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金主閑得慌
林源每走一步都要四處看看，生怕突然冒出個能傷害他的壞人出來。初夏的風帶着一絲涼意，林源饑寒交迫，心裏又惦記著兒子，走的十分艱難。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趕緊一雙腳都快不是自己的了，終於看見前面出現了一絲亮光。
是車！
他狂喜着奔跑過去，揮舞着雙手求救。
助理小何等人跑近了才發現，迅速踩下剎車。但也已經晚了，他的車倒是停下了，跑的人卻沒剎住腳步，撞在車頭又給彈回去老遠。
“媽的，這地方都有碰瓷的。”小何控制不住罵了句髒話。在這兒找活，家裏能揭開鍋么？
“是那傢伙。”韓唐下車，走過去抬腳踢了踢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林源，回頭跟小何說，“好像死了，你去挖坑，把他埋了，我可不想扯上麻煩。”
林源趕緊睜開眼，捂着肚子哀嚎：“可別，我活着呢。您放心，我知道這事賴我，我決定不騙您的錢。”
“上車吧。”韓唐扔下一句，扭頭就走。
林源讚美他：“你是回來接我的，對不對？我沒看錯，你就是個好人。”
“少廢話。”
“那個……能不能把我抱上車，我被撞得不輕。”
韓唐聽他聲音越說越虛弱，藉著燈光走回去一瞧，林源的臉色看不清楚，但嘴唇幾乎跟臉一個顏色了。韓唐從林源背包里抽出水，扶着林源喂他喝水。林源沒喝，漱了漱口吐出來，罵了句：“走的我嘴裏都不是個味了。”
韓唐低頭一看，林源吐出來的水泛着血光。他抱起林源，扔進車裏，招呼助理去醫院。
“我不去醫院。”林源趕緊道，“沒碰多厲害。是我又累又餓，嘴裏直犯腥味。我在車上吃點東西，再好好睡一覺，明天還能生龍活虎。”
“哦，還真是禍害遺千年，這麼難死。”韓唐被耽誤了不少時間，有點惱，刺他一句。他看見林源從包里掏出個巧克力吃，不大高興地悄悄把小石頭手裏的巧克力給藏了起來。
這兩人不能有一點像的地方，他心裏不舒服！
***
回到家，林源堅持不跟着小何去賓館，希望能在韓唐家裏借住一晚，然後明天一起去醫院做親子鑒定。韓唐看看林源的臉色，答應了。他給林源扔了張毯子，讓林源在玄關的鞋架子旁邊睡一夜。
他抱着睡醒的小傢伙參觀新房間。
“從這裏進去，是你的卧室，左邊走是你的書房，書房挨着玩具房，兩個房間都有和走廊想通的門，彼此也有門。你的卧室右邊就是我的卧室，咱倆的房間有個推拉門，你這樣一拉，就能進到我的房間。”
小傢伙咬着手指，看呆了：“我有好多房間。”
“嗯，家裏就咱們兩個住，樓下不算，樓上的房間除了客房，咱們平分。”韓唐放在地毯上，“我去放洗澡水，你必須洗個澡才能上床睡覺。”
“好的。”小傢伙討好地笑笑。等韓唐離開，他就看見林源躡手躡腳地進來，“叔叔，爸爸說你的活動範圍僅限於門口。”
林源挨着小傢伙坐下，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吭哧吭哧說：“我叫林源，今年二十七，是個自由畫家，能跟你成為朋友么？”
韓唐出來把浴巾扔他腦袋上：“你相親啊！”
“那不然怎麼說？”林源撓頭，“我得慢慢跟小十培養感情，太急的話，孩子接受不了。”他之前就挺着急，結果鬧得孩子不怎麼喜歡他。
韓唐霸氣道：“直接說，我就是你爸。還有，誰讓你上二樓的，給我滾回玄關。”
“……哦。”林源低頭往外走，卻又聽韓唐說，“冰箱裏有吃的，熱一熱就能吃。”果然還是好人，林源扭過頭送上一個大大的微笑，韓唐賞了他一個白眼。
給孩子洗完澡，韓唐準備離開。小傢伙卻拽着他的衣服不撒手：“我沒一個人睡過，有點怕。”
“從今天開始適應。”韓唐拍拍小傢伙的腦袋。小傢伙不敢再多說，乖乖躺好。韓唐發現只要他拒絕，小傢伙絕對不會纏着撒嬌，他要是順着小傢伙，這孩子就會對他做出親昵的動作。
他看出來小傢伙是在討好他，心裏一軟，坐在床邊等小傢伙睡著了再走。他回自己房間的時候，已經是一點多了，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着，就下樓到客廳看他兒子的錄像。
他曾經有過一個兒子，非常可愛的小孩。他喜歡男人，沒辦法碰女人，他媽為了讓他有個孩子，就選擇了一家保密性特別好的代孕機構，讓他當上了爸爸。他很喜歡那個孩子，可是那孩子只陪了他一年，就染病去世了。
“兒子，爸爸沒辦法再一個人生活了，醫生說我有了抑鬱症的前兆，哈，他胡說呢。可是……我必須有個孩子來分擔對你的想念，我必須找點事情做。工作已經滿足不了我了，我覺得自己的一分鐘有一個小時那麼長。他和你長得很像，我就把他當作你好么？”
韓唐神色冰冷道：“但他的親爸追過來了，真是麻煩。我最討厭別人給我找麻煩，真想把那傢伙遠遠處理走。小石頭既然喊了我爸爸，我就不能讓任何人搶走他。”
韓唐又一擰眉：“可他也不容易。我理解他，我當初失去你時的那種痛苦，到現在還在折磨我。我沒辦法忍受……”
“但那又怎麼樣！”韓唐怒道，“他又不是不能生了，給他錢，給他女人，想要多少孩子沒有。我就喜歡上小石頭了，他有什麼資格跟我搶。”
“但，他畢竟是孩子的親爸爸啊。”韓唐嘆氣。
“也不一定，只是有可能而已。我讓這個可能消失，不就好了。”韓唐發狠。
又嘆口氣，韓唐渾身無力地靠在牆上：“萬一真是，我會不會太自私了？”
啪嗒——
韓唐登時站直身子挺胸抬頭，扭頭看見目瞪口呆的林源，以及林源腳下摔碎了的盤子。林源抖着嘴唇問：“你、你、你在跟自己說話？”
“跟你沒關係。”韓唐懊惱。他一個人住慣了，都忘了今天還有個陌生人待在家裏。
“你、你、你……”
韓唐怒道：“你大爺的，想說什麼快點，別耽誤我時間。”
林源深吸一口氣：“你沒事吧？”大半夜自己跟自己說話，還能再驚悚點么？不過林源倒是看出來了，韓唐身體裏住了兩個小人，一個好人，一個壞人，壞人經常逞口舌之利，但真正辦事的還是好人。韓唐的人沒他的嘴巴那麼壞。
“我好的很。”
“那我能睡孩子的房間么，他床挺大的。玄關實在沒法睡，要不我睡客廳沙發，或者客房？”林源弱弱道。
韓唐很不高興：“我收留你已經夠仁慈了，你睡地板怎麼了？你在十個小時內洗過澡么，沒洗過就別想碰我家裏任何東西。”
“我現在去洗……”
“不要碰我家裏任何東西，包括浴室。”韓唐想了想，又仁慈道，“鞋架子前的地板你隨便碰，廚房，哦，你已經吃了，那就不要去了。”
韓唐往樓上走，林源喊住他。“幹什麼！”韓唐怒問。
林源特別不好意思地抱住樓梯扶手，半天扭捏道：“你們都在樓上，樓下這麼大，黑漆漆的，我有點不敢睡。您真的不能放我去樓上么，我去孩子的房間打地鋪也成。”本來就怕黑，又看見韓唐神經病似的表現，他現在怕死了好么！
韓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源都多大歲數了，居然晚上不敢一個人睡。這點又跟小傢伙很像，欠揍！
“看來你還是走路走少了。”真累的話，就是衛生間也能倒頭就睡。他上樓還是睡不着，拿了文件出來看，發現樓下一片燈火通明，林源靠着鞋架子，拿着本書打盹。
他回房間找了個手電，悄悄下樓，把一樓的總閘關了。然後走到林源身邊，把手電放在下巴處往上照着，伸手拍醒林源。
林源剛一睜眼，就看見個綠妖怪，嚇得他尖叫着蹦起來，拿鞋架子上的鞋砸妖怪。
“是我。”韓唐邊笑邊躲。
林源停手，看清楚確實是韓唐之後，憤怒不已：“你有病吧。大半夜不睡覺整人玩啊。你不是嫌我耽誤你時間么，那你幹嘛還要浪費你寶貴的時間用來整我？”
韓唐被說的面子掛不住：“你終於知道自己耽誤我時間了？你知道我時間有多寶貴么？我整你都是你的榮幸。”
“你的時間還寶貴，我看你就是閑的無聊才把注意力放我身上。”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沒有家人，沒有保姆，大半夜不睡，四處晃蕩，可不就是閑的么？
韓唐不說話了，轉身離開。林源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