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回報
雨依舊下的大大的。
雨落在屋檐再順着落在地上,濺起的水滴,就算是撐着傘,也能弄濕鞋襪。
安樂殿內。
莫知遙儀態端莊,身着繁瑣隆重的昭儀服飾,頭上金步搖、紫玉釵、夜明珠款式多樣,但卻樣樣精緻,襯着她的臉圓潤如溫玉般泛着柔光,但她輕擺腰肢,那眉目間卻漾了幾分媚色。
對着坐於上座的太上皇盈盈一拜,聲如春風,悠悠蕩開“臣妾參見太上皇。”。
莫知遙這麼低聲下氣的一拜,太上皇卻一點不理會,連眼都沒有抬,淡淡地問“誰?”
莫知言依舊拜着,表情也恭敬的很“今日新晉的昭儀。”
殿裏靜的很,忽而卻傳來了太上皇的輕笑聲“今日有冊封大典?這麼大的雨,還會有典禮舉行?”
此番話直接否定了莫知遙的身份。
這般的屈辱,換了他人該是都會憤然而起了,莫知遙卻依舊保持着跪拜的姿勢。殿裏依舊很靜,殿裏的侍者侍女想來是平日裏調教的很好,此刻沒有刻薄的笑聲,沒有附和太上皇的話語,只是靜靜的站着,對於兩人的對話都當風般拂過,不留痕迹。
莫知遙俯的更低“皇上說欽天監選了個差日子,已經杖責,明日會重新選個好日子。”莫知遙微微抬了抬頭“皇上還說臣妾雖然沒有受過大禮,但名分已定,之後也按昭儀位份自處。”
“昭儀是皇上的昭儀,這後宮也是皇上的後宮,皇上說昭儀是昭儀那便是昭儀,旁人就該遵從。”原本那話,在眾人耳里聽了那便是認同了莫知遙的身份,旁邊的侍者侍女們也微微的傾了身子,更加低了頭,那意思像是領了太上皇的令,以後便當她是個嬪妃了。
只是這話說完,太上皇眉眼一挑,看了莫知遙一眼,口氣一換“只是昭儀年輕氣盛,今日這麼多事,以後還想在這個位子坐的長久嗎?”
莫知遙倒是不知哪裏來的勇氣,一點也沒有慌亂,直視着太上皇,趕緊請了罪“臣妾不知太上皇的意思,請太上皇明示。”
太上皇盯着她,直視進了她的眼底,像是一箭穿了心“朕是個閑散太上皇,喜着清靜,人家沒事都不來打攪朕,宮裏人人都遵守着,怎麼,偏偏你跑來了?”
太上皇除了凌霽,其他人便基本不見,而莫知遙打攪太上皇的清靜,自然不會好過,旁邊的侍者侍女已經有幾人轉眼瞧着她。
太上皇那眼太過犀利,莫知遙心底早就顫了顫,可聽着太上皇這麼不友好的話,她卻一點也沒有羞辱的感覺,反倒拜了拜,語氣更加恭敬“太上皇想清靜,臣妾自然遵守,但太上皇畢竟是太上皇,是臣妾的公公,臣妾當這昭儀第一日,自然要來請安,不可壞了規矩。”
“哦?請安來了?”太上皇終於瞥了底下跪着的莫知言一眼,涼涼的撂了句“可人家進宮都沒人來請過安。”
莫知遙含笑,又是恭敬一禮“旁人臣妾不想去比,更不想去效仿,臣妾尊敬太上皇,太上皇就算居於這安樂殿內,那也是玄成朝的太上皇,這安,臣妾自然是要來請的。”
如此的低聲下氣,如此的溜須拍馬,此戲份可謂十足,旁邊的侍者都有些瞧不下去,莫知遙在外宮裏和太上皇沒什麼過節,可太上皇這宮裏的可都是些以前宮裏的老人,見過莫知遙的不多,但也總有幾個,之前太上皇要殺莫知遙的事,一兩個人知道的也總是會有,此刻,莫知遙如此的低姿態,確實讓人吃不消。
就算很多人不知道莫知遙與太上皇的事,可如今莫知遙也畢竟是莫知言的身份進宮,當這昭儀之位,那便是驃騎將軍的嫡女,車騎將軍的妹妹,就憑着這些關係,她在宮裏不敢說地位顯赫,最起碼也沒人敢欺負了她去。
太上皇雖然算是垂簾聽政,可如今她這等身份,自然也不必如此費盡心力來吹捧,真受了這般委屈,兩人就河水不犯井水就好,如此下作,真真是不必。
“話的真好聽。”太上皇盯着莫知遙久久,嘴角竟浮上了笑意,對着她手一伸“行了,起來吧。”
看來,這將軍之女這步棋走對了,旁邊的侍者侍女心裏咯噔一下,但面上卻沒有一人顯露出來。
“謝太上皇。”莫知遙直接磕了頭,起先沒有抬頭,也因為這沒有抬頭之際,便沒有人看見,她嘴角那明顯的笑意。
莫知遙在殿中婷婷站着,太上皇連眼風都沒有掃過,只微微抬了抬手,直接命令到“你們都退下吧。”
“是。”眾人不敢有一絲反應過慢,趕緊躬身回到,然後魚貫着退了出去,就算心裏好奇,但卻沒有人敢鼓起勇氣看一眼莫知遙。
四下里突然便安靜了下去。
太上皇始終坐着高椅之上,那眼神里是睥睨一切的樣子,他的指節雖修長但偏瘦,連節骨都分外突出,一指敲擊在龍座扶手上,聲音突突的有些滲人,等到所有人出去,他才道“現在沒人了,咱們亮亮堂堂的說話。”
“是。”莫知言站在他下首,聽他這麼一說,再沒有行大禮,只含笑輕輕應了聲,那眼底恭敬意味還是明顯,但做戲的成分已經退下。
太上皇嘴角泛了絲笑意。
莫知遙抬眼,身體卻在下拜,這般的下拜不再是剛才以昭儀身份的請安拜禮,而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感恩“臣妾謝太上皇為臣妾做的一切。”
太上皇卻沒有因為她這般做而有所緩和,依舊輕蹙了眉,語氣僵硬“都說了,沒人了,說些人話。”
“是。”莫知遙起身,眼底閃了閃,一雙眸璀璨如華,卻陰森可怖“太上皇計策奏效了。”
太上皇猛然停下敲擊扶手的指節,抬眼問“你認為是這樣?”
莫知遙一驚“不然?”
“一切太順利就沒意思了。”太上皇哼笑了一聲,對着莫知遙,語氣倒是放緩了許多“就失了幾天的寵,有什麼可樂的,人都還沒死,事情就沒有定。”
看着太上皇凌人的氣勢,莫知遙心底有些抖,但面上還是保持着如常的神色“太上皇接下去想怎麼做?”
“你的意思呢?”太上皇不答,卻反問了莫知遙。
她如願坐上了這昭儀之位,不管還有多少時日,但她總算有了機會和時間來陪着凌霽,而莫知言……畢竟是她姐姐,她也不想做的太絕“我已得到想要的,不求太多。”
太上皇眼風一掃“你真的得到想要的了?”
莫知遙怔了怔,趕緊低頭,溫順的問“太上皇的意思……”
太上皇輕笑着起了身,緩緩向莫知遙行來“一個人的心裏有了人,你不把她拔走,她就永遠在那,你只有把她拔走,空了的那塊你再給填上,那才行。”
莫知遙低着頭,看不見太上皇,但也能感受到他離的自己越來越近,聽着太上皇這模稜兩可的話,她也裝着傻“臣妾不太懂。”
太上皇勾了嘴角,離的莫知遙已是不遠“怎麼又變笨了。”
莫知遙猛然抬了頭,看着離自己只有幾步的太上皇,輕輕搖了搖頭。
“快些表點決心給朕看看。”太上皇站在了離莫知遙還有幾步遠的位子,再沒有上前,但出口的話卻比利劍刺喉還要讓莫知遙難受“除了那女人,除去一切阻礙皇上的人,你想的,就能得到了。”
雖然她遭受的一切都和莫知言有關,但她畢竟是自己姐姐,有很多事也都是她自己選的,怪不了莫知言,就算她們愛的是同一個男人,但是莫知言最後也是讓出了他,就算是她設了些計的,但她畢竟現在坐上了這個位子。
她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其他的她也就不會苛求太多,而且,她雖然打心眼裏不想再去理會莫知言,不想再見她,不想她有任何接觸凌霽的機會,但是,她也從來沒有過要害她,要她命的想法。
此刻太上皇這意思,莫知言是非除不可了。
莫知遙不敢違抗太上皇,只敢輕輕的幫莫知言說話“太上皇,她威脅不到皇上的皇位的。”
太上皇陰冷一笑,轉首看着置於高台之上的龍座“朕不關心那個皇位,更不關心那個女人,朕只在乎朕的兒子,朕要教會他作為皇帝該要如何的無情,女人這東西對於皇位是阻礙。”
“是。”莫知遙默然一應。
太上皇沒有回頭,話卻是說給莫知遙聽的“給你做了那麼多的事,把你安排到了這麼好的位子,你就該做些事。”
莫知遙趕緊上前幾步,但又不敢離的太上皇太近,在離他還有一丈之外站着,語氣是急切的“臣妾明白,太上皇為臣妾安排了這麼多的事,臣妾不笨,定然知道,也定會回報太上皇。”
“嗯。”太上皇笑了笑,突地回頭看着她,倒是難得的溫聲問她“你那傷,怕是不會好了吧。”
“富貴險中求,這點臣妾懂。”她受了不小的傷,以後也是要月月服藥,而且壽命……就是因為如此,她才更要把握着陪着凌霽的時間。
“是個曉事的,朕也輕鬆些。”太上皇滿意的點了點頭“所以朕才要提醒你,你的時日不多,該好好享受,別到了最後好處都讓別人給佔了。”
有了莫知言這阻礙,她想完全得到凌霽便是難了些,太上皇也是為她好,讓她毫無顧慮,毫無保留的能陪上凌霽幾年算幾年,如此,她便更需要為太上皇做好一切的事“臣妾明白了。”
“好,你下去吧。”雨天裏,人總會有些懶散,太上皇有些睏乏,而且事情已經交代好,便讓莫知遙離開,話一說完,又像想起什麼似的突然道“沒事就別來朕這了,但你有事沒事的就去見見她,做事就要知己知彼。”
“是。”
莫知遙欣然領命,然後緩緩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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