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抵晉陽
都亭驛,是最接近晉陽的大驛站,從規格上看,應該屬於國家級的。就好比咱們住的招待所一樣,每一個級別的地方政府,總有相應級別的招待所。都亭驛給我的感覺是,副局級以下的幹部都沒資格進去。
當然在大鄭,官員的等級劃分我早現在還一知半解,什麼品階的官兒能進都亭驛,並不是我關心的事。我關心的跟潘老頭關心的一樣,都是燕雲的現實狀況。
現在契丹跟大鄭的關係很微妙,戰與不戰都在兩可。據說當初護送那使節團的一萬多精銳騎兵並沒有離開兩國邊界,這情況就好比96年美國的獨立號航母戰鬥群奔向台灣附近海域,伺機而動一樣。別小看這一萬騎兵,就算他日後淹沒在大鄭軍民的汪洋大海中,他初期先發制人的戰術意圖已經達到,只要打亂大鄭的軍事佈置,他就有機可乘。
兩國邊界的人們,無論是軍人還是商賈百姓,似乎都能感覺到大戰即臨前的平靜。在都亭驛每天都能看到向南走的車馬人群,無他,逃命爾。現在整個燕雲十六州都劃歸潘少安這個節度經略手下,擺明了是成立戰區的意思,潘少安就是燕雲戰區總司令。
這話不是我說的,是我根據驛丞的話判斷出來的。
昨天傍晚,我們幾輛馬車到達都亭驛的時候,驛丞大人正在接待一位將軍。哦不,應該叫都總管。
他叫韓定山,任雲州刺史,太原都總管,執掌雲州兵馬,相當於地方武警部隊軍事主官。
韓定山是騎着馬來的,跟着的隨從不過是幾個親兵。一路風塵僕僕,也沒個當官的架子,惹得驛丞懷疑他的身份,死活不讓他進驛站。
“操求娘的!”韓定山站在那罵,儘管我已經把他從驛丞身邊拽開,他卻不鬆口。
“好啦好啦,韓大人,你何苦跟一個驛丞過不去?”我笑道:“大家都不過是餬口飯吃,得饒人處且饒人嘛!”
“惡(我)就是瞧不慣特(他)那個求逼(這兩個字代替着用,大家知道代替的是什麼字就行了)樣子!”這韓定山一罵街就滿嘴的太原話。
“呃,對了。”我突然問道:“韓大人怎麼不在雲州待着,要跑到晉陽去?”
“還不是要打仗嘛!打娘求的契丹狗!”韓定山看着我,倒是比我還疑惑:“怎麼你不知道?”旋又拍拍自己腦袋:“瞧我這逼記性,你跟節度經略大人是十四日離汴京的吧?這皇帝的旨意十五日就快馬飛報燕雲一十六州各地,命令各路都總管集結晉陽,連同駐防禁軍將領,聽從經略大人調遣。”
都亭驛有官府的邸報,韓定山沒有說謊。韓定山還問我:“王大人,這次聖上派你跟經略大人來晉陽,只怕朝廷是要有大動作吧?”
“大動作?什麼大動作?”我故作無知,向他問道。
“他是問你是不是要打仗。”潘老頭進來了,“小塘啊,究竟是你當經略還是我當經略?你這一到了驛站什麼都不管,我這個經略大人都快成你侯府上的總管了。”說著還笑呵呵指着自己。
“你太老,我們家總管今年才三十有五。”我沒好氣地回答,“想打仗,等部隊集結完了再說。”這是正理,燕雲十六州的兵力分散,處處設防,要真想跟契丹開打,怎麼也的把部隊集合一處吧?
“集合的差不多了。”潘少安臉色一轉,正色道:“老夫剛看了最新的邸報,燕雲十六州,共集結駐守禁軍一十八萬,各地廂軍十六萬,鄉勇勞役民夫不計,實數三十二萬,對外號稱四十萬。其中步卒二十萬,弓手八萬五千,騎兵只有三萬五。”
人數上未必佔優,機動性上已經差敵人好多。
***,這二十萬步兵要都端着ak47該多好,直接突突到契丹老家去。
粗略算計了一下,這仗打起來,贏面不大,就算能贏,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結局。這結局要不得,又不是萬不得已,沒必要非得拼個你死我活,不值得。再說了,咱剛開始就定下了蠶食的計劃,若是倉促發動戰爭,全盤計劃就被打亂了。
“嚇唬人是足夠了,”我站起身,向門口走去,“潘大人,你這個經略怕是要忙起來了。按照咱以前構想的做就是了,有什麼問題再找我,我先去陪娘子了,少陪。”也不理韓定山一臉驚愕,向我的客房走去。
看來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已經打響,當今的萬歲不是蠢人,也知道便宜行事。他先一步以軍令調動軍隊集結,可是要比我跟老潘說得效果好的多,直接一步到位,給老潘的指揮鋪平了道路。
按理說,軍無二帥,皇帝既然把虎符交給了軍官,那他完全可以不管,任由這個軍官發揮才能。但是潘老頭上任明顯有個時間拖延,就是這個時間拖延,才是最最要命的,萬一被契丹抓住機會,打個措手不及,那可就弄巧成拙了。而契丹不是沒有這樣的打算,他能把一萬精銳放在國境線上,傻子都能看出來他想幹什麼。
所以,在地方部隊沒有接到虎符前,皇帝的詔書還是很好的調動命令的載體。皇帝提前集結部隊,等我們到了晉陽,部隊也剛剛準備完了,士氣高漲,可堪一用。看來皇帝對這次燕雲地區的謀划是很有信心的,如若不然,他也不會特意作出這一手。
一切都像事前預計好的那樣,燕雲戰區司令長官潘少安到達晉陽之後,立刻組成了前敵指揮部,他任總司令,我任總參謀長,指揮部臨時設在晉陽府巡城兵馬司衙門。
咱以前當偵察兵的時候,可沒想過有一天能成為戰略決策的一員。軍事電影『大決戰』可看過很多遍,『孟良崮』也幾乎能背下情節來,可是當我站在眾多戰鬥在一線的軍事指戰員面前的時候,我仍舊有些恍惚。
潘老頭的發言很短小精悍,他說我們要打一場持久戰,但是又不能全靠將士們去打,而且朝廷不會給我們太多的兵糧跟武器,希望大家心裏有個數,要團結一致,群策群力共同應敵。
當時指揮部就炸了營,一片罵娘聲不絕於耳。說皇上聽信讒言不發兵糧者有之,說無法禦敵坐以待斃者有之,說突襲契丹搶掠物資者有之,反正就好像那菜市場一般熱鬧。潘少安看看我,一臉苦笑,我則回給他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
沒想到第一天開軍事會議就是這麼個結果,看來老潘要安撫軍心還得過那麼幾天。可是契丹人究竟會給我們幾天考慮的時間呢?正像潘少安當初所說的一樣,我們這是在賭博,一招不慎,便會輸個精光。
回到臨時的家中,還未進屋門,就聽見裏面咯咯的笑聲。究竟誰來了?我不記得我在晉陽還有什麼熟人吧?而此來晉陽,除了瑾跟她陪嫁過來的那個丫鬟,我沒帶更過的女眷,那麼,會有誰在跟瑾說笑呢?
莫非?難道?馬薩卡?
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