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山雨欲來
準備好了嗎?
這個問題,容成千夜曾在心中問自己無數次。早就準備好了,等的就是一個最好的時機。
“皇子妃駕到。”就在浮夢和容成千夜眉來眼去,眼神交流的檔口,一聲響亮的通報響徹皇孫的宮殿。
浮夢注意到容成千夜的神情有了一瞬間的走神。據浮夢了解,容成千夜在皇子妃的身邊只待了不過三年,三歲以後就一直被容成雅帶在身邊,所以容成千夜與皇子和皇子妃的關係並算不上十分密切。
如果血脈情深,也不會出現皇子一直派人暗殺皇孫的事。
皇子妃能當上皇子妃,一定是得到了容成雅的首肯,容成雅作為一介女子卻又如此野心,而她的兒子明明是唯一的皇子卻與爻國皇位無緣,她定會防備着找一個孱弱的女子來配皇子,以免可怕的婦人之心。
聽到通報聲,容成千夜就讓波子又添加了兩個炭盆。浮夢不懼嚴寒卻並非沒有感覺,皇孫的內殿裏根本不冷,再加兩個炭盆甚至會有些熱。
不過當皇子妃進來,浮夢果真佩服容成雅的眼光,這個皇子妃十分孱弱,一看就像個病美人,雖然容姿清艷卻無法掩蓋她臉色蒼白,神情懨懨。
“母妃今日怎會有空前來?”容成千夜對待自己的親生母親也沒有待容成雅親熱,而他自從被容成雅領着以後,就很少見到皇子妃,就算心中再想念娘親,也只好假裝陌生。
皇子妃一個淡淡的眼神,身邊的兩個宮女一起退了出去。幾乎同時,浮夢,容成千夜還有他身邊的波子皆是眉峰一挑,因為他們都能看到皇子妃的這兩位宮女絕非等閑之輩,可以說都是高手。
皇子妃又是一個淡淡的眼神看向容成千夜,眼中的意思明確,她有話想單獨對他講,希望他屏退左右。
只因這兩個淡淡的眼神,浮夢對皇子妃的看法直接改觀,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似一個柔弱女子,不想光靠一雙看似無神的眼睛都能表達這麼多。
容成千夜看了浮夢一眼,猶豫了一下,才對着皇子妃搖了搖頭,道:“母妃,這兩位是兒臣的心腹,母妃有話,但說無妨。”
看得出,皇子妃也有了一瞬的猶豫,最後或許是因為事情實在緊急,她無法再顧忌太多,只好直接說出口,“千夜,救救國君,今晚宮宴之時,便是皇后取國君性命之時。”
看得出皇子妃的情緒十分緊張,更讓浮夢驚訝的是,皇子妃作為容成雅選給皇子唯一的妻子,為何會向著國君,她不是應該是容成雅的人嗎?
一直以來,皇子和皇子妃都是被浮夢徹底忽略的人,她從沒有想過這兩個在故事中連陪襯都不如的人,會有什麼作用。
“母妃此話怎講?皇奶奶與國君恩愛一世,此次國君生辰更是大型操辦,足見皇奶奶對國君的重視,皇奶奶怎麼會在宮宴之上行如此不義之事。”雖不知容成千夜聽了皇子妃的話到底是怎麼想的,但至少他做出的反應還是將皇子妃的話軟綿綿彈了回去。
“千夜,娘親沒有騙你。”皇子妃顯得很焦急,畢竟今晚就是宮宴,現在知道這些已經晚了,若還要在這件事的真偽上計較一番,只怕什麼都來不及了。
“你爹因為無緣帝位向來十分不滿,皇后曾答應過你爹,只要你登上皇位,就會給他一個太上皇的名分。娘一直以為這是皇后哄你爹的,但是今早,娘親看到你爹在偷偷的試穿太上皇的服侍。
他還未當上太上皇就備了這樣的衣物實屬大不敬之罪,在我的一再追問下,他才說出,皇后曾告訴他,千夜不日將登上帝位,所以他才準備了太上皇的服侍。
我雖無緣時時面君,但知道國君的身體並無大礙,為何皇後會說出這樣的話?且近日我總覺得宮中走動的人都有些異常,想來想去,皇后定是不願再等國君正常駕崩,企圖行不義之事。”
浮夢聽着不禁想,以容成雅的性格,就算皇子妃是她的人,但是要置國君於死地的事,她不會特意告訴皇子妃,畢竟這種事,少一個人知道便多一份安全。
但如果這些事都是皇子妃自己推論出來,那麼這女子實在很不簡單,可現在該怎麼去相信她呢?
容成千夜也是沉默,良久,他抬起頭,不過他的眼神先瞟了波子一眼,隨後才大聲道:“母妃,你怎麼了?”
皇子妃一怔,她一直站的好好的,千夜為何會說出這樣莫名其妙的話,突然傳來門被推開的聲音,皇子妃又是一驚,就看到匆匆進來的兩個宮女被波子一人一個手刀,昏倒在地。
“千夜,你……”皇子妃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容成千夜點了穴,此刻的她無法動彈,無法言語,只能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容成千夜。
容成千夜把皇子妃抱到了他的床榻上,“母妃,你今日來的突兀,我都不知道該不該信你,你所言的一切,我早就知道,也早有打算……母妃,你就在這裏睡一會,我會告訴父親,你突發惡疾,在我宮中修養。宮宴很危險,你也別去參加,但願今晚過後,一切都有最圓滿的結局。”
皇子妃的眼中閃着焦急,似還有許多話沒有說完,只是她現在根本無法說出來話,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容成千夜將床幔放下。
冬季的床幔十分厚實,在外根本看不出床上有人,再者,皇孫的寢殿,誰敢隨意進來翻皇孫的床,若她被困在這裏,還真沒有辦法離開。
可是,她根本沒有挽回之力,明明帶着兩個高手宮女,卻不想波子技高一籌……
怎麼辦?剛剛千夜說的那些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知道今晚要發生什麼?可他那樣的表情,他和容成雅的感情,他要幫的到底是誰?難道千夜為了爻國帝位,會隨着容成雅一起踐踏國君的性命?
皇子妃的眼睛隨着落下的床幔慢慢閉上,一滴淚沿着眼角流出,心中只剩沉重的嘆息,國君,臣妾……幫不了您,好自為之。
“派幾個人看着,別讓人進我的寢宮。”容成千夜從床榻邊走出,冷着臉命令波子。
波子道:“是。”
容成千夜看了浮夢一眼,說道:“皇后並不想在事前就讓人察覺到任何端倪,所以宮外的軍隊都沒有異動,而今日宮內好似龍潭虎穴,御林軍都尉,三個護軍參領都在宮中,而僅僅三個的護軍參領就有兩個是皇后的人,皇后既然決定動手,也一定防着國君做最後垂死掙扎。可我又無法調派更多的人手,今晚只怕也是一場困戰。”
容成千夜與國君對於今晚並無交流,他不知道國君對於今晚也有自己的安排,國君或許猜測容成千夜會有所舉動,但絕不知道他到底打算如何,現在唯一知道兩邊情況的只有浮夢。
但浮夢又不能告訴容成千夜,畢竟國君今夜的打算是將容成雅一脈,斬草除根,若為汐魚正了身,那麼現在的皇子皇孫都將從高位上落下。
浮夢辛勞幾天,為的就是容成千夜不至於從高位落下,能讓國君繼續把重望讓在容成千夜身上,這一點很難很不容易,也是她最大的一搏。
隨後容成千夜就一直在部署晚上的一切,而天色也漸漸暗下,離宮宴的時間越發接近,而宮宴的大殿內,一些官職較小的官員早就在座,並互相寒暄着,同時將目光伸遠了看看是不是有大官到了可以巴結一番。
容成千夜忙的差不多,也該去到宮宴的時候,卻發現浮夢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今日實在太忙,就連波子也沒能時時刻刻注意這浮夢的去向。
容成千夜眉頭一皺,他一邊派人尋找浮夢下落,一邊先趕去宮宴大殿。
浮夢能去哪裏?自然是在爻國國君的身邊,有嬤嬤在為她盛裝打扮,今晚,她爻國公主的身份就將公諸於世。
但凡國君派出的人,必定都是在宮中忍辱負重,值得信任之人,所以就連這個幫浮夢打扮的嬤嬤也已經知道了浮夢的身份。
她為浮夢打扮的十分仔細,並且盡量不讓自己的手觸碰到浮夢的肌膚,因為公主的玉體,她不該觸碰,可隔着偏厚的錦衣,她依舊感覺到浮夢散發出來的陣陣寒意。
嬤嬤對着浮夢暖暖的一笑,“公主,是不是有些緊張?”
浮夢一怔,隨後明白了嬤嬤的意思,她只是淺淺的一笑,並沒有作聲。
嬤嬤道:“老奴曾伺候過公主的母妃,她是一個高貴端莊溫淑的女子,請恕老奴大膽這樣形容王妃,可現在她不知道在宮中的哪個角落受苦。公主,若能救出王妃那是最好,若不能,便請為王妃報仇,讓爻國的皇宮不要再沉浸在陰霾之中,讓爻國變成真正美好的國度。”
浮夢的心一沉,不過隨後她微笑着對嬤嬤點了點頭,她相信容成千夜會是一個好國君。
不過就算到了此刻,浮夢依舊在想午後,皇子妃出現的那件事,她覺得自己明明已經知道了一切,卻似乎還忽略了什麼重點,而皇子妃的出現就是那個重點的引子。
並沒有頭緒的浮夢自嘲的笑了笑,明明一切的秘史都讓她無意聽到知道,還多疑什麼?
只要今晚揭開容成雅的醜惡嘴臉,她和北陵冥的賭約就已經完成,汐魚也算死得其所,一切都將結束。
——
宮宴的大殿內,一段歌舞過後,群臣向著國君行禮,“國君萬安,爻國永盛。”
今日不但有爻國的群臣,還有安東使臣,安東欞王,霍丞相,游總督也笑意盈盈的出現在上座之上,以示爻國對安東的重視。
皇後站起身,手執一琉璃杯,側着身子向國君敬酒,“國君生辰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國君萬歲,二願臣妾常健,三冤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
下面起了嘖嘖的讚美聲,而皇后側着的身,左手是只有國君能看到其他人無法看到的,之間她的小指上勾着一個耳墜,國君自然認得這個耳墜,那是王妃的墜子,而同時,皇后將手中的酒敬向國君。
皇後向國君敬酒之後,下面的群臣包括安東的使臣自然也得跟着喝一杯,方才行禮時,所有人都幹了杯中酒,所以現在各桌侍女正忙着為各位大人斟酒。
為司空欞斟酒的宮女雖刻意保持鎮靜,卻還是顯得有些緊張,執救護的手竟在微微顫抖。
霍辛在一邊淡淡一笑,“欞王果然艷絕天下,就連爻國的宮女見了都心神枉然。”
司空欞看了斟酒宮女一眼,又看了看面前的酒杯,沒有說話。
國君看着皇後送來的酒,眉頭微微一皺,酒中必然有毒,或許不會馬上發作,但今夜必定會要了國君的命,並且此毒下毒必是驗不出的,到時國君就是突發惡疾而駕崩。
酒中毒,皇後知,國君也知,皇后更是知國君也知,卻用王妃的耳墜作為要挾,其中含義無非就是,你喝下此酒,我便放她一條生路。
國君慢慢的接過酒,緩緩的將酒杯送向自己的唇邊,皇后的臉上呈現出勝利者的笑容。
而群臣也跟着舉起酒杯,只等國君一飲而盡后,他們跟着一飲而盡。
皇後期盼的看着國君的手,而為司空欞斟酒的宮女期盼的看着司空欞的手。
突然,國君一頓,並喝下酒,而是舉着酒杯,朗聲道:“今日,是朕七十的生辰,同樣也是今日,朕有一件大事要告知各位愛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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