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斷根之恨他日雪 一仆半主連夜丟
?天津衛,今兒犯邪。
但說晌午還烈日當空,才過了一個時辰,乎得陰雲避日,狂風大作,天黑的跟那三年沒洗過的褲衩兒似的,可就恁么憋了倆時辰,卻一滴雨也沒給下。
“介天老爺脫了褲子不撒尿,是玩嘛?”石猴子栽歪在小炕上,單手撐頭,一臉不爽。
“我看,這天老爺十有**跟你一樣兒,月水不通,憋的慌。”說話的是一十六七歲的丫頭,聲音脆生,模樣清秀,一身粗布衣裳也遮掩不住那骨子裏透出來的書卷氣,
若不是那一大一小的跛腳,您定認為是哪家書香門第的小姐偷跑出來玩兒了。
其實五年前,石猴子在破廟裏把這半死不活的丫頭揀回來的時候也這麼想過,只是這丫頭偏生倔得跟那死牛皮一樣,管她吃喝供着,鋪蓋分着,除了一小名兒穀子,楞是隻字未提姓甚名誰,打哪來,久而久之,小猴爺兒也沒了興緻,只覺得就當跟她一樣是一個石頭縫兒蹦出來的,沒爹沒娘,自個兒奶自個兒。
但說除了自個兒出身那點事兒之外,這穀子對這石猴子可真可謂是無微不至,若問這天津衛的人兒,誰不知道這小猴爺兒身邊兒有個關係極瓷的瘸丫頭?
只是,恁憑她是一瓷,可咱這小猴爺兒每月最煩躁這些天也不經逗,聽穀子那風涼話,那英氣的俊臉兒一下就綠了,一腳朝她蹬過去,“去你媽了個勺,敢拿小爺兒我開涮,我特么看你介丫頭是欠板兒磚!”
一把拍開那原本也沒使力的小腳兒,轉而抓上又塞到被子裏搓着,穀子那小眼睛一瞠,斥道,“嘶——別鬧!待會兒扯着筋,肚子難過的更狠了。”
這話杵到了點兒上,咕噥一聲兒,石猴子懨懨的消停下來,扒在方枕上嘟囔,“我他媽到盼着天老爺也是個娘們兒,讓他也嘗嘗這不是人受的滋味兒。”
聽這話,穀子樂了,“咋,這玩意兒有啥不好?我看要是每個月這玩意兒再不來鬧鬧你,你都快忘了你還是個大姑娘家了,天天砍砍殺殺的,還真當自個兒是爺們兒了?”
“你懂嘛,介叫命!”石猴子攤開手,笑的流氣,“要麼天老爺為嘛畫介兩條線切斷我一雙手,介就是明擺着告訴我,你介猴子天生就該吃這碗帶血的飯。”
穀子笑着搖頭,“命這玩意兒可不好說,有道是,天數極高,地數極深,盤古極長,這運數的事兒誰也預料不道。”
“得,別念你那文鄒鄒的緊箍咒來鎮我,我介大字兒不識幾個,沒你們吃過書的人那些個圈圈框框,我就知道我介要是想拿那金箍棒把天捅漏了,天王老子都管不得我!”
穀子捻起蘭花指,模仿着唱戲的腔調道,“休的張狂,自有那大日如來的五指山等着收你這潑猴兒。”
放屁!
收她?
去他娘的,做夢!
且說這被葵水折騰的一夜沒咋睡好的石猴子被穀子搓了小半日的腳,月水暢通些,漸漸困勁兒上來,睡了過去,穀子給她蓋上被子之後,蔫兒手蔫兒腳的退出了屋兒,才一出來就迎上了仙人館的鴇子花媽媽七扭八扭的過來。
穀子豎了豎食指,“噓,小爺兒才睡着,吵醒了可是要惱的。”
花媽媽神叨叨的把穀子拽到了一旁,“沒啥,找小哥兒你也是一樣。”說罷遞過來一個舊的可以的半塊磚頭大小的木頭盒子。
“什麼東西?”
花媽媽挑挑眉眼兒示意她打開看看,待穀子打開之後,一股子腥臭之味兒撲鼻而來,那一條海參似的爛肉不正是男人那腌咋之物……?!
“這誰送來的?”穀子問。
“才剛一小孩兒過來,說有個男人叫他把這東西給咱小爺兒,我聽那描述,十之**是前兒個來咱們這兒那老坦兒!”鴇子越說越邪乎,邊說邊拍着胸口,“我說,他給咱小爺兒送這玩意兒啥意思啊?是不是大仇必報的意思啊,哎呦喂,咱小爺兒也是,打人家一頓不就得了,非得斷人家祖宗根兒,這下好了,想想不知道啥時候有個人來尋仇,我這脊梁骨都竄涼風。”
穀子冷哼,“少他媽說那些個風涼話,這些年要不是我們小爺兒狠着,你這仙人館哪裏來的這麼消停。再說我們小爺兒吃的就是這口飯,什麼時候少過尋仇的了?廢物一個,懼他做甚?”
說罷穀子一瘸一拐的走到狗窩,瞅都沒瞅就把那木盒丟了進去。
此時的穀子何曾想過,他日這沒了根基的老坦兒,竟成了那人上之人,而今日埋下的斷根之仇,終究在他日皇城攪和出了一條血路。
他日之事不多言,咱接著說現在,沒搭理那一直扇呼手絹拍心窩的鴇子,洗了把臉,穀子只進了偏廳,取了些銀子準備去集上走走。
想這小猴爺兒素來嘴刁,穀子打算買些薩其馬回來給她打打牙祭,只是這一去,便再沒回來。
巧的是,那睡着的小猴爺兒竟一夜之間,連同塌上的被子一塊兒被捲走了!
哎呀媽呀!誰這麼大膽子,竟在這光天化日的天津衛下動了咱這猴爺兒!
眾人只道這石猴子素日仇人太多,皆嘆,這一去,恐怕命休矣啊!
卻不知,那正是——土棍潑猴兒命終了,他日皇城換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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