如同着了一團火。
然而,越是刻意的不去看,腦海里她動情時的嫵媚模樣越是清晰。不得已,他只好轉過身,眼觀鼻鼻觀心,強迫自己想着簡雲裳。
由於王若菲的干擾,他想到簡雲裳時,不再是她小時候,追着自己滿院子喊振霆哥哥的畫面。而是她眉眼含春,不勝嬌羞的抱着蔣牧塵,訴說濃濃情話。
怨恨驟起,心底的惡念亦隨之引爆。他突然轉過身,煩躁的扯開大衣的扣子,一步步朝王若菲走去。火氣是她挑起來的,那就得由她滅掉!
王若菲似乎對身後的腳步聲恍若未聞,實際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恢復嫣紅的唇卻徐徐吁出一口濁氣。心中默默計算好他靠近自己的距離,忽然停下動作,毫不猶豫的蹲下身喘氣。
中午被羞辱的畫面她可不曾忘記,她相信以許振霆的自制力,接下來必定不會有所動作。
果然,身後的腳步聲頓了頓,逕自往房門的方向移去。
王若菲鬆了口氣,可惜一番運動下來,喉嚨渴的要命。包里除了平板和化妝品之外,沒有丁點可以解渴的東西。想着她忍不住再次打開平板。
若是記得沒錯,這一層另外的辦公室已經租了出去。進入監控系統,她逐層查看監控,意外發現15層的攝像頭在前兩天損壞,至今沒有修復。
所幸天無絕人之路!暗自在心底歡呼一聲,她關了平板,又仔細檢查了下包里的工具,穿上高跟鞋從容走到門后,越過許振霆開門出去。
許振霆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秒,邁開長腿跟上。
王若菲穿過走廊,逕自停到一家小公司門外,抬手叩門。
周遭靜悄悄的,只有他們兩個呼吸的氣流,隱約盤旋。安靜等待兩秒,王若菲拿出平板,找到門禁的密碼,叮叮咚咚的摁了一陣,旋即推門往裏走。
一腳踏進去,溫暖的空氣瞬間將她包圍。她深吸一口氣,抬眸在昏暗的光線下掃了一圈,邁步走向擺放在牆角的飲水機。
許振霆跟去后,雙手抱胸倚在門邊,沉默的看着她的動作。從窗外透進來的暗淡光線,清淺描摹着她沉靜艷麗的臉孔,朦朦朧朧的,似有無限風情慾說還羞。
才壓抑下去的渴望,倏然醒轉,身體也彷彿被灼熱的大火點着。那麼熱,那麼的強烈。他艱澀閉上眼,揣在衣兜里的手,掌心一片潮濕。
王若菲喝完水,假裝隨意的回過頭,只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偽裝。冷笑勾起紅唇,她出其不意的將大衣的扣子解開,邁着仿若女王一般的步子,一步步朝他靠近過去。
明知自己此時是在玩火,心底卻免不了竊喜。說到底,簡雲裳對他來說,也不過只是執念,能對另外的女人有反應,甚至動了不該動的心思,他的愛未必純粹。
只要有所動搖,她便有趁虛而入的可能!
“房裏有暖氣,你安心的休息,我在外面守着。”感覺到她的氣息逼近,許振霆突然睜開眼,跟着推開門抬腳往外走。
“我好像發燒了……”王若菲柔柔弱弱的輕喚一聲,身子一軟,直直往他身上倒去。
許振霆怔了下,雙手已經不由自主的伸出去,穩穩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溫香軟玉入懷,饒是他自制力再好,也不免欲動情動。
已經打開了一條縫隙的房門,“啪”的一聲復又關上,房中的氣溫隨着人影的重合,逐漸升高。
同一時間,遠在幾公里之外沁梅園,屋子裏到處洋溢着輕鬆而溫馨的氣氛。
副樓二層的工作室內,秦湘雅和蕭碧嵐坐在一處,神色愉悅的看着面紅耳赤的鐘閑庭,不時淺笑出聲。
沈亮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熱鬧。墨珍和簡雲裳各自抱着一本育兒書,懶洋洋的躺着貴妃椅上,笑看他們胡鬧。
“還要不要繼續比?你要是再輸,Anne必須嫁給我弟弟。”秦湘雅笑夠之後,再度發出挑戰:“就比看看誰能把王若菲找出來。”
“比就比!”鍾閑庭汗顏,他下午就已經輸了兩次,再輸底褲都沒了。說完,他下意識的看了眼煽風點火的簫碧嵐,心中暗罵:沒良心!
簫碧嵐覺察到他的目光,閑閑丟了個白眼過去,摟着秦湘雅玩得不亦樂乎。
“師姐,你現在找王若菲,就不怕看到什麼不該看的。”墨珍隨手拿起身邊的平板,笑容古怪的遞給簡雲裳。
簡雲裳不明所以的掃了一眼,嘖嘖出聲:“師姐你這樣可不對,再說你有弟弟娶Anne嗎。”
“我爸最近給我找了后媽,現生還來得及。”秦湘雅笑笑,目光落到鍾閑庭身上:“開始嗎?”
“開始!”鍾閑庭硬着頭皮答了一句,十指如飛的落到鍵盤上。
十分鐘前,秦湘雅改寫了飛圖所在的固源商廈安防系統,鍾閑庭無法突破防火牆,磨了半個多小時,才將其中一處樓層的的攝像頭信息改寫。
如今再次針對該大廈的安防系統下手,兩人自然而然的看到了有人入侵過的痕迹。幾乎是同一時間,固源大廈15層的監控畫面,便呈現在電腦屏幕中。
簡雲裳抬眼掃了下,拿起墨珍的平板,隨意輸入一行代碼。
出現不過一分鐘的畫面轉瞬黑屏,秦湘雅意味深長的朝簡雲裳的方向看了看,敲擊的鍵盤的速度越來越快。鍾閑庭也不慢,這一次他比秦湘雅快了一秒,只不過屏幕上出現的畫面,已經不是走廊,而是樓層內,每一間承租出去的辦公室。
當他看清畫面的內容,黑眸陡然竄過一抹慌亂,心跳突然加速起來:“師姐,我輸了。”
“嘖嘖……”秦湘雅關閉監控拍到的畫面,笑容曖昧的拍拍同樣臉紅似血的簫碧嵐,揶揄道:“你倆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就不跟着搶了。”
剛說完,蔣牧塵端着果盤進來,好笑的望着簡雲裳,隨口問道:“你們在搶什麼?”
“你過來我告訴你。”簡雲裳坐直起來,好笑的朝他招手。
其他人也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什麼也不說。
蔣牧塵放下果盤,乖覺的走到簡雲裳身邊,逕自坐下:“說吧,隔老遠就聽到你們在笑,什麼事這麼開心。”
簡雲裳含着笑意湊到他耳邊,簡明扼要的說了秦湘雅和鍾閑庭的比試,又說了在固源大廈看到的畫面,以及鍾閑庭和簫碧嵐的反應。
“你們還真是夠無聊。”蔣牧塵輕輕彈了彈她的鼻子,起身將她抱起來,回頭招呼其他人:“下去吃飯吧,一會還有的忙,宋青山派了三個人出來,不會只是買飯那麼簡單。”
說罷抱着簡雲裳先行往外走。沈亮有樣學樣,也抱着墨珍跟上。剩下鍾閑庭、簫碧嵐還有秦湘雅面面相覷。秦湘雅見他們兩個都在看着自己,趕緊擺手:“要抱就快點,一個個有了男人,連師姐都不要了。”
“師姐,要不要我把師兄叫過來,讓他勉為其難的抱你?”簫碧嵐打趣一句,人已經被鍾閑庭騰空抱起。
秦湘雅無語搖頭,剛想損兌就聽鍾閑庭說:“顧賤人這會忙着開會,沒空,師姐還是自己走吧。”
“一群沒羞沒臊的熊孩子!”秦湘雅鬱悶大吼。
回答她的,是鍾閑庭終於扳回一局的恣意笑聲。沁梅園許久沒有這麼熱鬧,沈如眉觸景生情,不免有些不舍和難過。
雖然她極力掩飾,還是不小心泄露了情緒。簡雲裳留意到她的不對勁,找了個機會去幫忙,故意壓低嗓音關心道:“媽,你是不是不舒服?”
沈如眉笑笑,情緒低落:“沒事,我就是想着我跟和你鍾叔過,這邊就該冷清了。”
簡雲裳一聽,忍不住好笑的安慰道:“這有什麼,離的又不遠,要是鍾叔同意你們就兩邊換着住唄。”
“說的也是,看我這腦子糊塗的。”沈如眉失笑:“等孩子生了,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鍾叔可是把您的話當聖旨一般,他不會不同意的了。”簡雲裳軟着嗓音開玩笑:“就怕你到時捨不得他受累。”
“你這孩子!”沈如眉佯裝惱怒:“趕緊回去坐好,省得牧塵拿眼刀子刺我。”
簡雲裳回頭一看,果然見蔣牧塵的目光直直望向這邊。她抿了下唇,乖乖放開手裏的碗,小心坐過去。
吃過晚飯,天色也全黑了下來。大家在客廳稍坐片刻,等着鍾長儒來了才起身上樓,一起去了副樓的工作室。
沈如眉擔心暖氣太燥,吩咐王媽又送了台加濕器上去,還吩咐廚房熬了銀耳羹。直到把家裏安排得妥妥帖帖,才隨着鍾長儒去了軍區大院。
他們一走,工作室里立刻再次爆出歡聲笑語。
簡雲裳依舊躺在貴妃椅上,邊上坐着抱着筆電的蔣牧塵。墨珍夫婦倆佔在另外一張貴妃椅,咋咋呼呼說話的簫碧嵐,坐在鍾閑庭和秦湘雅中間。
筆電屏幕上的春事已了,王若菲和許振霆的表情,掩在黑暗中並不真切,看得簫碧嵐不住皺眉:“看不出許教授的衣服下身材還不錯,有句話怎麼說來着,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鍾閑庭嘴角抽了抽,橫她一眼:“女流氓。”
簫碧嵐剛想反駁,天樞系統便傳來警報。她默了默,熟練打開對話界面,查看顧旭之傳回來的消息。其他人也沒閑着,各自根據行動小組成員反饋的信息,對整個京都的交通要塞進行排查。
一陣悅耳的短訊鈴聲響過,簡雲裳放下手裏書,拿起手機看了看,偏頭靠到蔣牧塵身上:“牧塵,你看下我的郵箱,說不定有收穫。”
“好,你累不累?累的話先回房休息。”蔣牧塵寵溺的親親她,手上的動作絲毫未停。
就在這時,秦湘雅忽然驚呼出聲:“找到了!可是情況非常不妙。”
沈亮聞言立即起身過去,見狀迅速撥出顧旭之的號碼。接通后,他看着秦湘雅的筆電屏幕,冷靜命令:“距離瑞豪最近的華僑路地鐵口,可能有危險爆炸物,你立刻通知特警安排人員疏散。”
這頭,顧旭之劍眉擰緊,語氣急迫:“華僑路地鐵口有4個,你馬上查清具體位置。”
“好。”沈亮說話切斷通話,迅速將他的話轉述給秦湘雅。
秦湘雅一言不發的戴上耳機,想了想又說:“從現在開始不許再用手機聯絡,蔣牧塵,你把衛星系統的語音即時傳輸線路打開。”
“好。”蔣牧塵說話的同時,已經將各個頻道的語音即時系統打開:“我和顧旭之對接,閑庭,你和行動小組的隊長對接,其他人做好信息防護。”
話音落地,工作室內立即變得靜悄悄的。簡雲裳放下書,自己將可活動筆電電腦桌拖過來,調整好高度后,拿來自己的筆電打開。
華僑路地鐵口,是瑞豪附近的最大的一處地鐵出入口,人流量在晚間尤其龐大。一旦那裏出現意外,別說是顧旭之被降職,就是他們這些人,也難辭其咎。
墨珍和她的想法差不多,在她打開電腦的同時,也調整好了自己的可活動筆電電腦桌,打開電腦進入系統。
少頃,簡雲裳移開電腦,起身去將耳機拿過來,給了墨珍一副自己戴了一副。
前一刻還輕鬆無比的氣氛,因為疑似出現爆炸物的消息,而變得凝重非常。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耳機里,顧旭之的嗓音漸漸變得沙啞,但是爆炸物的位置,依然還是個謎。
簡雲裳沉默看着屏幕上不斷閃過的代碼,摘了耳機悄悄喊了一聲蔣牧塵:“我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華僑路地鐵口內,能藏匿炸彈的地方已經全部篩查,會不會是假消息。”
“不管是真消息還是假消息,國安部有5個局的技術人員在瑞豪開會。萬一消息是真,地鐵真發生爆炸的話,這事傳去就是國際醜聞。”蔣牧塵眉頭緊鎖,深深懊惱當初放過宋青山的舉動。
“國際醜聞也和你沒有關係,我只是不甘心讓那些無辜的人,為宋青山瘋狂的陪葬。”簡雲裳抿唇,嗓音不由自主的低了幾分:“放都放了,現在懊惱也沒有用,我們母子都相信你可以贏他。”
蔣牧塵勉強扯開唇角,悄悄靠近她的臉頰,蜻蜓點水的親了下:“我會做好的,你放心。”
簡雲裳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重新帶回耳機。
又忙了大概十分鐘的樣子,系統里收到來自鍾閑庭的提議:與其漫無目的的排查,不如將被動當做主動,先殺他個措手不及。
眾人對此表示無異議,這個任務交由墨珍和簡雲裳負責,其他人繼續搜索爆炸物的確切地點。
根據李君銘的送來的消息,昨天之前薛素素被安排去了江南新城。
正好那裏的安防系統出自凌雲,簡雲裳心念一動,跟墨珍分析后,決定一個定位李君銘目前的位置,另外一個進入江南新城的安防系統查找可疑住戶。
很快,李君銘的下落便清楚呈現。簡雲裳再次跟墨珍交換意見,進入對面藍天佳苑的安防系統。
由於小區內的監控視頻屬於自動覆蓋,因此沒能查找24小時之前的記錄。只知道李君銘所處的地方,是11號VIP級別的超豪別墅。可惜從他進入之後,一直不見有人出入。
簡雲裳依稀記得,儒林居好像也是王家旗下的樓盤。按照王若谷的狐狸個性,儒林居的別墅地下室能直通停車場,藍天佳苑恐怕也不會例外。
想着,她乾脆退出藍天佳苑的安防系統,轉而進入京都交警大隊的視頻監控中心,調出藍天佳苑三處出口,外圍的店鋪和路口監控。
根據藍天佳苑系統中的內容,她輕易篩檢出長居住戶的車輛信息,將目標鎖定在一輛切諾基上。之後,她將車輛信息錄入檢索系統,立即查出幾次停靠的地點。
“師兄,華僑路右側地鐵出口,對應98號的位置,你馬上安排人仔細排查。”連上語音即時聯絡線路,她盯着電腦屏幕再次開口:“產於去年的銀灰色切諾基,車牌號sj3361,目前停靠在華僑路北12號利景商廈門前。”
“瑞豪酒店的停車場有陌生人闖入,馬上安排人堵截。”蔣牧塵的嗓音隱隱透出一絲輕快。
兩人剛說完,墨珍也跟着微笑開口:“藍天佳苑6號別墅,務必人贓俱獲。”
“還以為宋青山多牛叉呢……”簫碧嵐吐出一口氣,起身活動四肢。
其他人摘掉耳機,眉頭漸漸舒展。就在這時,傭人王媽的聲音,慌亂的在門外響起:“先生,夫人剛才來電話,讓您馬上去一趟武警總院,說是您的父親出了事。”
“什麼!”蔣牧塵驚駭站起,顧不上掉落地面的筆電,幾步過去將門打開:“王媽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王媽被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嚇到,哆哆嗦嗦的重複:“夫人說打您的手機關機,讓我上來轉告您和少夫人,您的父親受了重傷,已經被送去武警總院,讓您馬上過去看看。”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蔣牧塵說完,回頭揮開簡雲裳手邊的電腦桌,一把將她抱起:“你們繼續跟緊顧旭之的行動,我和雲裳去看看。”
不等眾人出聲,他已經抱着簡雲裳衝到了樓梯口。
“嘖嘖,親子弒父,我看宋青山真的是瘋魔了。”簫碧嵐嫌惡的撇撇嘴,忽然笑得一臉猥瑣的摟住秦湘雅:“師姐,我們玩點刺激的吧。”
秦湘雅一陣惡寒,鬱悶的推開她:“找你男人去,一百零八式,怎麼刺激怎麼來。”
“師姐,你原來懂的這麼多。”簫碧嵐捂着肚子大笑:“不行,我現在就要打電話問紀少華,到底嘗試了多少式。”
秦湘雅臉色一變,緊緊抓住她的胳膊:“你有紀少華的聯繫方式?”
“好姐姐,紀少華是我大表哥,你不會到現在都不知道吧。”簫碧嵐驚了下:“我去,紀少華這個王八蛋,跟你談了好幾年也告訴你他的身份。”
一旁的沈亮見暫時沒什麼事,起身去把蔣牧塵的電腦收拾起來,跟着溫柔蹲到墨珍身邊:“累不累?要不我先送你回客房休息?”
“好,小傢伙似乎也有點不樂意了,總是踢我。”墨珍溫柔的笑了笑,移開電腦桌搭着他的手站起來,扭頭去看另外的三個人:“Anne,師姐,我先去休息。如果情況很嚴重,記得喊我。”
“去吧去吧,再沒什麼情況能嚴重過,我表哥居然欺騙了他的初戀女神。”簫碧嵐興緻盎然的揮揮手,跟着八爪魚一樣趴到秦湘雅的背上,使勁撒嬌:“好姐姐,你說說,怎麼就跟我表哥那個獃子分了的。”
“合不來就分了,哪有那麼多的為什麼。”秦湘雅輕鬆拽開她:“那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跟閑庭走到一塊的。”
“這個話題先打住,打住!不好了,師兄那邊有情況。”簫碧嵐翻了翻眼皮,迅速坐回自己的位子。
秦湘雅眸光黯了黯,轉瞬即進入工作狀態。
此時,從沁梅園去往武警總院的路上,黑色勞斯萊斯車速比平時快了很多。
簡雲裳握緊蔣牧塵的手,靜靜的依偎在他懷裏。到底血濃於水,不管曾經有多怨恨,這一刻他的擔憂絲毫不加以掩飾。
靜默許久,她忍不住心疼的安慰:“牧塵,你還有我和寶寶,還有媽。”
“我知道,只是一時接受不來。”蔣牧塵拍拍她的手苦笑道:“他養了我幾十年,我怎麼可能會無動於衷。”
簡雲裳抬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別擔心,我覺得爸不會有事。”
“聽你的。”蔣牧塵點頭,疲憊的將下巴擱到她的肩上:“都怪我一時心軟,連累你和寶寶跟着受苦了。”
“怎麼會,我一直覺得就算你不放過,他也未必會死。他國安這麼多年,能從基層的辦公室行政人員,短短時間爬上局長的位置,一坐好幾年,哪有我們想的那麼容易對付。”簡雲裳很認真的分析着:“我有個直覺,病毒原液應該不在他的手上。”
“怎麼說。”蔣牧塵見她神色認真,不禁有些好笑:“我也想過這個可能,但又不能確定。顧旭之查了三個月,只查到他背後那人的一點點蹤跡,這隻老虎比我們想像的要大。”
“所以師兄拿顧家別院和你換衛星系統,一旦有些真相解開,國安內部的系統必定會被人當成後花園。”簡雲裳說完,自己都嚇了一跳:“這樣說來,我們豈不是都很危險。”
蔣牧塵見她一驚一乍的,半點都沒有婚前的從容鎮定,再次失笑:“是非常危險,我開始後悔當時接下特邀令了,你要安慰我。”
“呃……”簡雲裳楞了下,嘴巴旋即被他溫柔含住。
熟悉的氣息層層包裹,纏纏繞繞,分不出彼此。就在這時,忽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份甜蜜。蔣牧塵意猶未盡的移開唇,扶她坐好了才接通來電:“媽,我已經在路上,大概十分鐘後到。”
電話這頭,沈如眉的臉色說不出的灰敗:“你做好心理準備,你爸他……”
蔣牧塵陡然一驚,晴空一樣的臉,忽然烏雲密佈,笑容頓消。他極力剋制住顫抖的嗓音:“他……”
“情況非常不好,不過應該趕得及見上一面,你有什麼話一會自己和他說。”沈如眉好似用儘力氣一般,徐徐說完便掛了線。
蔣牧塵平靜的收起手機,平靜的將簡雲裳抱緊,緩緩閉上眼。
縱然有無數埋怨,無數齒冷,對於給予自己生命的那個男人,他依然做不到不聞不問,冷心冷情。
簡雲裳什麼也沒說,只是心疼的摩挲着他的手臂。
幾分鐘后,車子到住院部樓下。鍾長儒神色黯然的等在大堂,見了面便一言不發的轉身,往醫生專用電梯廳走去。
來到樓上的手術等候區,沈如眉靜靜的坐在椅子上,背影蕭瑟。簡雲裳心裏頗不是滋味,下意識的緊了緊手上的力道。
蔣牧塵低着頭,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每走一步,雙腿都彷彿有千斤重。不過幾步路的記錄,隔着一扇厚重的大門,手術中三個赤紅的大字,在白色的燈箱中模糊又清晰。
“你進去吧,我和雲裳還有你鍾叔在外面等着。”沈如眉艱難站起,聲音淡淡的,卻掩飾不住滿臉悲傷。
蔣牧塵嘴巴動了動,許久才幽幽吐出一個字:“嗯。”
鬆開簡雲裳略帶涼意的小手,他擰着眉在醫生的陪同下,費力推開那扇大門。
簡雲裳默然,體貼的扶着沈如眉坐下,沒話找話的問起他們怎麼遇到的蔣千學。
沈如眉的情緒已經平穩許多,開口時仍忍不住顫抖:“我和你鍾叔從沁梅園回來,家屬院門外不遠處圍了許多人,說是有人出了車禍司機逃逸。你鍾叔看不過眼,便下車去看,誰知道受了傷的人,竟然是牧塵他爸。”
“車禍?”簡雲裳狐疑的反問一句,心中隱隱覺得不對勁。
宋青山從療養院將蔣千學弄走之後,好像是軟禁了起來。今天晚上他弄了一出又一出的動靜,幾乎全被她們攔住,或者破壞掉。獨獨沒想到,他會心狠如斯,竟然設計將自己的親生父親害死。
“我們都沒看到車禍發生的情形,到的時候就只見地上有個血人。”沈如眉思考了好一會,刻意轉開話題:“這兩天寶寶怎麼樣,乖不乖。”
“老樣子,醫生囑咐我下周去做產檢。”簡雲裳心如明鏡,乖巧的順着她的話說開去:“馬上七個月了,我覺得好緊張。”
“每個准媽媽生之前都會緊張,你別想太多就行。”沈如眉苦笑着拍拍她的手,再次沉默下去。
等候區冷冷清清,不時有冷風傳過走廊,刺刺的刮到臉上。簡雲裳拉緊外套,目光落到手術室的大門上,久久不捨得移開。
手術室內外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卻又隱隱透着相通的氣息。蔣牧塵安靜的走到搶救台旁,平靜俯下身:“爸,你感覺怎麼樣。”
躺在病床上無聲無息的蔣千學睜開眼,嘴唇翕動着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蔣牧塵不忍猝看,澀澀垂下腦袋:“你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
蔣千學重重點頭,有氣無力無力的喘了半天,痛苦出聲:“你哥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