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暗生痕隙,三州誰屬(二三)
曹操突然間說變就變了臉,除了荀攸、程昱兩人闔目不語外,不光是跪在地上的審儀面容驚恐被嚇得癱了,便是領人進來的曹純也是一臉驚愕之色。
“主公!這人竟然是……哼!”曹純最先緩過神來,對於他來說,曹操的話比許昌城中天子的話還要管用,當即便一把拽在審儀的髮髻上,竟是這樣將審儀拖后了半尺。
“啊……曹公!曹將軍!小人冤枉!冤枉啊!”頭皮劇烈的疼痛,讓審儀清醒了不少,性命的威脅就在眼前,審儀也顧不得頭皮扎疼,急急沖曹操喊道:“曹公!曹公!小人不是姦細!不是姦細!曹公明鑒!明鑒!”
“唔!”聽審儀叫的凄慘,曹操才微張了張眼睛,示意正拽着審儀髮髻,就要這麼拖出去的曹純停手,語聲淡然言道:“不是姦細?審正南現為青州呂氏之官,備受呂布及那秦旭重用!你既言說是審配親眷,如何舍近而求遠?反來相投某處?再說你不過一介校尉之流,又知道些什麼秘辛?竟敢說有要事相告,必是假意前來相賺!是也不是!”
“曹公!”審儀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頭皮被曹純拽的生疼之故,聞曹操之言后已是淚流滿面,語聲哽咽說道:“曹公明鑒。小人確實是有要事相告,並非姦細啊!”
“咳!主公,反正也勞累了一天公務,不如且聽聽這廝究竟有何事報上,權作稍歇也好!”眼見曹操並不回話,審儀已是要被曹純拖出門外了,才惹得曹操一瞥,程昱卻是突然說道。
“哼!且說來聽聽!若是有一字不實,子和,你便讓這冒稱審家名士之徒領教領教我軍對姦細的手段吧!”曹操冷笑一聲,似乎是對審儀之言根本不信,但卻對程昱所求不太好拒絕的樣子,勉強說道。
“是!是!小人絕對不敢稍有隱瞞。”本來審儀因為聽說因為曹操的出身,因而對士族名士也很有收集癖,還有些要以審配宗族的身份拿喬的意思,卻沒想到話才剛說了個開頭,就被險些被曹操推出去斬了。審儀看了眼正惡狠狠盯着自己的曹純,當下也再顧不得什麼裡子面子,急急說道:“未知曹公可是欲圖壺關?壺關切切急圖不得啊!”
“唔?”曹操聞言眼眸卻是一凝,瞬間便同程昱、荀攸對了個眼色。自己的意圖並未瞞人,現在急欲破壺關而殺入冀州腹地,被人知道這真實心思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按照常理來說,審儀次來所謂有重要大事相告,八成應該是如何破了壺關這平原地形的冀州向西唯一一道屏障才是,怎麼會反其道而行之,反而勸自己不要攻略壺關呢?難不成這審儀還是個說客不成?程昱同荀攸也是聞言眉頭緊皺。壺關雄峻,素為冀州門戶,傻子都知道不好攻取,難不成這人被曹純拽傻了不成?將人人皆知之事,當成重要情報來報給曹操?這是嫌命長了么?還是另有深意?
“這還用你說!來人!”曹操臉上閃過一絲煩躁之意,冷道。好嘛,合著折騰了一番就整出這句話來!是咱老曹不知道壺關難打么?要是好打現在曹某人現在說不得就已經坐在鄴城昔日袁紹的大將軍府中了,還用得着在這扯皮?消遣人玩呢?
“等等!?”見曹操又要動怒,還是荀攸察覺出了些異樣來,出言攔了一下,問道:“審先生,可否明言一二?”
“先生救命!小人並未虛言!”見荀攸一開口,曹操便不再說話,似乎很尊重荀攸的樣子,審儀只覺得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趁曹純注意力不在這裏,竟是掙脫了,膝行了兩步,靠的荀攸近了些,才道:“不敢相瞞先生,小人原本是袁公在世時所命這壺關守將……”
“什麼?你是壺關守將?!那你怎麼……”審儀這一自表身份,便是早有準備覺得這人必然有事的荀攸也吃了一驚,同曹操相視一眼,眸中皆有驚色。
“讓諸公見笑了!”審儀跪在地上,髮髻剛剛已是被曹純扯爛,剛剛又折騰了一番,皮甲早就不成模樣,衣衫也是褶皺不堪,說不出的凄慘之色,語聲壓抑不住哽咽,頗有些自嘲道:“末將正是壺關前守將。二公子在時,也頗立過幾次功勞,自三公子上位后,前些時日還好,只是末將畢竟是前將,又攤上個在呂布麾下頗受重用的親族,為田元皓所疑,眼下之境遇甚至還比不得我冀州之前的仇家!末將料想,與其這壺關被劉備賊子得了去,倒還不如將之獻給代天子而來的曹公!只是未想曹公……”
“這……”曹操臉色有些古怪,這原本初見時還頗有幾分從容的審儀,被人一嚇竟然瞬間變成如今這怨婦狀,真不知袁紹、袁熙在時,怎麼就能將壺關託付於這樣人,還能保得壺關不失。不過想想也能解釋的出來,審配原本頗得袁紹重用,審儀賴之以為袁紹用為壺關守將,加之當時并州、冀州皆為袁紹所有,這個職位大致也就相當於是個閑職。而後繼者袁熙當時根本就同袁氏武將一系不太熟悉,又早早的被袁尚所代,袁譚也急着收服并州,又不想擔負個同室操戈的名聲,短時間內無暇顧及冀州,致使壺關一直以來沒來得及換將也說得過去。現在袁尚上位,田豐、張頜、文丑要麼就是智謀超絕之士,要麼就是精熟軍陣之猛將,深知如今壺關之重要,不再讓這審議尸位素餐,也在情理之中。卻不料如今正便宜了他曹某人。只是這審議也忒有點扶不上牆了,只不過是嚇唬一下,就已經慫成了這個樣子。讓曹操就算是想要變一變臉,擠出些禮賢下士的姿態,也頗覺不值得。
“審儀將軍莫慌!主公對將軍棄暗投明之舉,其實還是很欣慰的!”荀攸別過了頭去,似乎也對審儀這幅儀容有些忍俊不禁,輕咳了兩聲,示意板著臉的曹純先行退下,對審儀說道:“只是審將軍也許知道,眼下正如你之所言,賊軍扼守壺關,阻礙天兵救援冀州,兩軍對壘之間,將軍忽然而至,這其中的誤會,總是難免。還望將軍莫要掛懷才是啊!”
“小人不敢!不敢!實是小人冒犯曹公虎威,活該有些教訓。”審儀哪裏敢說半個不字?這還沒怎樣呢,就先一頓殺威陣勢,眼下這并州已是曹操的地盤,這要是再稍有怨言,或者拿不出點“乾貨”來,天知道還能不能活着走出上黨城。審儀聞言趕忙說道:“小人久仰曹公盛名,所以才值天兵到來之際,特地前來獻上壺關!”
“呵!將軍受驚了!”曹操聞言倒是先笑了,並沒有接審儀的話茬,頓了頓將誠惶誠恐的審儀攙扶起來,問道:“將軍可否告知這壺關守將是誰么?”
“回稟曹公!”審儀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說道:“十餘日前還是末將,前些天自鄴城來了個紅臉長髯者,拿着三公子的手書和令符,才將壺關奪了去。那人……只自稱是姓關,乃是劉備麾下大將……”
“莫不是雲長么?”審儀話音剛落,曹操臉上露出幾分凝重之色來,自襯了一刻,緊接着問道:“那人可是一身綠袍,紅面美髯,兵刃乃是一柄大刀?”
“正是!正是!”審儀說道:“那人好生狂傲,末將好意與之寒暄,卻不料好生吃了他幾番白眼。末將思量着好歹也算同袍,便不與他一般見識,晚間又請他喝酒,卻……卻被他以違犯軍令的由頭吊起來打了一頓,棄置一旁不問。若不是小人這幾年也交往了幾位心腹,此番必死無疑!”
“果真是雲長!壺關輕易取不得了!”曹操在虎牢關可是見過關羽赫赫威風的。西涼猛將華雄視關東諸侯如無物,卻是被關羽戰不幾何便一刀斬了,勇武可見一斑。若是平原交戰還好,曹操自負甚高,也未必就怕了關羽,可若是依關而戰,對方又是如關羽這般猛將鎮守,便是曹操如今手下有三萬精銳,也絕不敢說一定就能拿下。
“曹公,其實要拿下壺關也是不難!”審儀稍稍打量了曹操一眼,見曹操面無表情的樣子,惴惴言道。
“唔?審將軍有何妙計?”曹操挑眼問道。
“曹公,小人剛剛說過,在這壺關,小人好歹也是駐守過數年的!也頗有幾個心腹,並不心腹昔日仇敵轉眼便因為三公子身邊小人攛掇,便將壺關這等軍鎮重地拱手讓與,只要曹公開口,小人立馬便可為曹公謀划!屆時裏應外合,讓壺關歸於曹公之手,只在反手之間而已!”
“審將軍放心!主公乃是極大方之人!只要壺關能夠順利入手,自然不會虧待了審將軍你!而且,若是此番主公代天子誅逆賊平定了冀州,程某可以作保,審將軍你必是頭功!”見審儀話說到一半便不再言,知道這等小人最是捨命不舍財,現在見曹操相信了他的身份,已是到了要拿喬要好處的時候了。這等手段曹操焉能不明白?只是若是當真讓曹操被這小人要挾上,眼下還要用他,殺又殺不得,怕終究還會是個麻煩,程昱最能體會曹操心思,馬上站出來,信誓旦旦的說道。
“這位先生是……”審儀連與袁氏交戰數年的劉備哥仨都不認識,更別提是程昱了。明顯是不太相信程昱能做的了曹操的主。
“仲德先生之諾,便是某之所言。怎麼,閣下不信么?”曹操是太希望能夠快過呂布奪下冀州了,只是壺關就像是一頭巨獸擋在面前,輕易不可得過,無奈也只能受了審儀的要挾,又見審儀並不認識程昱,只能捏着鼻子說道。
“曹公說哪裏話!”審儀見曹操語氣不善,自懦懦的回了一句,說道:“其實也是簡單,某出行之前,就已同心腹之人約好,只待其當值之期,在關外燃起火把,以前約上下數目為號,城中見暗號對了,就會打開城門,倒戈以迎天軍入城!彼時,則大事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