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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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科長鄧加軍正翻閱着信貸員小劉拿給他的貸款資料，他越看越沒底，想了想，走進陳淑文的辦公室，憂心忡忡道：“陳科，請你看看這些資料。”

陳淑文接過用卷宗裝着的資料仔細翻看。這是幾筆大額貸款，逾期好久了，有東方貿易公司、大世界娛樂場以及區政府擔保的幾個外資、區屬企業。

陳淑文邊看邊陷入沉思。其實她也知道一些內情，也曾婉轉向伊婷提出過意見。可伊婷說支持外資企業和區內企業是支行的一貫作風，也是重要成績。百般無奈下，她只好把這批貸款交由副科長鄧加軍辦。問題終於出現了，不良貸款越積越多。

“陳科，”鄧加軍拉了把椅子坐到陳淑文面前：“這些不良貸款怎麼辦？金額大，又逾期那麼久。我前兩天去找伊行，她很不耐煩。看來我們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了。你和她關係那麼鐵，你的話她可能會聽，還是你去請她出面吧。”

陳淑文苦笑道：“你也知道伊行的性格，只要她決定了的事，八頭牛也拉不回頭，她愛人對她這點都沒辦法，更何況我們。”

鄧加軍這下子急得汗都冒出來了，站起來脫去外套：“那你說咋辦？我現在只能請示你，我可想不出解決的辦法，你們不會讓我背這黑鍋吧？”

“怎麼會？我是這樣的人嗎？”陳淑文嗔了鄧加軍一眼。“不過，這樣下去，我擔心真的會出大問題。”她的心裏確實很焦慮。

“是啊。伊行這麼聰明，難道會看不出這些貸款問題？她是被勝利沖昏頭腦，還是……”鄧加軍沒敢往下說。

陳淑文明白鄧加軍話中的意思，但她不敢胡亂猜疑，只能沉默。良久，她看着一直等待她發話的鄧加軍，道：“要不，咱們一起去請示伊行吧。”

鄧加軍想想也只能這樣，便跟隨陳淑文走進伊婷的辦公室。

伊婷正往辦公室內噴撒古龍水，室里瀰漫著一股濃濃的香味。她隨後心血來潮，把博古架的擺設重新擺放一遍。這時見陳淑文進來，笑問道：“阿文，幫忙瞧瞧，這樣擺放是不是好些？”

陳淑文只好認真上下審視一遍：“嗯，挺好的。”

伊婷又笑問鄧加軍：“你說呢？”

“很好！很好！尤其打開這盞小照燈后，更顯得通透雅緻。”鄧加軍也附和道。

伊婷很高興，從紙盒抽出紙巾擦擦手，把兩人讓到沙發上坐下，道：“坐吧。你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對嗎？”她坐到沙發上，用手撫了撫套着膝蓋的海蘭色套裙裙角。

陳淑文與鄧加軍對視一眼，把貸款資料遞給伊婷：“伊行，這幾筆貸款逾期好長時間了，要不要採取什麼措施？現在支行的不良資產額已超過分行限定金額的51%了。”

“那你們說該怎麼辦？”伊婷追問。

“我們商量過了，但沒有好辦法，只好請示您。”鄧加軍心虛地低頭道。

伊婷不滿地瞪他們一眼：“你們不要啥事都請示請示的，首先要想出解決辦法。要是啥問題都要我想辦法解決，要你們科長幹嘛？還不如我全乾了？！”

陳淑文低下頭一聲不哼，又密又粗的短髮斜披下來，遮住了臉頰。見陳淑文這模樣，鄧加軍心裏暗笑：就知道你只能如此！但他的眼睛卻不敢直視伊婷，一味用胖胖的雙手撫膝蓋。

見他們無所適從，伊婷放低了聲音：“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陳淑文掃視鄧加軍一眼，他連忙硬着頭皮道：“我覺得首先要截留東方貿易公司、大世界娛樂場那幾個外資企業的來往資金，再由區政府出面幫忙追收貸款，因為這幾筆貸款都是區政府負責擔保的，他們有責任去追討。”

伊婷卻不以為然：“你說得輕鬆，那些外資企業有錢還貸的話，根本不用區政府出面。如果沒有錢，市政府出面也沒用。截留也不是個辦法，我想這些企業帳面上也沒幾個錢。”

陳淑文知道自己必須發話了：“伊行，這些逾期貸款拖下去總不是個辦法。要不你去找區長商量商量，讓根本沒有還貸能力的區屬企業破產，我們盡量為他們申請核銷。這樣的話，我們支行的不良資產額就能減少一部分。至於外資企業，他們有政策扶持，我們只能讓他們借新還舊。這樣我行的不良資產額也基本降低到分行要求的水平。”

說到這裏，陳淑文頓了頓，繼續道：“不過伊行，支行不能再貸款給這些外資企業了，那是個無底洞，多少資金都填不滿。”

伊婷贊成道：“好，就這樣定了。阿文，你們打電話約一下政府辦公室，看區長們幾時有空，我們要與他們商討讓那幾個小企業申請破產的問題。只是……有時該支持的還是要支持，你們多做些貸款檢查，防止出問題便是。”

陳淑文和鄧加軍不敢也不好再提出其他反對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