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流浪生涯
停不下了！
眼前是一個五彩斑斕的萬花筒，高音喇叭在耳邊嚎着某位天後的舞曲，讓葉若青情不自禁隨音樂舞動起來——
“旋轉，跳躍……我閉着眼……”
“你放開——”
“塵囂看不見，你沉醉了沒……”
“嗯~~”
“故事刻畫在旋轉的指尖，是誰在痴痴的追隨……”
“嗚……”
“我忘情抖落的汗水，點亮了慶典……一層一層把我緊緊包圍……我要讓世界忘了睡……“
“啊——”
曲子的最後，有人掙扎着起床灌了小葉姑娘一壺恆河水（註：醒酒茶），這一場□□迭起的大戲，就此終止。
葉若青醒來時只覺得全身又痛又酸，床單一片凌亂，屋裏連一個人影都沒有。她扶着疼痛的頭，回憶着昨晚發生的一切——
翻牆，進門，救人，鬥地主，喝酒，嚼炫邁……
炫邁……
她哪有錢買炫邁！
出大事了！
葉若青腦子一激靈，連忙扒拉過自己已經皺成一團的外頭，她慌慌張張地翻遍了所有的口袋，卻沒有發現昨晚那盒藥丸的痕迹。
不要出事啊，千萬不要出事啊……
葉若青在心裏默默祈禱着，她身子向前一縮，臀邊一個盒子被甩到了地上，滾了兩滾。
裏面空無一物。
葉若青心涼了。
她幾乎是顫抖着身體撿起那個盒子，昨晚的記憶破碎且雜亂，但那樣真實的觸感和體驗，絕非是夢境可以帶來的。
手心緊緊捏成一團，葉若青心亂如麻。一時的大意，她鑄成了不可挽回的大錯。
她拿過手機，想給趙歆打電話說些什麼，手機蓋開開合合，卻終究沒有撥通那個號碼。
葉若青在家裏躺了三天。三天裏，她想過很多種可能，也考慮過很多事……她不知道到趙歆那樣一個驕傲的人，受到這樣的打擊會怎麼做，也不知道如果將來曾潔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責難於她。
一罈子泡菜放在床頭柜上，眼看着便見了底。此時，終於有人來敲門了。來人下手很重，砰砰砰的三聲，一聽就是使足了力氣。
“沒錢！”
葉若青扯着嗓子喊道。
來人鍥而不捨地繼續敲門。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那人還在敲。
葉若青氣得要命，都這種時候了，房東還來找茬，簡直是不可理喻。她掀開被子下了床，袖子一卷，頭髮一束，順了個煤球就向大門走去。
“吱——”的一聲，門開了，葉若青一看來人，頭皮一炸，甩手就把門關上了。
“小葉姑娘，是我啊，我是小圓！開門！”
就是因為知道你是小圓臉才不開門啊！葉若青背靠着門，腿在打抖。上次和趙歆同睡一張床，一開門就看見一走廊的保鏢，這次不僅睡了床還睡了人，門外估計有一走廊的警察在等着她。
這可是xx罪！
一向守法的好公民葉若青慫了。她看了看床邊，兩扇破敗的窗戶糊了舊掛歷，據房間朝向推測，從窗戶跳出去應該是後院，然後拐幾個巷子，以自己的速度，他們不一定追得上……
她的腳剛踏出一步，心裏的正義小天使就握着鋼叉使勁地戳。
“不行，今天跑了，明天還得跑，這一輩子兜兜轉轉就在貓和老鼠中遊戲中度過了，從此連個做正常人的機會都沒有。”
葉若青握緊了拳頭，毅然回頭，一臉決絕。
她打開了門，迎面而來的，是一個碩大的電飯鍋，寶石紅，方形，鋥亮得能照映出自己頹敗的臉。
毋庸置疑，高級貨。
小圓說：“boss讓我給你送東西來了，有什麼想問的嗎？”
葉若青問：“就你一個人。”
她不敢伸頭向外面看。
“還有司機。”
原來，她沒有報案。葉若青鬆了口氣，心裏卻越發愧疚。
小圓走了進來，把電飯鍋擱在了茶几上，回頭一看床頭柜上的泡菜罈子，頓時驚了：“你這幾天就吃泡菜？”
葉若青挪到床邊坐下，囁囁嚅嚅地問：“她還好吧？”
小圓舉起那個泡菜罈子一邊看一邊回答：“好，在談新戲……你這泡菜水能不能送點給我，我拿回去讓阿姨給我做泡菜吃。”
“拿吧。”
小圓裝好了泡菜水，發現葉若青還是目光獃滯地坐床上，這才發現了不對勁。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不想活了……”
“哎哎，你可別這麼說，你去夜會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也真是太莽撞，那個地方都是些紈絝子弟愛去的，你去那裏肯定會被他們欺負。”
聽到小圓說知道自己去夜會，葉若青突然緊張了，她剛想發問，小圓接下來的話又讓她閉了嘴。
也是，發生了那種事，趙歆大概不想讓別人知道吧。
小圓坐到葉若青身邊，安慰地摟着她的肩膀：“和人渣計較什麼，鄙視他們！”
你應該鄙視我，葉若青心道。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聊天。眼看着太陽西沉，小圓站起來，嘆了口氣，說：“boss說了，排隊后不會再干涉你得生活。她遵守自己的承諾，所以以後不會再來找你。她馬上要飛歐洲，我也要跟她一起去。大概一個月吧，好好照顧自己，有空我來看你。”
小圓沒想到，當她再一次來到這裏時，這裏已經成為了一片廢墟。殘垣斷壁上留着煤灰油煙，是過去那片城中村唯一的殘影。小圓打了葉若青的電話，對方已經關機。打聽了一下，這片城中村多是外地的租客，拆遷和他們並無關係，根本不會留下什麼聯繫方式。
與此同時，在離這裏不遠的一個地下通道，葉若青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裹，準備出去吃飯。
當初她就沒帶什麼東西來b市，房子要拆遷后，她通知片場認識的那個光頭男收走了白小麗的東西，然後用一個小拖車馱着行李開始了流浪生涯。
她白天仍舊在地下通道或是地鐵站賣唱，晚上則去那些深巷裏找些便宜的住宿，有時候白天掙不到錢，就證明那天她得露宿了。她停了手機，也沒有再去那個夜市逛過，她擔心有一天會遇到趙歆，這是她心裏最大的愧疚。
天氣漸漸熱了，葉若青拖着小拖車走了好幾道路，實在受不了火辣辣的太陽，乾脆找了個陰涼處先休息。b市的商業區彷彿沒有盡頭，她總是要走很久，才能找到一個自己能吃飯的地方。
前天晚上收攤時和一邊的賣西瓜的大叔聊上了，大叔看到葉若青一個人可憐，就送了葉若青一個西瓜。這個西瓜就擱在小拖車上那個昂貴電飯煲的上面，紅綠搭配，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走得累了又沒水喝，葉若青蹲在地上，從小拖車上拿過那個西瓜，挖了個小洞，用長勺子挖着吃。這裏仍舊仍屬於中心心地段，流浪少女和她的西瓜以及拖車上一看就是高大上的電飯煲，再次成為眾人的焦點。
有人走過來，扔了個鋼鏰兒在葉若青面前，問：“姑娘，你那個電飯鍋，賣嗎？”
“不賣。”
“偷的吧？還不趕緊脫手？”
葉若青抬起眼皮看了看那個眼鏡男，嘴裏塞了勺西瓜，慢悠悠地嚼：“神經病。”
“操，給你錢你還罵人啊。”
“你張口就說我是小偷，我就不能說你神經病嗎？”
“好，你厲害！”那個男人拿出電話威脅葉若青，“我倒要看看，你是偷的哪家的東西……”
葉若青掏出自己的電話搖了搖：“別以為你才有手機，我是賣贓品的，那你呢？你不還上趕着要買我的贓品嗎？你打啊，打了我們一起去公安局喝茶，反正今晚我沒住宿的地方，找個地方睡覺也不錯。”
眼鏡男聽到這話，恨恨得放下手機，轉身就走，臨走時又心疼那個鋼鏰兒，身子略頓了一下。
“還給你——”葉若青拾起那個鋼鏰，手一彈，正中男人後背。
男人氣得滿面通紅，想了想，又不肯吃那一塊錢的虧，撿起鋼鏰兒就走了。
葉若青滿意地把手機放進口袋裏，繼續吃西瓜。
現代化的進步帶來了生活上的便利，也給無聊人士一個紓解的渠道。就在葉若青和眼鏡男爭執期間，有人用手機拍下這一幕，放到了本地生活論壇上，然後一傳十十傳百，從人人微博到微信qq，只要打開手機，就能看見九個大字——“堅強少女賣唱不賣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