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孟素蓉一大清早起來,就着急忙慌地一會吩咐這個一會吩咐那個,直到楊媽媽看不下去攔了她道:“太太別忙了,也坐下來喝一口茶。您放心,廚房那邊早就備下咱們姑娘愛吃的菜了,一點兒不會少的。”

孟素蓉順着她的手坐了下來,嘆道:“這會兒該叫姑奶奶了——”一句話說得既是高興又是心酸,“也不知道跟姑爺相處得怎麼樣……我就怕她一會兒回來,瞧着臉上笑得不真……”

楊媽媽也覺得眼眶發熱,強忍着道:“是姑奶奶,是姑奶奶。咱們姑奶奶是個聰慧的,必能讓姑爺喜歡的。”

孟素蓉的心哪裏放得下來,真是坐立不安,好容易盼到錦心滿臉歡喜地跑來,還不等她說話,孟素蓉已經站了起來:“可是回來了?”

錦心連連點頭:“回來了回來了,姑爺陪着,已經到門口了!哎喲,姑娘瞧着笑容滿面的呢!”

孟素蓉聽了這話,心裏先是一松,接着便往外走。楊媽媽心裏念了一聲神佛菩薩保佑,連忙跟了上去。才走到院子裏,就見顧浩然陪着周鴻和顧嫣然進來。孟素蓉的眼睛立刻就落到女兒身上,從頭到腳先打量了一番。

顧嫣然今兒穿了真紅色散綉金銀的長褙子,裏頭淡粉色交領小襖,襯得一張臉紅潤如花瓣兒也似。頭上梳了倭墮髻,只插了一枝白玉回鸞釵,旁邊戴了一朵早開的臘梅花,金黃沁香,日光下瞧起來跟真金打造的一般。耳朵上垂下兩顆淡粉色珍珠,頑皮地一晃一晃。

孟素蓉把女兒從頭看到腳,見了那兩顆珍珠,才一下子笑了出來,眼圈卻又紅了:“可回來了——”目光這才移到周鴻臉上,“姑爺——”

周鴻上前一步:“給岳母請安。”長揖下去。他今日換了一件檀色袍子,身上的戾氣也消了許多,還多了幾分拘謹,看起來倒像個規規矩矩的好女婿。孟素蓉忙道:“快別多禮,往屋裏去,都等着你們呢。”到底還是擦擦眼睛道,“嫣兒年紀小,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姑爺多擔待。”

周鴻忙道:“岳母太客氣了。嫣然聰慧能幹,哪裏有什麼不周到之處。岳母這樣說,小婿就惶恐了。”

孟素蓉也只是客氣一下,見周鴻這樣說,心裏自然高興,忙忙把人往屋裏讓:“今兒姑爺也留下來用飯罷。昨兒嫣兒舅舅家送了一簍螃蟹來,正肥着呢,都養在那水缸里,專等着你們今日過來。只是不知道姑爺的口味,若有什麼喜好的,我叫丫鬟再去廚房裏交待。”

這樣的絮絮叨叨,卻是周鴻許多年都未聽過的。侯夫人自然不會關切他,周三太太雖時常照應,但畢竟是隔房的,也只他小時候的乳娘會這樣念叨幾句,但他從莊子上回到平南侯府不久,乳娘就被打發出去了。算算十餘年來,這樣絮絮問他口味的,還真是只有孟素蓉一個。

“岳母叫我峻之吧……”周鴻張了張嘴,最後卻只能說了這麼一句,“嫣然也是這樣喚我的。”

“哦?哦,峻之,峻之好。”孟素蓉一聽女兒也是這樣叫姑爺的,頓時笑彎了眼睛。

顧嫣然臉上紅了一層,摟了母親的手臂,低着頭不吭聲。孟素蓉笑得越發歡喜,看周鴻也更加順眼,忙忙的帶了兩人進屋裏去。

顧運則如今又榮升了。他一個外頭來的,升得這樣快,雖說有皇帝青目,也免不了有人想抓他的把柄,故而明知女兒今日回門,也不能隨意請假,仍得去衙門裏。家裏便只剩下顧老太太要拜見。

白姨娘如今難得能見個客人,一大早就打扮好了過來伺候顧老太太。當初這門親事結得那個鬧騰勁兒,她倒真想看看大姑娘找了個什麼樣的夫婿。聽說是西北軍里出來的,想必脾氣不會好,再說又不能圓房,只怕夫妻兩人貌合神離而已。

白姨娘正幸災樂禍地想像得天馬行空,就聽見外頭孟素蓉說話,山藥忙上前打起帘子,屈膝行禮,邊行禮邊笑:“姑爺,姑奶奶。”

顧嫣然被山藥笑得臉又紅了,腳步也有些亂,跨過門檻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她才想伸手去抓住丹青,周鴻已經抬手托住了她手肘,隨即又若無其事地放開,咳嗽了一聲:“小心。”

他動作既快,聲音又輕,只有山藥看得清清楚楚,抿着嘴笑得更深了。白姨娘因為一心都放在這兩人身上,因此也看見了周鴻那輕輕一托,還有顧嫣然臉上飛起的紅暈,頓時心裏彷彿打翻了一罈子醋,酸味兒幾乎要溢出來。

兩人向顧老太太行了禮,便呈上回門禮。周鴻除了皇上賞賜的那批金銀珠寶之外真是啥也沒有,顧嫣然也就只好拿那盒珠子來做回禮了。撿最大的送了顧老太太六顆,孟素蓉六顆,鑲個釵子耳墜的都好;另外又撿小些的給了顧怡然六顆。

白姨娘在旁邊瞧着,心裏酸得難受。顧嫣然給她和柳姨娘也帶了禮,不過是每人兩匹錦緞,跟這珠子沒法比。便湊着顧老太太的手看了,笑道:“這珠子倒是挺好看,不過孤零零的送珠子——”

孟素蓉臉色一沉。她原是想着今日姑爺上門,為著全家都喜笑顏開的,才允了白姨娘到顧老太太這兒來。如今看來,實在是不該讓她出來,寧可叫顧老太太拉個長臉,也比聽白姨娘給女兒女婿添堵的強。

“這珠子是峻之在西北生俘羯奴親王之後,皇上賞賜的。”顧嫣然不等白姨娘說完,就含笑看着顧老太太,把話接過去了,“祖母看着是鑲了頭面也好,串了串子戴在手上也好,都由祖母自己做主。原本峻之還備了些別的東西,只我瞧着,沒哪樣能跟皇上賞的東西比,所以只帶了這個,讓家裏人也沾沾皇上賞賜的福氣。”

白姨娘聽說是皇帝賞的,頓時一縮脖子把嘴閉上了。她本想挑撥着說這禮太輕,但事涉皇家,誰有這個膽子敢說皇帝賞的東西不夠份量呢?

孟素蓉這才回嗔做喜,冷笑着看了白姨娘一眼,便笑道:“祖母年紀大了,也怕勞累,既行過了禮,就別打擾祖母休息了。”

周鴻也看出來白姨娘不懷好意,立刻順着孟素蓉的話起身告退。幾人從顧老太太屋裏出來,恰好顧運則也找了個借口從衙門裏回來了。周鴻便跟了他去前頭書房,孟素蓉拉了顧嫣然,回自己屋裏細問:“姑爺對你可好?”

顧嫣然紅着臉點了點頭,又有些兒興奮,猶豫片刻,到底還是拉着母親的手將平南侯夫人分了家業,而周鴻又一古腦兒連同皇上的賞賜都交給她的事兒,細細說了一遍。喜得孟素蓉笑容收都收不回去,一迭聲地道:“這就好,這就好!姑爺信你,你可要好生與他相處。”

顧嫣然摟了母親的手臂,紅着臉道:“我自然會的。峻之說,他以後也會掙份家業給我……”

孟素蓉嘆道:“姑爺是個有志氣的。你可不許為著那些家業,還有給王家的那些東西跟他爭執!”

“我曉得。”顧嫣然也正色起來,“我曉得他是不想拿二房的東西,所以才不去爭。王家那邊,索性也把王氏祖母的嫁妝歸還了省事。好男不吃分家飯,他能到西北去從軍掙軍功,又怎麼會貪心這些家產?依我說,倒是不拿,還跟二房那邊撇乾淨的好。”

孟素蓉大為贊同:“這話說得不錯!那侯夫人是個口蜜腹劍的人,若是能跟她撇清了,家業爭什麼!你們小兩口關起門來安生過日子才最是要緊。”

顧嫣然不停點頭:“可是我瞧着,二房那邊是不肯消停的。”遂將自己怎麼把一半人手還給二房的事講了一遍。

孟素蓉皺起眉頭:“這法子是不錯,只是太着急了些。這些人還沒露出痕迹,你便把人都還回去,叫外人知道了反而落了把柄,會說你不敬長輩,防着長輩。”

丹青替主子分辯道:“少奶奶也是想眼前清凈。太太不知道,那阮媽媽好生討厭,連少爺晚上歇在哪裏都要管。園子裏放着這麼些人,我們睡覺都要睜着眼睛。”

孟素蓉嘆道:“這出了門做了別人家的媳婦,哪裏還容得你跟在家裏做姑娘似的。里裡外外的事兒,你有一個慮不到,外頭的名聲就不好聽。尤其你那二嬸娘,在外頭頂着個賢婦的名聲,你尤其要仔細行事。”

顧嫣然咬着嘴唇有些不安地低下了頭。孟素蓉看着女兒,又覺得心疼:“罷了。橫豎姑爺已經打定主意不爭這家業,想來日子久了,她也就沒必要盯着你們了。”

顧嫣然有些悶悶地點點頭。楊媽媽捨不得,笑道:“姑娘到底是年輕,再說了,侯夫人如今也只是個隔房嬸娘,又不是正經婆婆,手伸得這樣長也不合宜。”

孟素蓉忍不住笑了:“你啊——如今越發好了,連我說她兩句,你們也要攔着。”

顧嫣然抱了母親的手臂搖晃了幾下,撒嬌道:“我知道娘是為我好,我下回記得了。”

孟素蓉憐愛地摸了摸女兒的臉:“記得就好。在外頭做人家媳婦,記得事事都要三思而後行。不過也不必畏首畏尾,受了委屈,還有爹娘呢。”

顧嫣然一頭扎進母親懷裏:“就知道娘對我最好了。”

“是嗎?”孟素蓉摟着女兒,笑起來,“那——姑爺對你不好嘍?”

“娘——”顧嫣然拖長了聲音撒起嬌來,引來一屋子的笑聲。

新婦回門,按規矩要在黃昏之前便離開娘家,孟素蓉再捨不得,也要顧忌到女兒如今的身份,待用過了午飯,略說了幾句話,便催着女兒回去:“日後得閑了再回來,今兒卻不可留得太晚。”拉着女兒的手送到門口,又忍不住叮囑周鴻,“峻之,嫣兒就托給你了,有什麼一差二錯的,看在她年輕的份上,多擔待幾分。”

周鴻忙欠身道:“岳母放心。”

兩人上了馬車,顧嫣然還掀着帘子往外看,周鴻在旁邊瞧着,道:“若想岳母,平日多回來瞧瞧便是。”

顧嫣然點了點頭,戀戀不捨地放下車簾,想了想還是低聲道:“娘今日跟我說,那日我將二嬸娘的人送回去,有些太莽撞了……”

周鴻不以為意:“早些打發回去也好,省得日後麻煩。”

顧嫣然不由得高興起來:“我只怕外人要議論你……”

周鴻將手一擺:“隨他們說什麼。我從前在府里是什麼樣子,誰還不知?”想了一想又補充道,“家裏的事,你覺得好便成,無須太在意外人說什麼——有我呢。”

顧嫣然臉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了,輕輕點了點頭。又覺得不好意思,掩飾地將臉轉向車窗外,看了一會兒,又悄悄側頭望了周鴻一眼,卻見周鴻也正在看着她。兩人目光一觸,都飛快地將頭轉開,彼此臉上都發起熱來。

周鴻掩飾地咳嗽了一聲:“這會時辰還早,我想先去京衛指揮使司瞧瞧。”

顧嫣然低着頭道:“早些回來,娘讓我帶了幾隻螃蟹回來,晚上做橙香蟹給你吃。”

“嗯。”周鴻含糊地答應了一聲,只覺得臉上發熱,低着頭掀起車簾就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去,甚至都沒記起先讓車夫將馬車停下,倒把車夫嚇了一大跳,連忙要勒住馬韁:“二少爺——”

周鴻頭也不回地擺擺手:“你送少奶奶回去。”耳根卻可疑地泛起了一抹紅色,抬腿就走了。

丹青今日是跟着顧嫣然回門的,方才坐在馬車角落裏,雖然一聲不出,卻將顧嫣然與周鴻的舉動都收在眼裏,這時才捂着嘴偷偷笑起來。顧嫣然被她笑得臉上燒燙,嗔道:“笑什麼!瘋瘋癲癲的。”

丹青忙道:“奴婢不笑了就是。”說著,卻仍忍不住。顧嫣然瞪了她幾眼,自己也忍不住低頭笑了起來。

馬車到了長房門口,丹青笑嘻嘻地先跳下車,伸手來扶顧嫣然,旁邊平南侯府的側門卻開了,冷媽媽走出來,彷彿剛看見顧嫣然似的,笑道:“二少奶奶回來了?可巧呢,夫人方才還在說,二少奶奶今日回門,也該回來了。”

“勞嬸娘挂念。”顧嫣然也含笑對冷媽媽點點頭,“我帶了些螃蟹回來,正打算一會兒給嬸娘送過去,是我舅母莊子上產的,倒也還算肥美。”

“哎。”冷媽媽笑得眯起了眼睛,一臉的人畜無害,“這怕是今年最後一茬蟹了吧?夫人正愛這一口,真要謝謝二少奶奶了。”

“那我一會兒叫人給二嬸娘送過去。”顧嫣然對冷媽媽點點頭,就要往大門裏走,卻被冷媽媽攔住了:“二少奶奶,夫人有事兒想跟您說。”

果然是特意在門口等着她呢。顧嫣然想了想,跟着冷媽媽進了側門。不管侯夫人要說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侯夫人在琉璃堂里坐着,正在修剪一瓶菊花,見顧嫣然過來,放下剪子笑吟吟道:“這回家去,親家太太怕是好生捨不得放你回來吧?鴻哥兒呢,早晨不是送你回門的,怎的這會兒沒一起回來?”

“峻之去衙門了。”顧嫣然簡單地回答,“我母親說家裏沒什麼好東西,昨日得了一簍螃蟹,讓我帶些回來給嬸娘。”

“哎。”侯夫人笑得眉眼彎彎,“多謝親家太太惦記着。”

她生得美貌,又極重保養,如今三十多歲了,看上去還如二十許人,一笑起來更是淡雅如蘭。可惜看在顧嫣然眼裏只覺得虛情假意,並無意與她多做周旋,欠了欠身道:“方才冷媽媽說,嬸娘有事要告訴我,不知是什麼事?”

侯夫人微微斂起笑容,嘆了口氣坐正了身子:“按說這事兒,我一個隔房的嬸娘不該插手。可你也知道,鴻哥兒從前也叫我一聲母親,且都是周家人,有些事我也不得不替咱們周家的臉面打算。”

這番話說得顧嫣然心裏頓時警惕起來:“不知是什麼事,能讓嬸娘這樣鄭重?”

侯夫人看着她,微微一笑,緩緩吐出幾個字:“鴻哥兒養在外頭的那個人,你打算幾時接回家來?”

顧嫣然一愕,一時竟沒明白她的意思:“什麼外頭的人?”

“你還不知?”侯夫人故做驚愕地揚起眉毛,眼中卻閃着愉悅的光,“哎喲,倒是我這個做嬸娘的不該說這話了,多嘴多嘴……不過,這事兒你遲早也是要知道的。”

“嬸娘究竟說的是什麼,侄媳怎麼聽不明白?”顧嫣然心頭砰砰亂跳,強自鎮定地問。

侯夫人唉聲嘆氣:“嬸娘也明白,你一個新進門的媳婦兒,聽到這種事難免要生氣。可是鴻哥兒年紀不小了,又在西北數年,身邊有個把人也是常事。若是別的人呢,嬸娘就能做主把她處置了,可這——她肚子裏還揣了一個呢。”

顧嫣然只覺得兩耳嗡嗡作響,彷彿被人迎頭打了一棍似的。然而看見侯夫人閃亮的雙眼,她又一次狠命抑制着自己,沉聲道:“嬸娘有什麼話還請直說,不必吞吞吐吐。”

“那嬸娘就直說了。”侯夫人又嘆了口氣,索性坐到了顧嫣然身邊來,“鴻哥兒啊,從西北帶了個女子回來,養在煙袋小街第080章辦理罷了。誰知道——那女子居然有身孕了。”

顧嫣然耳朵里又是嗡地一聲,雙手緊緊在袖子裏攥了起來:“嬸娘是如何知道的?”

侯夫人輕笑了起來:“說起來這事也巧了。之前西北軍回京獻俘,鴻哥兒提前一日悄悄把人送進了京,正好被咱們府上的下人看見了。回來說的時候我還不信,誰知去了一瞧,還真是肚子都大了,瞧着得有五六個月了。鴻哥兒媳婦,若是她沒身孕呢,你隨意打發走就是了,可這如今有了鴻哥兒的骨肉,可就不能流落在外頭了。你不看別的,就看她肚子裏那團肉,把人接進來吧。”

丹青在一邊氣得發昏,也顧不得自己的身份,脫口道:“這外室生的,怎麼能接進家裏來!”外室子的身份比庶子還不如,本朝律法是要定為奸生子的。

侯夫人瞥了丹青一眼,倒是沒斥責她胡亂插嘴,只淡淡道:“雖是外室生的,也是二少爺的骨血。再說,把人接進來給個名份,不就不是外室了嗎?”

丹青氣得兩手都抖了起來,侯夫人卻越發說得輕描淡寫:“若是別家也就罷了,可咱們家不大一樣——鴻哥兒十九了,別人家這年紀早就抱上孩兒了,可鴻哥兒媳婦——你這一年半載的,不是還不能生嗎?”

顧嫣然筆直地坐着,十指指甲都摳在了掌心裏,才能鎮定下來:“嬸娘怎麼知道那是峻之的骨肉?”

侯夫人沒想到她此時還能這般鎮定,略略一怔,隨即笑道:“嬸娘這會兒說你怕是也不信,不如你自己去打聽打聽,煙袋小街十戶那邊,鴻哥兒是常去的,想必有人見過。嬸娘說句不中聽的話,這事兒是鴻哥兒不對,可你如今還不能跟鴻哥兒圓房,那這孩子就不能不要。為了你的名聲,就去把人接回來吧。”

顧嫣然勉強抑制着自己站了起來:“多謝嬸娘提醒,我自會斟酌的。就不打擾嬸娘了。”

“哎——”侯夫人並不強留,“你回去好好想想,嬸娘說的都是好話,這做正妻的,萬不可妒嫉,否則名聲傳出去了,可不好聽,連帶着鴻哥兒也沒臉。”

顧嫣然根本沒聽她說什麼,扶着丹青快步走了出去。直出了琉璃堂好遠,丹青才咬着牙道:“少奶奶,怎麼辦?要不要去那煙袋小街瞧瞧?”

“不。”顧嫣然被外頭的冷風一吹,頭腦反而清醒了,“她說什麼都不足為憑,我,我要問問峻之,我要聽他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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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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