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雨後之陽
與凌霽鬧的這麼僵,兩人別說用膳說話之類的,就是連面都不曾見過,凌霽從那日開始便留在自己的皇帳內看顧着莫知遙,或是在大帳內見見莫知逸或是其他大臣。
而莫知言為了避免尷尬,也沒有進去過大帳,就是連莫知遙,她都沒有去探望過,只是每日當沫離回來時,從沫離的口中問詢莫知遙的情況,而沫離一直的回答都是莫知遙雖在昏迷,但看臉色是漸漸好轉了,沒有什麼大礙。
只是冷輕然的診斷終究沒有錯,莫知遙不僅以後需要服藥,更是需要每月按時服藥,不能間斷,不能多服,不能少服。而用法用量全是冷輕然在控制着,一點偏差都不能有。
冷輕然那日沒有說通莫知言,也是氣極了,當日留了藥方,便向凌霽告假自行先回了去,冷輕然這般突然離去,韓煜頓時感覺兩邊形勢不對,猜測着他這次生的氣可是不小,也顧不上莫知言,便一路去追了他。
凌雅去見凌霽被退了回來,想跟着韓煜去追冷輕然,也被他勸下來留着照顧莫知言,去見莫知言,莫知言又拒絕見任何人,搞的她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最後只能去皇帳里看看莫知遙或是自己在營帳里生着悶氣。
出了行刺的事,雖然沒有傷到皇帝,但連累無辜的人受了傷,皇帝自然失了興緻,這狩獵如何還能再繼續下去,就只能這樣草草結束了,過了三日,凌霽便帶着所有人回了宮。
回宮后,凌霽安排莫知遙住進了雙成宮,聽這名字就知道,這真是莫大的榮寵。
能住這樣的宮,莫知遙得到的照顧自然也會細心很多,莫知言沒去看過她,而且聽沫離說,莫知遙多數處在昏睡的狀態,莫知言不好打攪她,只是經常喚了伺候她的女婢來問話,女婢倒是也聽話,回回來都將大小事物都說了個詳細。
明裡莫知言只是這般問候而已,暗裏,卻沒有人知道她半夜裏趴在窗上看過莫知遙好幾次,見她睡的安穩,才放心的回自己宮就寢。
莫知遙雖然是在圍場救主,但還是宮裏派去感恩寺祈福的身份,那祈福的事也是不能拖。怕落了壞名聲,莫知言又安排了個伶俐的頂了上去。
待莫知遙大好,凌霽又安排了莫知遙回感恩寺待了兩日,在第三日時,凌霽便下了旨,說她救駕有功,要封她嬪妃之位,又將她從感恩寺接了回來。
凌霽倒是沒有隨意封賞,倒真的封了她為昭儀,昭儀這位份可不低,算是宮裏僅次皇后和貴妃的位份了,看到凌霽如此重視,宮裏的人見風使舵的自然不少,溜須拍馬的事,從古到今從不會少,也從不會止。
從圍場回來后,凌霽就沒有踏足過莫知言的寢宮,而莫知遙又馬上坐上了昭儀的位份,見到如此情形,許多人立馬轉了向,紛紛去了莫知遙的宮裏慰問,莫知言宮裏頓時冷清了不少。
莫知言想想這樣也好些,少了些人阿諛獻媚的,倒是也無所謂,此刻這樣更好,倒是能看清些人,到時有哪些人該用,哪些人不該用,倒也覺醒些。
冊封大典的前一晚本是月明星燦的好天氣,大夥都是說欽天監選了個好日子,之前備的好衣裳都能派上用場了。
但天光漸明,日頭卻沒有升起來,陰沉沉的壓着,眼見着就要下起大雨。
莫知言本也想去看看冊封大典,可她畢竟比莫知遙高上一個位份,就算沒了寵,但畢竟位份還在,自然是要在宮裏等着莫知遙來給她行禮請安的,所以,她也就只能在殿裏端端坐着,等待着莫知遙前來。
天都未明她便開始梳妝打扮好,急匆匆的就在高椅上端坐着,只是看着時間漸漸溜走,旁邊站着的沫離都打起了哈欠,她終於知道是自己起的太早了,恐怕早的連冊封大典都還未開始,只是看她這樣子,沫離也不敢多說,只能一同陪她等着。
莫知言想想自己有些想笑,恐怕自己比莫知遙都要緊張些吧,可,早就早了吧,多等會兒,也總會等到的。
再等了會兒,卻聽到了雨打窗扇的聲響,莫知言猛然一驚,這欽天監選的日子還有錯不成?這大好的日子怎麼就下起了雨?她以為總能撐到過了冊封大典才會落雨,卻不曾想,這麼快便下下來了。
“什麼時辰了?”雖是下了雨,但定好的日子該不會耽誤了,只是早就過了莫知遙該來請安的時辰了,莫知言這宮裏卻一絲動靜也沒有。
“娘娘,過了時辰了,這時辰本就該來了,卻還沒來,許是被皇後娘娘留下了,要不,別等了。”沫離心中有氣,但不能說,怕是越說莫知言會想的越多,心情也會越不好,只好靜靜的勸。
莫知言挺了挺因為坐久了有些僵硬的腰“被留下了?是嗎,那就不用等了。”
沫離一聽,換了笑容“那奴婢給您去沏杯茶。”
“好。”莫知言淡淡應了。
沫離快步出去沏茶,四下里,靜了靜,莫知言忽而轉頭問站在牆角的靜忠“靜忠,你見過冊封大典嗎?你說,那冊封大殿熱鬧嗎?”
靜忠沒有料到莫知言會突然問自己話,而且還是問這話,趕緊低頭回到“奴才進宮不久,也沒見過。”
太上皇搬走,宮裏的侍者侍女也就跟着換了一批,靜忠年歲也不大,看着就不是進宮許久的,莫知言一笑,自己猜測着“該是熱鬧的吧。”
靜忠抬眼看了看屋外,那天還是灰濛的,看樣子雨勢還會加大“但這雨下了,恐怕熱鬧不起來了。”
愣了愣,莫知言起身行了出去。
沫離給莫知言泡茶去了還未回,靜忠看着沒有帶任何防雨工具的莫知言往外走,趕緊跟着一同出了來。
莫知言站在屋檐下,看着啪啪打在屋瓦上的雨,幽幽一嘆“好好的日子……”
“娘娘,雨大風寒,回屋裏吧。”靜忠在旁,低聲喚她。
“靜忠,你可知,世間哪些事物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莫知言好似沒有聽到靜忠的問話,只悠悠地說著自己的話。
靜忠緩緩抬了頭,看到視線一直留在紛紛下落的雨水上的莫知言,他又低了頭“奴才不知娘娘的意思,但是娘娘問了,奴才答,不知。”
莫知言唇角泛了絲笑“初升的日,昏黃的月,清涼的雨,都不需要付出。”莫知言終於看了眼靜忠,后又想起什麼似的道“哦,還有,好心情。”
靜忠抬眼對着莫知言一笑“娘娘該自有好心情。”
靜忠笑,倒是難得,莫知言也難得的輕笑了下“是啊,不為別人,只為自己。”
“是。”
雨勢轉大,從小雨轉了中雨,天色卻一點也沒有放亮。
“靜忠,你怕嗎?”
突地,獃獃看着雨的莫知言問了句。
靜忠一震“娘娘什麼意思?”
“本宮失了寵,你們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的,你怕嗎?”莫知言輕笑着問,卻沒有轉頭,依舊看着眼前的雨水。
靜忠看着專註盯着雨水的莫知言,臉上的表情複雜難明“娘娘不是說世間有些事是不需要回報的嗎?”
“你是指……忠心?”莫知言終於轉了頭,看着靜忠,他的表情如常,沒有特別的起伏變化,從來她都多少能看懂一個人,看懂他在想什麼,只是這靜忠,有時候他太過沒有需求,太過沒有雜念,這讓她把握不好這個人。
靜忠這名,此刻想來,她倒是取的不錯,只是,人世間,什麼都需要付出,什麼都需要回報,而這忠心,更是需要用事物去換,有些恐怕還要拿命去換“這個恐怕需要。”
靜忠抬頭,直直的看着莫知言,堅定的答“娘娘,不需要。”
莫知言也不反駁,忽而一笑,轉眼看天“最亮不過無星之月,最美不過雨過彩虹,而娘娘我,最愛那雨後之陽,那時一切清明,一切都像是重新開始一樣。”莫知言幽幽而嘆,語氣里有着無盡的看破“這些都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這些都是老天爺願意無償供給的,這些不需要我賣命去交換,去索取,老天爺不會吝嗇給予我這些,所以我才更愛這些。”
靜忠心底一沉“娘娘心亮如鏡,奴才自愧不如。”
“靜忠,你不是笨人,不必菲薄。”莫知言轉身與他輕笑下。
靜忠趕緊低了頭,應“是。”
卻不想眼前的衣影隨風一下消失,靜忠急忙抬眼,卻見莫知言出了屋檐,站在了風雨中,靜忠快步跟了出來,不敢越矩的去拉莫知言,只敢在旁急道“娘娘,淋雨會着涼的,速速回去吧。”
他的聲音里有着懇切的焦急,這點掩蓋不了,也假裝不了,莫知言不應他,只含着笑對着他道“不淋雨,怎麼見彩虹?”
“娘娘……”
靜忠還要再說,莫知言手一抬,卻阻止了他。
雨勢又大了起來,莫知言仰起頭,深深的吸了口氣,被淋濕的泥土散發出的芬芳撲面而來,深深吸一口氣,通體舒暢。
她任雨水淋着她的發,她的身,這些都淋不壞她,她只願這雨水能淋到她的心,洗去那些塵霾。
莫知言站在雨中,仰着頭,任雨水滴淋,靜忠也沒走,低着頭一直陪着她,兩人就這樣在雨里站了許久。
意識漸漸模糊,眼前也漸漸模糊,意識的最後一刻,她似乎聽到了沫離的一聲驚呼“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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