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就順便愛了你8
我不是沒有恨你在我同樣年紀的時候霸佔了我的父親,我不是沒有恨,可那又如何,他是你的父親,也是我的父親。
——《晚風日記》
“喔,你……你等我有什麼事?”我慌張問道。
他笑了笑,皓齒微露,依然如暖陽般明媚:“許夏,你有空嗎?我想請你吃個飯。”
頓了頓,他似乎又怕我會多想什麼似的,又道:“很久沒見,前兩次都太匆忙,今天正好碰上,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好啊。”我點了點頭。
a大是我的母校,我自然清楚這周圍有什麼比較好吃的餐廳,正好儘儘地主之誼,把程卓揚引到了a大後門的一家冒菜館。
可當一盆冒菜端上桌后,我就後悔了,冒菜根本就不適合舊愛重逢這樣的場景吃啊,誰願意嘴唇火辣,全身冒汗地見自己曾經愛的人啊。
唉,沒救了,註定要在前男友面前顏面盡失。
我撈了塊海帶頭,努力秉着我可憐的優雅醮了醮醋,然後小小地咬了一口,動作輕微很是慢。
對面的程卓然忍不住問道:“你突然這麼小心翼翼可不符合你的性格,”
“我是什麼性格?”我吸了口可樂,回道。
“你說呢?”他抬眼,笑了一聲,“本來就是風風火火一人,沒必要好久不見就裝的跟淑女一樣,以前的你更讓我舒服。”
“我沒有……裝啊”我心虛地否認道。
“是嗎?”他笑意盎然地反問道。
頓了頓他又說,“難道是在煩惱論文的事情嗎?需要我為你求情嗎?”
我抬眼看來他一眼,說:“還是不用了,我自己能搞定。”
沉默半天,我又說:“我沒想到王教授是你媽媽。”
他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態度隨意地說:“喔,的確很有緣。我也沒想到你是媽媽的學生。”
我默默地吸了口可樂,心裏莫名有些緊張,往事的愧疚壓的我無法呼吸,而我似乎想得到他的寬容。
我又問:“你怪我嗎?”
他抬眼看我:“怪你?”
我有些緊張地盯着他看,他卻酣暢淋漓地笑了起來:“別傻了,趕緊吃吧,我怎麼會怪你?”
他真的不怪我?可是我卻愧疚了很多年。
那時候,十五六歲,懵懵懂懂,卻單純的以為愛情就是愛情,和他爸媽根本無關,他媽媽幾歲,長什麼樣又或者做什麼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我就是喜歡程卓揚,單純地喜歡他這個人而已。可是當有一個偌大的教室里,幾十個同學口口相傳許夏男朋友的媽媽作風不正派,是破壞別人家庭的壞女人的時候,我卻介意了,我拚命地否定,卻無法過自己內心的那一關,彷彿只要聽到這些,我就會想起纏着爸爸不放的那些女人。那時候,我去許寶升廠里玩,總是能撞到我那位暴發戶的爸和形形色色的女人曖昧又不明的勾肩搭背的舉動。
童年的記憶簡直就是一場噩夢,從此以後我越來越少去許寶升的廠,越來越懶得和他溝通。可是我沒有想到上一輩的事情卻能夠影響我,讓我對愛情開始動搖。
我仍然對那天記憶清晰,那天我是校園廣播站的值班廣播員,在試好一切設備,我準備播音時,程卓揚卻意外地闖進了播音室。
他神情很難看,開口的第一句就是:“許夏,為什麼要和我分手,你為什麼連一個理由都不給我?”
“卓揚,你別問了好嗎?”那時候的我害怕傷害他卻因為就要廣播沒空和他解釋。
他薄唇微動,用暗啞的聲音問:“你是不是聽了他們對我媽媽的謠傳”
我默默點頭,根本不敢看他,只是輕聲道:“是。”
“你為什麼不當面問我就相信那些話?”
我抬頭看着程卓揚,那天他的臉色很難看,他那麼愛笑的那樣一個人,卻突然像是失去光亮的黑夜一般,死氣沉沉。
“許夏,你僅僅因為我媽媽是他們口中所說的那樣一個人就和我分手,要是有一天我一無所有,窮困潦倒,疾病纏身你豈不是會更決絕地離開?”
他輕輕哼了一聲,好像在冷笑:“還好今天我看透了你。”
他決絕轉頭,甩門而走,而我卻哭成了淚人。他不知道,我幻想未來的一切可能,那段“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這樣的誓言我已經默默在心裏演習過無數次,因為我夢想有一天他牽着我的手,一起走進婚姻的殿堂。
那時,我那麼年少卻足以有勇氣和他面對未來的一切的困難,卻無法走出童年父親給我帶來的陰影。
可這似乎不是最糟糕的,因為那天他走後,我才知道全校已經沸騰了一片,原來我開了話筒,我和程卓揚說的那些話進行了全校的直播,整個學校都知道了我們的事情,都知道了他媽媽的傳聞。事情的最後,越鬧越凶,還好並沒有請家長,我和他只是接受了通報批評,可是從那時開始,我再也不敢看他的眼睛再不敢和他說話。
在程卓揚高考前夕,我偷偷去他班級找過他幾次,可是他都不在,再後來,我才知道他出了國。
吃完飯已經很晚,由於學校又在郊區,程卓揚堅持送我一程,我看了看時間,這時候學校的末班車也已經沒了,只好答應了下來。
車子行駛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我發現他行駛的方向離我的家越來越近,我只好指着他往另一條路開,順便解釋道:“我搬出來住了。”
“好好家不住?”他奇怪地問。
我一面對他這麼久還記得我家感到一點點欣喜,一面又在想如何向他解釋我為什麼好好搬出來。
他見我不回答,側頭看了看我,問:“跟爸媽吵架了?”
“我有那麼幼稚嗎?我只是想鍛煉鍛煉自己,就要畢業了,以後都得靠自己呢!”說這麼一大段話時,我都覺得自己特不要臉。
“這可不像以前的你會說的話。”
以前的我?以前的我在你心中是怎樣的一個女孩?是不是讓你揪心過,讓你傷心過?是啊,那時的自己驕橫霸道,事事以自我為中心,以為所有的事情就應該圍着自己轉,爸爸媽媽包括程卓揚,只有我才是他們心中最重要的人,沒有人可以取代。
可事實上,我在父親的心中不是唯一的公主,現在的我在程卓揚的心中也什麼都不是。
轉眼間就到了我租的房子的小區門口,我剛要下車,準備同程卓揚告別,他卻先說了話:“不邀請我上去坐坐?”
我愣了有幾秒,他笑了笑:“邀請老同學上去喝杯茶很為難嗎?”
“當然不會,走吧。”我笑道,頓了頓,又窘然道,“不過我家沒有茶,只有白開水。”
淡淡的路燈下,程卓揚的唇邊勾着一道柔和的弧度,說:“我不介意。”
唉,我長嘆了一口氣,早知道程卓揚要來我家做客,當初離家出走,就該從我那暴發戶的爹那多弄幾包上好的茶葉了。現在寒酸的要用白開水招待人。
我打開房門,打開燈的一瞬,我就更是後悔邀請程卓揚到家做客了,整個客廳亂成一團,簡直是一場戰場的廢墟,矮几上堆積着幾日零食的包裝袋和方便麵的盒子,而沙發上堆着一疊疊的過期雜誌。
我扶額,一陣窘然,忙手忙腳地衝到沙發上,把一大疊的雜誌移開,終於騰空了個位置,我扯着嘴,僵僵地笑着:“呵呵,好像有點亂,坐吧,你千萬別嫌棄。”
他望了望四周,然後點了點頭。我咬唇,站在客廳中央竟然有點手足無措,半天才說:“我去倒杯開水給你。”
等到了廚房才發現我早上出門時根本沒燒水,現在連開水都沒有了,又在廚房忙了一陣,燒了一壺開水。
“程卓揚?卓揚?”我往裏屋走,可是沒有看到他,我輕聲喚了幾聲,沒人答應。
我找了半天,見陽台的燈此時正亮着。秋風颯爽,果然,程卓揚正在陽台上。他依靠在了陽台的欄杆上。我站在在半開的玻璃門前面,靜靜地看着他的背影。
似乎就這樣過了很長的時間,他才轉過身,說:“這陽台不錯。”
“啊……是還不錯,可以看到對面最高的摩天輪。”我又笑了笑,兀自地說,“為了找這套房子,我可是走了很多地方,花了很多時間,好不容易才找到這樣一套價格地段都還不錯的房子。”
他似乎頓了頓:“許夏,你為什麼要這樣為難自己?”
“嗯?”我側頭看他。
“一個人很辛苦吧?”他問道。
我沒敢看他,只是咽了咽口水,似乎離家出走了那麼一大段時間,我過得並不好,交完房租和押金,身上的錢已經所剩無幾,沒過多長時間,我就已經彈盡糧絕。我是那麼愛美又愛裝高大上的人,一周必定會和朱珠逛兩次購物廣場,緊跟着朱珠的步伐換下過季的衣服和包包,可現在的我過着如此落魄的日子,卻還是不願意回家,還是選擇逃避,不願意去面對這一出已經發生的鬧劇。
“還好吧……”
我笑了笑,走到他跟前,側過頭看了看他。
那一瞬,彷彿世界剎那間靜止了,時間好像慢慢往回倒退,他還是四年前那個程卓揚,夜色下,他眸光靜靜流淌着的脈脈柔情很讓人心動,他的身體慢慢向我靠近,我臉頰發燙,只能咬着唇,拚命地咽下唾沫,按照劇情,這樣的情形好像……
好像就快要有事發生了……
我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灼熱的氣息。我拚命地眨着眼睛,心裏到底在想什麼呢。
我的內心亂成一團麻,咽着口水,想着這時候要說些什麼,可還沒想好要說什麼,就被一陣狗叫聲打斷了思路。
“汪!汪汪!”
該死的狗這時候亂吠個什麼勁啊!!
我和程卓揚同時正過臉,兩人都不免有些局促,卻半天沒有說話。
我吸了口氣,瞥向隔壁的陽台,那隻“長耳朵”躍躍欲試地攀上欄杆,伸出長舌,像是對我們這面的情形很是好奇。
我很想衝著那隻狗大罵一句:找死啊,竟然敢破壞老娘的好事。
可是我還是忍住了。我秉持着優秀又良好的教養抑制住了這個衝動。
很久之前,朱珠以曾經被她家的貴賓犬咬破千元絲襪的實例,告訴我:千萬不能一隻狗抬杠,因為你會輸的很慘。
可,今天這隻狗也不知道發什麼瘋發狂地叫個不停。
“汪……”
“汪汪……”
唉,長耳朵你能別叫了嗎?我都快被你叫的心煩意亂了。
“哈哈……”我尷尬地笑了笑,道,“今天隔壁的狗可能看到陌生人有點激動,平常它不這樣的。”
“是嗎?”程卓揚反問道。
此時,門鈴聲卻開始響了起來,程卓揚笑笑道:“門鈴好像響了?”
我有些奇怪,這時候還會有誰找我,難道是朱珠?她大半夜找我能有什麼事。我迅速跑去開了門,當看到面前的男人,我卻微微有些驚訝。
他微微彎了彎唇,似笑非笑:”許小姐,你好。”
宋遠晟?這麼晚找我能有什麼事?
“宋先生,你……找我什麼事?”
“許小姐,你沒聞到什麼嗎?”宋遠晟面色平靜問道。
“啊?聞到什麼?”我一副不解的模樣。
他皺了皺眉頭,有些着急地推開了我,兀自地進了門。
“喂,誰允許你進門了啊?”我跟在他身後嚷嚷道。
他急急忙忙地趕到廚房時,我才發現我做了什麼蠢事,剛剛燒開水忘了時間,現在水沸了,澆滅了爐火,怪不得剛剛‘長耳朵’叫個不停,原來聞到了煤氣味。
宋遠晟關了煤氣開關,打開了窗戶。我緊張地呼了口氣,真是太危險了,差點就要煤氣中毒和前男友共赴黃泉了。我連忙道謝說:“謝謝你啊,宋先生,真……不好意思。”
他望了望我身後的程卓揚,看似漫不經心,卻意味深長道:“許小姐,下回要小心一些。”
“啊……你別誤會,真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我着急解釋些什麼,可身後的程卓揚卻打斷了我的話,道:“許夏,時間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我略微有點失落,他連我一杯水都沒喝就走了,我心中顯然有些不好意思。
此時宋遠晟也到了門口,他一雙眼眸幽黑漆亮,意味深長地望了望我,我咽了咽口水,繼續解釋道:“咳咳,宋先生,他只是我的朋友,事實上也不是你想的那樣……”
宋遠晟輕笑一聲,反問道:“這和我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