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杜家姐妹
那白影在船艙里飛掠的速度倒是慢了下來,此時便可看清其原是一隻尺許長的碧眼雪狐。此種靈獸溫順可愛,丹崖仙城中有許多大戶之家女子將其養作寵物的。只是這隻雪狐卻似焦躁不安,沒頭沒腦地一陣亂串,惹得船上眾人紛紛閃避。
那黃管事見眼前亂作一團,氣得鬍子直翹,伸手向那雪狐抓去。“吱——”那雪狐似被激怒般,尖叫一聲,利爪揮起,反而撓向黃管事。
華薇站在一旁,見狀來不及多想便上前一步擋了擋,下一刻,她悶哼一聲,手臂已是多了幾道血痕。黃管事陰沉着臉,閃身一腳便向那雪狐踹去,雪狐悲鳴一聲,被踹得在空中翻滾了幾圈,重重摔落在地。
這時,一名紫衫襦裙的嬌俏少女正趕上船來,見狀亦是一聲驚呼,她擔憂地看了那雪狐一眼,卻是急急跑到華薇面前,抱歉一禮,道:“這位姐姐,你沒事吧?”說罷見到華薇手臂上的傷,咬咬紅唇,取出一小玉瓶,訥訥道:“真是對不住,小白它平日裏不會如此的……這是上好的傷葯,姐姐快將傷口包紮一下吧……”
華薇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將玉瓶接過。
她見華薇肯搭理自己,頓覺鬆了口氣,又轉頭看到那雪狐已是奄奄一息的模樣,心中又是難受又是惋惜。
黃管事哼了一聲,兩指捏着那雪狐脖頸提起,衝著紫衣少女冷聲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又是何人?”
少女心中暗叫糟糕,正要開口,這時卻又有一錦衣年輕男子和一白衫窈窕的少女上得船來,她見那年輕男子皺眉瞪着自己,不由心虛地低下頭去。
那男子瞪了自家妹子一眼,也不理會她,自去與那黃管事賠禮搭話去了。
“棠妹妹,你這莽撞的性子可真是要命,我看即便是入得仙師洞府,遲早也會被趕了出來。”那白衫窈窕少女裊裊婷婷地走過來,輕笑道。
紫衫少女杜棠氣鼓了雙頰,道:“杜蘭,你怎會在這裏?”
杜蘭掩唇一笑,道:“我也是杜家女兒,自也有資格去得仙師洞府的,此事爹爹已允了。”
“你——”杜棠氣極,但她又素來說不過這位庶姐,只得跺跺腳,轉過身去不看她。
杜蘭心中得意,她姨娘好不容易求得爹爹同意,讓她跟着兄長來此。而且……她看着那靈狐,心道:“這小畜生吃了迷心散,此番大鬧一場,那管事已是對杜棠不滿,倒時候定不會在仙師面前推薦她,哼,最後杜家的名額還不是會落在我身上!”
那邊,黃管事嘆氣道:“杜公子,我是看在令尊的份上才答應此事,卻不敢保證杜家兩位小娘子都被仙師選上。”
那杜公子連連道謝,道:“不敢勞煩黃翁,只看她們自身造化吧。”
黃管事點點頭,吩咐男僕準備開船去了。
杜公子快步過來拉着杜棠走到一邊,斥道:“棠兒,你今日是怎麼回事,為兄費了多大心思才為你爭來這名額,卻差點被你那靈獸壞了事!”
杜棠不服氣地道:“小白平日裏極乖巧的,定是遭人暗算了!”
杜公子氣道:“那你為何不小心謹慎些,你這樣我如何放心?還不如現在就跟我回家去,免得被人趕了回來才是丟臉!”
杜棠嘟囔道:“有何了不起的,回去就回去,作甚這麼罵我。反正爹爹總是偏心,如今你又帶着杜蘭來了,自是用不着我的。”
杜公子大怒,氣得身子發顫,正待呵斥,卻見親妹低着腦袋垂頭喪氣的模樣,心中又軟了,耐着性子道:“她如何能與你比?在我心中連你一根小指兒也不如的!”
他見杜棠嘴角微露笑意,又道:“你也知道,那對母女素會在爹爹面前賣乖,若不是爹爹發話,我自是不願杜蘭賴着跟了我來的。”
“爹爹真是太偏心了!”杜棠忍不住抱怨道。
杜公子心中也是惱怒,他看了不遠處的杜蘭一眼,目光冷然,若這靈獸之事真是被人暗算……既然父親老糊塗了,那杜家也應換個掌權人了……他心中下了決定,道:“棠兒,你記住莫要惹得仙師不滿,把握好此次機緣,哥哥自會處理好家中之事。”
“哥哥……”杜棠心頭一跳,覺得此刻兄長的臉色真是冷得可怕。
杜公子又溫言叮囑了杜棠幾句,見時辰到了,才走下船去。
杜棠想起一事,急急跑到船舷喊道:“哥哥要幫我醫好小白——”
杜公子在岸邊揮手,那船拔錨啟航,很快便愈行愈遠了。
*
從丹崖仙城到溟淵大澤,若不以飛遁之法或是傳送陣的話,乘坐靈船需半月有餘才到得最外圍的守川島上,在此處由擅事殿弟子負責安排,以玉舟載着進入溟淵大澤。
杜蘭初上船之時見華薇雖然衣飾並不華美,但長相秀氣,行止沉穩,便走到華薇身旁,親熱笑道:“不知這位姐姐,是哪一脈,哪位仙師的族親後輩啊?”
華薇只與母親二人在仙城中生活,也無可靠族人照應,自小便有警惕提防之心。她也不知族弟華英在溟淵大澤中是在何處修鍊,修為如何,更不敢說出仙師已答應自己入府之事,怕自己輕狂行為惹得仙師不滿,讓華英為難便不好了。
她便答道:“不是。”
杜蘭愣了愣,再問:“姐姐的先輩未有人入得溟淵大澤么?”
華薇淡然搖頭,杜蘭見狀,心中輕視,熱情的臉色便冷了下來,對華薇失去了興趣,揮袖走到一旁與其他人搭話去了。她自詡出身不凡,杜家祖上曾是溟淵大澤下院弟子,如今杜家在仙城中也算有些根底,一聽華薇毫無背景,便不願費心理會。
而杜棠因靈獸小白傷了華薇,心中有愧,常常去關心華薇的傷勢,二人倒是漸漸熟悉了。
一路還算順利,半月後,這船便到了守川島上。但等黃管事匆匆去找執事弟子換乘玉舟之時,卻被告知正值擅事殿輪值之時,玉舟調度不開,讓他在此等待。
黃管事自是知道這只是託辭,免不得要給些好處,便低聲下氣求問門路。
船上眾人見狀,都是詫異,家人為將他們送入仙師洞府,可都是求到黃管事門上送禮的。
只是黃管事自己明白,別看他在仙城中風光,可在溟淵大澤這些弟子眼中卻根本不算什麼。沒有擅事殿弟子引薦,他區區一練氣期低階修士連溟淵大澤的山門都進不去。
他心中焦急,雖然他也算是為擅事殿辦事的,但若是誤了仙師之事,最後仙師怪罪下來,罪責還是得落到他身上,那些擅事殿弟子卻不會有事。
因此他態度謙恭,拱手道:“還請通融通融,在下此次乃是要將這些人送到璇璣島葉仙師府上……”
“什麼?你說是璇璣島葉師叔么?!”那執事弟子本是懶洋洋地愛答不理,聽了這黃管事之言,忙坐直身子了反問道。
“……正是。”黃管事有些受驚地道。
那執事弟子瞪了他一眼,不滿道:“你怎麼不早說!”說罷也顧不得他了,起身去找其他輪值弟子。
“快去找只玉舟來,我親自送去璇璣島。”那執事弟子對另一弟子說道。
那人本有些詫異,聽得是“璇璣島”才恍然,忙去安排了。
雖以葉清歌的核心弟子的身份,這些擅事殿弟子也不敢怠慢,但擅事殿也是門中權力極大之處,對一些結丹期長老也不至於如此殷勤。
這些弟子如此行為,只因許逸鳴乃是司這擅事殿的監察一職,雖如今他已去往中部地域宗門修鍊,準備結丹奪朱雀院,但威名猶在。擅事殿上下被這位祖宗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他臨去之時交待過要關照璇璣島,這些弟子哪敢不從。因此發往璇璣島的丹藥靈石、靈果靈谷、衣飾令牌等份例從來都是又快又好。
黃管事有些受寵若驚,他也不止一次為仙師府上送僕從侍女了,還未曾在這守川島上有過如此待遇。
那船上的少年少女們也是又驚又喜,看來他們跟隨的仙師不是簡單人物呢。
有了擅事殿弟子開路,這一行人很快搭乘玉舟,進入了溟淵大澤地界。玉舟時而乘風破浪,時而升入半空,眾人又見得處處都是仙家景象,絢麗無方,都感到是大開眼界,興奮不已。
玉舟終於到得璇璣島附近,這時,有一如仙童般俊秀漂亮的小男孩腳踏浪花而來,凌空站在水面上,道:“我是葉司幽,諸位請隨我入璇璣島。”
玉舟上的擅事殿執事弟子是認得他的,知道其極受葉清歌寵愛,璇璣島諸事都是由他處理,忙道:“有勞葉師弟了。”
其餘眾人也連忙見禮。
葉司幽心中有些小小得意,卻嚴肅着小臉,點點頭,用手中玉牌將璇璣島陣法禁制開啟,引着玉舟進入了島上。
擅事殿執事弟子完成任務,將眾人放在鳴玉軒前,便告辭而去。
一行人隨着葉司幽往鳴玉軒走去,見這宮殿精緻華美,島上景緻也是絕麗,被這仙家氣勢所懾,這些少年少女們不免有些忐忑,怕自己不入仙師之眼。
杜蘭妙目一轉,上前幾步,對葉司幽柔柔微笑道:“小女杜蘭,見過這位仙師。”
葉司幽一怔,看了杜蘭一眼,以為是她誤會,便好心糾正道:“我不是你們要拜的仙師,我只是她的道童。”
“……”杜蘭心有七竅,奈何葉司幽的反應卻不同常人,她心中無語,卻又不敢再說,只得閉上了嘴。
葉司幽將眾人引入殿內,見葉清歌已端坐玉榻,忙過去她身側站定,挺直身子,撐出氣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