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的番外】噩夢(三)
然語菀雖然聒噪,但他的聲音卻不難聽,相反磁性適中,不過分青澀,也不過分低沉,哼起的曲調像是從嗓間醞釀而出,溫潤又耐人尋味。
但如果他哼的是《小蘋果》,還是單曲循環,那再好聽也得另當別論。
“點亮我心中的火火火火火火……”然語菀不知從哪裏舀來了一根樹枝叼在嘴裏,弔兒郎當的跟在然於安身後,漫不經心哼着歌打量着已經亮起來了的森林,並未注意到前方的人停下了腳步,非常結實的撞了上去。
“你是我……嘶,疼!”然語菀的悠揚曲調驀地被冷抽聲代替,捂着鼻子後退了一步,半眯着眼看然於安,“我俊俏又可愛的鼻子啊……”
然於安狠掃了他一眼:“安靜!”
然語菀愣了愣,做賊似的四處都瞥了一眼。
空中柔和的吹來一陣冷風,然語菀不由得抖了抖身子。即使這太陽已經出來了,可這天還是冷。然語菀沒出聲,他細細地感受風輕柔又冷冽的劃過身側,帶來了細碎的“叮鈴”聲。然語菀瞬間瞭然了,看向然於安。
然於安沒看他,快步朝有鈴鐺聲的方向前進。
然語菀有些懶懶散散的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對然於安這種跑着去找鈴鐺的行為非常沒有想法。
不會輕功嗎?
……語菀少爺,也虧您現在想起來,先前跨越大白骨您怎麼不說?
然語菀定了定神,腳下輕盈一蹋,人站到了身旁大樹的樹枝頭上,居高臨下的看着然於安。
然於安停了向前走的步伐,抬頭看着他。
這種天氣下的太陽都是冷的,但光彩倒是一分不差,然語菀站到樹枝頂端遮擋住了大部分的光,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略微凌亂的碎發微微發著暗紫色,嘴角有一抹邪魅的笑意,和平日裏小白形象的他完全不一樣的笑意。
輕蔑、狂妄。
真真正正的然語菀。
驕傲肆意的然語菀。
是然於安弟弟的然語菀。
“哥,你說我們誰先到?”然語菀揚聲問他,覺得好不容易能打敗然於安一次,是種至高的榮譽,對然於安來說是種前所未有的羞恥。
一向聰明的然於安居然沒想到可以用輕功,真是失策啊。
然語菀越想,笑得就越魅惑。
“你試試?”然於安莞爾,然語菀離得有些遠,看得不太真切,卻是一怔。
這張臉……
兩人長得一模一樣,這是不錯的。
但相貌隨着兩人年齡的增長,多少有了些區別,再加上兩人的衣着打扮和氣質完全相反,有些人甚至需要細看才能發現兩人一模一樣。
與站在樹枝之上的然語菀相較,站在陰影之中的然於安和然語菀一樣,有着一張令人為之傾倒的容顏。但誇讚然語菀漂亮的人,絕不會將這話放到然於安面前去說。因為然語菀骨子裏有着何尛的媚,有何尛的張揚,有何尛幾乎所有的叛逆因子,這類人,給人的吸引力往往最大。
而然於安能讓人注意的更多是身上渾然天成的帝王氣質。
這有着帝王氣質的少年就在然語菀身下站着,黑底衣服,上面有銀線勾勒的幾筆紋樣,凌厲卻不顯倉促,反而越看越能發現其中的精巧。然於安站得筆直,這身衣服將他的身子襯得頎長,眼裏永遠有着然夕言的泰然處之,透着禁慾的味道。
然語菀甩了甩腦袋,扔掉腦袋裏的廢料。
哎,然語菀你對着你的臉花痴個屁啊,要花痴回家照鏡子。
“試試就試試。”然語菀輕笑了一下,消失在了枝頭上,空中還剩餘音回蕩:“哥,你別讓我等太……”最後一個“久”字被一聲慘烈的“啊”壯烈代替,距離然於安十幾米外的地方發出“嘭”的一聲悶響,有幾隻小鳥被嚇得到處撲騰,在空中嘶啞尖叫。
然於安嘴角上揚的弧度愈發明顯,操着手向聲源方向走去,腳下踩着不緊不慢的步伐。
不出百步,就看到然語菀狼狽的坐在地上,衣袖被樹枝劃開了一個口子,臉上黑灰塵泥交錯,本來就不怎麼順眼的頭髮上面插了一根樹枝,還有兩根枯草。這樣的情況,平常再怎麼美怎麼妖的然語菀也顯得異常滑稽。
然於安一本正經的走到然語菀身邊,蹲下來與然語菀幽怨的眼神對視。
然於安忍了忍,沒忍住,喉間滑出了一聲輕笑。
“靠!”然語菀怒了,一把推開然於安,企圖自己站起來。
可站起來不到一秒,然語菀左腳腳踝處“咔擦”了一聲,跟今凌晨然於安踩白骨那聲音一樣一樣的。
在這“咔擦”一聲之後,然語菀只覺得左腿的筋骨像是突然被人扯了出來,一瞬間劇烈的刺痛之後腿上的力量就全被抽走了,腿上沒了力,慣性的朝然於安單膝跪了下來。
兩人之間靜了兩秒。
平日裏再冷靜再早熟的然於安還是忍不住了,終於笑出聲:“免禮。”
“滾蛋!”然語菀咬了咬牙,知道腳上有傷之後不再將力壓向左腳,重新站了起來,“靠,你怎麼不說結界還不讓用輕功的?”就知道寧緣不會讓他們輕輕鬆鬆在裏面過一個月的!
“你也沒問啊。”然於安說得天經地義,眼裏還帶着揶揄的笑意,“那時候你睡得正香,口裏還喊香香美人,誰捨得打擾。”
“我……”然語菀百口莫辯。
他不記得他有夢到香香美人啊。
……孩子,重點不在這裏吧。
然於安給然語菀大致檢查了下傷勢:“不是很嚴重。”說完將然語菀按在了地上,“坐好,等着。”隨後只見然於安跳上了最近的一棵樹,從樹上折了一根較粗的樹枝又跳下來,用手中的匕首利落快速的將樹枝修成兩塊木板,放到然語菀腳上固定,盯了兩塊木板一會,他乾脆的將頭上系發的髮帶一手扯了下來,給然語菀固定好。
然於安的長發頃刻散落,有幾縷隨着然於安低頭認真固定木板的動作在然語菀眼前晃蕩,發梢似有意的在他腿上劃過來、劃過去。
人的樣貌可能真的和性格氣質有很大的關係。
然語菀暗想。
就像他和然於安,然於安臉上的輪廓相較要深要分明些,薄唇時常抿着,金色的眼睛和外公的苟同。
和外公晨曳一樣有着冷酷的本性。
完全不像何尛,一個抬眸一個注視都帶着赤果果的引誘。
然於安處理完之後斜睨然語菀,然語菀頓時冷汗涔涔,兩人相對無言,就在然於安正要開口之時,好幾聲“叮鈴”由遠至近,越來越清晰。
然於安和然語菀同時皺了皺眉,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做出相同的動作簡直就像在照鏡子。
“不對。”然於安突然白了臉色,將然語菀撈起來,背在自己背上,頭也不回的往鈴鐺聲的反方向跑,“嘖,該死。”
然語菀沒說話,抱着然於安脖子的手暗暗緊收。
他然語菀是喜歡偷懶,但是這偷懶程度只是相對然於安這種學習不要命的人而言,這聲音的不對勁他也聽得出來。是很顛簸的一上一下用力撞擊鈴鐺才會有的沉重的節奏聲。在這之中,還有細微得幾乎聽不見的腳步聲。若是注意到了,便會發現那腳步聲步伐輕盈落地有力,不出意外的話,會是一頭和人大小一致的野獸。
靠。
遺約和寧緣果然沒那麼好心。
要是平常訓練,然於安肯定不會跑,依然於安這種天下為我爹和我獨尊的思想,他得回去和那頭野獸拚命。以他的實力,或許還不需要到拚命的地步。
但現在不同。然語菀受了傷,沒法自由行動,萬一然語菀出了事然於安不可能兩頭顧。再者……一把匕首和一頭野獸,誰的勝算大?
“哥,我沒事,你不用逃。”然語菀聲音里有些鬱悶,在然語菀的認知里,然於安就是令人驕傲的存在,就不該狼狽逃跑。然語菀知道然於安逃跑是為了他着想,覺得是自己拖累瞭然於安,心裏有點小彆扭。
然於安抱着他的手收緊了一分,負重跑是經常鍛煉的項目,背着然語菀然於安仍能跑得跟獵豹似的輕盈,只是凌晨就被遺約叫醒,到現在正午,他除了喝了幾口茶什麼都沒吃,這種磨練耐力和飢餓的銷魂感讓然於安有些吃不消,額上有了一層冷汗。
然於安說話都是喘的,有些沙啞,顯得更為低沉,看不出一絲狼狽虛弱之意:“這不是逃。”
“什麼?”然語菀愣了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然於安緩過了幾秒,接著說:“這是跑。”
然語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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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時的然語菀傲嬌中透着小白,這時的然於安還會嗆然語菀幾句。
啊,這時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