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子心有別戀,蓉姐兒借力打力

梅娘子心有別戀,蓉姐兒借力打力

“今兒你們奶奶用了飯沒?”徐禮一回來還不及進門便先問起蓉姐兒,她過了那段無知無覺的日子,坐胎穩當了倒折騰起來,成日裏只是想睡,半點也提不起精神,如今太陽又好,一透了窗照進來,她就跟大白似的,成了一隻懶貓,成日裏挨在涼榻上打盹。

她睡着,大白也一道睡,綣成一個大白糰子挨在蓉姐兒身邊,毯子蓋的只剩一張臉,每日徐禮出門她還不曾醒來,到得徐禮回來,她又在歇晌午覺了。

她這麼懶洋洋的睡着,連飯也不起來用,睡得足了食慾卻差,原來還吃些個辣糊湯,如今吳家那個嬤嬤來了,怎麼也不肯叫她沾辛辣,蓉姐兒半懂不懂,丫頭們也沒哪個知道孕事,俱聽那婆子的。

吳家的人先來了,沒多久後頭船也跟了來,一船的滋補品,一多半兒是秀娘給備下的,吳夫人一接着信料着王家還不知趕緊上門報喜去,王四郎早就出了門,秀娘卻是歡天喜地,別個雞鴨魚不能辦了來,人蔘燕窩子卻不少。

吳夫人辦了些,她又加緊了翻上去,總歸家裏開着酒樓,這些東西管夠,叫了管事往酒樓里去,抬了兩個小匣子,裏頭裝得滿滿的,抬到船上送去給女兒補身子。

秀娘自家生女兒的時候虧了身子,沒人給她侍候月子,也沒好好進補,雖仗着年輕挨了過來,到底落下了病根,年輕的時候不覺着,到如今才顯出來,一到天冷就骨頭打顫,想起來全是作月子的時候天熱,實在難挨,拿冷水擦了身的緣故。

到懷了茂哥兒才好好進補,偏茂哥兒又折騰人的很,吃什麼吐什麼,一直吐到生產,便是再吃那人蔘湯才進喉嚨口又全數嘔到盆里,哪裏補得進去,精神氣血不足,好些日子不曾緩過來。

知道女兒有孕,急着給她尋這些補身的東西,還跟杏葉嘆息:“我那時候吃得苦,卻不能再叫她吃了,這些個俱都到老了才知道利害。”列了長長一張單子,甚個高麗的紅參,長白的野參,燕盞倒有小娃兒拳頭那樣大,血燕白燕各一匣子,一樣樣的收羅了來。

又叫家裏管着針線的趕緊栽起小衣裳,還撿軟綿布做起尿褥尿布來,梅娘看見了便笑:“這時候備這個可不是早了些,我那時候,到生了才預備起來。”

她是一片好意,說的時候再不經心,卻叫秀娘聽了不痛快起來,女兒是她心頭寶,哪裏捨得虧了一絲一毫,就連茂哥兒知道要當小舅舅了,也樂得揮拳頭,還扯了秀娘問個不住,是生個女孩還是男孩。

秀娘比着錦緞問他:“你想要個外甥女還是外甥?”

茂哥兒想了半日拿不定主意,見鋪了一床紅彩緞興兜兜的說:“我知道了,娘想要個外甥女!”說著知道自家錯了口趕緊改:“外孫女!”

“該叫你姐姐生個男娃兒才好。”秀娘還曾說話,梅娘先急起來,小孩子的嘴裏有一口氣,她懷身子那時候,前頭大嫂的兒子一見着她就叫她肚裏懷着個賠錢貨,小娃兒懂個甚,定是大人教的,她若是臉上不好看,婆婆嫂子便要輪翻罵她同個娃兒爭氣,到她生產果是個女兒不說,萬婆子還道自家孫子眼睛毒,一眼就看穿了。

為著生了個女兒,她自家吃了這許多苦頭,聽見問要男孩女孩,趕緊接口,秀娘聽了這話心裏又是一氣,面不上露出來,只笑一笑不再往下說,看看萱姐兒正自家坐着玩,又看着這一床的緞子,懶洋洋道:“總歸要做,也給你同萱姐兒做兩件,你來挑個花。”

梅娘受寵若驚,抬了眼睛喜道:“那怎麼好,她一個小孩子哪裏要做這樣好的衣裳,嫂嫂先挑,餘下的便成了。”嘴裏這樣說,眼睛卻往那布料上掃,秀娘心裏不耐煩她這性子,等到梅娘抱了女兒去了,她才挨着枕頭嘆起來。

“說的倒似我苛待她了。”秀娘吐一口氣,杏葉也不好勸,只陪着笑,心裏自然也跟着腹誹,哪一樣也不曾少了她的,回回做衣裳都有她的份,雖不比着秀娘茂哥兒的數目來,一季也做得四套,母女兩個人人都有,還有首飾,秀娘自己打了,看見時新的也給女兒打一套,再有小姑娘一套。

梅娘東西不少拿,心裏又覺得欠了嫂嫂的,面上便露出那怯弱相來,不知就裏的還當她拿了東西,秀娘要吃罵她。這付模樣哪個看了順心,外頭只看着家業大,卻沒瞧見那花銷也大,太太這口氣兒不順,也是有因由的。

這些個王四郎也瞧在眼裏,卻覺得平常,可當家的女人心裏怎麼好受,吃穿用度是小,可厭的是這番作態,秀娘氣了一回,曉得同她計較不上,還嘆:“是我那時候沒教好她,原只當她作孽的很,如今看起來,也怪不得萬家那幾個千不好萬不好。”

若討這麼個兒媳婦進門,她也不樂,總歸落在身上,既不能虧她,又不能甩臉子,這個被休回家的小姑子,倒要供起來才罷。

杏葉看着秀娘實是不樂,把撿出來的幾匹緞子收拾出來,她也當了娘,頭胎生的也是女兒,主家也一樣給添盆還給了兩匹好花布,看見她嘆氣,心裏轉了一回道:“我看姑奶奶在這兒住着也不成話,如今是日子淺,等時候長了,更難看,升米養恩斗米養愁,太太也該早做打算才是。”

杏葉若不是跟了秀娘十年長,再不敢說這話,秀娘看看她嘆一聲:“我哪裏不知這些,可她說的,哪一樣辦得到。”

杏葉吞吞吐吐一句:“若是,若是姑奶奶自家願意了,那便沒這麼些個說道了。”她面作難色,眼睛看看秀娘,又垂下來。

秀娘一聽震得坐直了身子,手指頭點住她問:“你說甚,她自家瞧中了哪個?”說著掃一眼茂哥兒,他正在外堂屋裏豎起耳朵聽着呢,茂哥兒一見娘親眼鋒,趕緊擺了手往外頭去,秀娘捂着心口,前頭那一個倒罷了,如今若是再出這事兒,她可怎麼跟丈夫交待。

“我不過聽下頭人白說一句,當不得真。”杏葉趕緊過來給秀娘揉額頭,又是拍肩又是拍背,原來安排院子還只怕她煩了後頭,茂哥兒要讀書,秀娘要理家,離得遠些,只作兩家才好,如今才想起來,前邊院子可不只住了她一個。

“是?是錢先生!”秀娘立時明白過來,還能有哪一個,宅子裏頭沒有外男,便只錢先生一家同梅娘隔了兩個院子,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中間雖隔了廚房小花圃子,可難保這兩個沒見着說話的時候。

錢先生的渾家一向七病八災,在江州時便眼看着不行,果沒挨到金陵來,當初秀娘還起意要把玉娘配給他,不說玉娘不願,連錢先生也不願,兩個既沒想頭,便也無事,哪知道錢先生將要四十的人了,梅娘竟看中了他。

“這事兒,作不作得准?”秀娘一緩過來便先問這一句,若真箇鬧出些什麼,杏葉也不敢瞞,既是才露意思,怕還沒接着頭。

“是玉穗兒過來說了幾句,說姑奶奶瞧着他一個鰥夫可憐的緊,常同錢先生那個小女兒,叫芝姐兒的,一道做針線,見着她給親爹縫補衣裳,幫過兩回手。”玉穗兒伺候過寧姐兒,倒是個機靈可靠的丫頭,她既這麼說,定是有些意思了。

秀娘這才一口氣緩回來,無力的擺擺手:“你開了箱子,尋對鐲兒賞給那丫頭,這事兒可萬萬不能再順她的心。”

她這裏一面給女兒備東西,一面給丈夫寫信,一個動不得,只好動另一個,把錢先生調遠了,調到鋪子裏頭去,摸不着見不到,說不準就歇了這心思。

秀娘這頭惦記女兒,蓉姐兒也惦記親娘弟弟,給沈老爹那兒一船東西,也給爹娘弟弟辦了一船,兩邊差開來,秀娘那船東西一來,蓉姐兒立時笑了。

那泥金箱子裏頭裝的竟然是一箱子尿褥子,用的軟綿布,還給鎖了邊兒,蓉姐兒拎起來就笑:“這個倒好,總歸小娃用不着了,我還能用。”她來月事的時候,一向拿這個墊在身下。

吳家送了人來,王家也挑了個嬤嬤來,蓉姐兒一拍巴掌,把那嬤嬤叫到身前,告訴她:“我這幾日口裏沒味兒,你做些湯水麵食來,我看看合不合心意。”

這個嬤嬤是吃王家糧的,自然順着蓉姐兒,聽見她說嘴裏沒味兒,想吃湯水,造了一個酸湯,一個辣湯奉上來,蓉姐兒兩樣各吃了一半兒。

“太太今兒倒吃了半碗酸湯麵,半碗辣肉丁子面。”甘露一說這話,徐禮就笑,好幾日不曾見她好好吃飯,吃一口恨不得吐半口出來,一揮手:“賞。”

再細問,原是剛來的,知道這個嬤嬤是王家出來的,一皺眉頭明白過來:“往後便叫她掌勺,你們奶奶愛吃。”

先頭來的那一個,原來是一家獨大,便把原先那套套在蓉姐兒身上,若說滋養確是滋養人,可淡湯寡水哪裏吃得進去,如今又來一個太太的娘家人,還一招就得了歡心,這才動起腦筋來,很有些顯本事的心思,泡了一盞燕窩子,宰了只九斤重的老母雞。

母雞乾貝火腿加在一塊煨得稀爛,又撿了一小筐山上剛採下來的新鮮野蘑,燉得滿院子是香氣,到汁子煨得稠了,再把燕盞加進去,湯汁全鎖在燕窩裏頭,小小一碗奉上去,蓉姐兒全吃了。半點也不告着蝦粉吊鮮,吃了一碗又叫廚房再添上。

徐禮這才知道原來那個不是手藝不好,是並不盡心,皺了眉頭就要把這幾個送回去,蓉姐兒趕緊拉了他:“總是舅姆的一片心,手藝是好的,想是到這地界來心裏有怨氣,如今這麼著,不就好了。”今日這個好,明日那個佳,兩個攀比起來打擂台,整個院子的人倒得了好處。

徐禮摟了她香一口,蓉姐兒笑嘻嘻:“還是我娘知道我,送這麼一個來,前頭那一個便不敢再拿大了。”說著摟了徐禮的脖子,嬌滴滴的磨他:“今兒夜裏,你就搬回來嘛。”

徐禮素了將一個月,叫她這麼一吹氣,骨頭都酥掉了半邊,耳朵根子也紅起來,蓉姐兒抻遠了一瞧,眯着眼睛往上啃了一口,又拿舌頭勾住了含着,伸手摸到下邊去:“春宮裏頭可不止摸耳朵。”

兩個挨不到夜裏就磨弄一番,等徐禮正了衣冠,蓉姐兒還挨在榻上,動了手指頭撒嬌:“手酸呢。”可是把那輕攏慢捻抹復挑的指法都用上了,徐禮坐下來抱了她親幾口,她忽的問道:“你說那時候女學裏道學琴,為的可是這個?”

嗆得徐禮說不出話來,輕拍她兩下,摟在懷裏搖一搖這才道:“端陽節楚家擺宴,這一回是楚大爺相請,娘子舍為夫一個臉,去一回吧。”

蓉姐兒睨了他,伸出一根手指頭:“就一回!”

徐禮挨過去親一口指尖尖:“就一回。”蓉姐兒“嗯”一聲,黑眼仁兒一轉:“甘露,把太太送來的箱子撿一撿,把出客的衣裳挑出來我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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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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