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 鄉
波音飛機載着我和妻子在雲間飛行。我們飛越了太平洋,又要回到我們誕生的地方。
這時,播音器里傳來空姐的聲音:“各位乘客,飛機以進入越南領空,30分鐘后我們將到達河內上空,歡迎大家乘坐本次航班!”
我感覺手被抓緊了,是霞。她緊緊的抓住我的手,臉上的表情卻平靜的從舷窗望着以清晰可見的海岸線,我知道她內心一定很激動,於是便安慰的握着她的手,心裏對着以可以看見的海岸線說:“我們回來看您了,母親。還有,外公外婆。”
自從放棄了寫書的事後,我以安靜的過了幾年的平民生活,我每天過着日出而做日落而歸的生活,一切都以平平淡淡的進行着。
但在這一天,那是2009年的8月初。
那天我下班一回家,妻子霞一邊做飯,一邊說“書房裏有你的倆個郵件,你最好看看。”
我當時沒太當回事,我幾乎每個月都收到一些出版社寄來的郵件郵包。我收拾了下,然後回到書房坐在椅子上放鬆着精神和身體,接着拿起一看,上面寫着“美國黑人作家協會”寄來的,裏面除了有幾頁信告訴我10天後,有個去越南河內參加文學學術交流的會議,會議一共開8天,我和其他12位美國作家被選中,他們說可以帶上自己的妻子,還可以在幾個越南的大城市遊覽幾天。
還有一封是越南駐美國大使館,代表越南政府寄來的一封邀請函。
裏面寫着:真誠並歡迎邀請,馬克袁先生和妻子來參加這次文學交流會議。
天,他們為什麼還不放過我啊!夠了,我只想安靜的過日子!越南的一切在84年對我來說都結束了!我嘆了口氣,把那封信扔在桌子邊上打開電腦,開始改我從出版社帶回的稿子,一切對我來說似乎都沒發生過。我懷着有些鬱悶的心情寫改着稿子。
吃過晚飯,我和孩子們跟往常一樣,聊天看電視,幾個小時后,又等到孩子們都回房睡覺,我和霞也該回房休息了。
我換好睡衣,坐在床上看着書,這本書對我來說非同一般,也許在這個國家的很多書店都能買到一樣的版本,但這本卻與眾不同!至少對我來說是,不是他有作者的簽名或華麗的限量包裝。
這是我從沈先生在浣熊鎮時的書店裏買的,是的,98年那時我還不到30歲,當時我和霞租住在洛杉磯的一個地下室里,我們結婚不久,那幾年的日子對我們來說是艱難的時期,我妻子霞也一直打着零工。
我們在這個國家裏第一次見面,就是在我所上的大學的圖書館裏,她那時當清潔工。我們結婚時最值錢的財產,可能就是我們手上那對值100美圓的結婚戒指,直到96年我找到了份編輯的工作,我們生活才算有了些保障,但日子還是有些緊巴巴的。
後來,我在97年有想寫本書的念頭,因為一切對我來說都是真實的,我只用了9個月就寫完了。出版社對我寫的題材很感興趣,他們預先支付了我三分之一的稿費,我和霞就是用這點錢去了浣熊鎮的阿克雷森公園,開始了我們來這個國家以來的第一次旅遊,也是我們結婚幾年後的第一次渡所為的蜜月。
我們住在浣熊鎮汽車旅店,因為那裏房錢便宜,飯也不錯。然後坐公共汽車去幾十公裡外的遠的阿克雷森林公園。由於那時出了那些恐怖的事情,可我們實在不敢進去玩,只在浣熊鎮轉了一圈,還在當地的一家正宗的中國餐館吃了頓很豐盛的午飯。特別是那個中國餐館老闆,知道我們是來渡蜜月,還給我們打了折。當然,他不知道我們的真實情況。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以後美國華裔名將“陳武”將軍在浣熊事件中遇難的父親!其實那次所為的蜜月旅行,對於我們來說就是坐在長途大巴上,去了趟幾百公裡外的浣熊鎮的阿克雷森林公園轉了一圈。
說來很多人不信,當時我們生活在這個被稱為汽車的國度里的國家,卻沒有自己的汽車,那怕是一輛二手或三手的汽車,而且10多年如此,因為這次旅行對我們來說太意外太奢侈了。當我們有錢后,終於可以買輛屬於自己的汽車時,走進專賣店,我們哭笑不得的發現,我們倆都不會開汽車!
那次蜜月霞總不時在說“省點吧,這可是咱們幾個月的房錢啊!”
我的妻子霞是個很會過日子的人,由於歷史的原因她沒讀過太多的書,可她很賢會和善良,她最喜歡晚上睡覺前聽我給她讀小說,她識字以後也是這樣。東方女性的吃苦與勤勞在她身上都得以體獻。她來這個國家幾乎從沒畫過妝,或着說特意去妝扮自己,那怕是買些最廉價的畫妝品,她人生第一次畫妝也是她來這個國家后第一次畫妝,那就是和我的婚禮。在我心中,她永遠是最美的,就算是我事業成功后,她也很節檢。我曾經買給她一些很貴重的手飾,她很珍惜的配戴與珍藏,值到她去逝,那些手飾還跟新的一樣。
霞和我一樣,是這的個國家在那個東方國度里,那次戰爭的產物。我們身上流着一部份一樣的血脈但,我們的外表實在是給人的感覺相差太遠了,為此我們的第一次約會我就挨了次揍。
霞的母親很早就過逝了,或着說跟本沒見過自己的媽媽,比我幸運的是,她找到了在這個國家的親人。可她的父親只想讓她像傭人一樣照顧自己,甚至還把霞黑色的頭髮染成金黃色的樣子,這也是沈先生為什麼第一次看見霞是金髮的原因。他更不想讓她嫁給一個黑皮膚的人。霞後來實在無法忍受這一切!就跑了出去。等我和霞的婚姻開始后,他就不在認她了,幾年後他酗酒而死,沒給霞留下一分錢。
儘管是這樣,霞對這個跟本不愛自己的美國父親的死,依然很內疚。說來真是諷刺在我們誕生的國度里,我們因為出身和膚色而被人鄙夷,可在父親的國度里,我們依然是被歧視的一族,而且有時還要相互歧視。
我曾經見到一個和我一樣出生在越南的朋友,我們以前還是好朋友,我們多年不見都變了很多!我當時很激動,用我們母親的語言上前打招呼!可他卻冷冷的對我說了幾句就走開了!望着他消失在人海里,我可能以後不會在向他打招呼了,他看我可能就像看自己人生的一個污點,他選擇了自己的另一半,我能理解他,也祝他以後的生活幸福。
有時候我也不住在問自己,我是不是也該選擇呢?我以前對父親的國家了解並不多,以前我只知道,他是個很富足和強大的國家,跟母親的國家打了10年的仗,有黑人和白人還有一些其他民族居住,只此而以。
我們當時準備贊錢買房,房子不一定要多大多好。只要是能屬於我們自己的房子,證明我們不在寄人籬下,而是開始在這個國家新的生活。霞當時很想當媽媽,但她寧願先有棟自己的房子,她實在不想每個月當著孩子的面,向別人交房錢,那樣會讓孩子覺的自己是個流浪漢,沒有根,沒有歸宿和家的溫暖,但我們必需要先付清首付。所以,霞她生活上很節檢,能省就省,那次難忘的旅遊還是我幾次勸說她才同意去的。
在浣熊鎮,我們只待了一天,然後就回去了,也是在那一天,我和父親在沈先生的書店裏相遇,他還幫我撿起這本書,那是我們父子第一次真正的相遇。
那天我在沈先生他的書店一共買了三本書,但是錢卻不夠我和霞坐公共汽車回洛杉磯了,正當我要放棄時,沈先生也許看出了我的困境,他說我和這兩本書很有緣,後來他只收了我一本書的錢。這次蜜月旅行對我來真是獲意非淺,終生難忘!
這時霞從門外走來坐在我身邊說:“馬克,你決定回去嗎?”
“什麼?”我放下書望着她。
“回去看看啊?我剛才收拾你的書房時看見你書桌上的信了馬克,你沒好好的想想?我看你今天吃晚飯時很沒味口。”
“哎,回去幹什麼?那地方還有什麼可值得我們留戀的。”我有些低沉着臉回道。
“馬克,你怎麼能這麼說啊!那是我們曾經的家,是我們的一部份!”
“家?我現在感覺很好,平平淡淡的生活多好,這裏才是我們的家。霞,你忘了他們以前怎麼對我們?他們看我們就像看垃圾一樣!現在他們想展開新的外交,於是想起我們,想要美圓建設祖國了!就想起我們!拿我們當敲門磚!裝飾品!”
“你怎麼能這麼說!馬克,並不是每個人都這樣!你忘了嗎?你不是也說起過嗎?他們這樣是有原因的,換個角度和位置,我們也許也會這樣,這麼多年你難道還恨他們嗎?以前我從沒聽你這麼說過!是不是,是不是!你有了錢就看不起他們了?你想否認一切!”
“夠了!霞,你想在說什麼,我瞧不起他們?否認一切?!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看我們的?回去幹什麼?讓他們帶我們去參觀那些戰爭紀念館?看看他們那時對敵人!我們的父親!是多麼的英勇!無懼!在看看我們的媽媽那時為了敵人手中的幾塊巧克力和美圓是表現的多麼的下賤嗎!?”
我當時很激動!意識到自己的話過份了!隨着一聲清脆的耳光!我感覺臉像被鞭子抽過一樣火熱的疼!這種感覺很久沒有過了,我的眼鏡不知飛到那去了!這是我們相識以來第一次吵架,也是霞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打我!
我慢慢的轉過頭,眼裏流着淚水看着霞。她站在床前,眼睛狠狠的瞪着我!咬着牙!淚水從眼角溢出,那頭黑色的秀髮偏垂在肩膀的一側,那一瞬間,我看到了,我的母親!
“你!馬克!你變了,你是個騙子!黑鬼!偽君子!我看錯了你!!”
霞說完就往屋外跑!
我突然驚醒了!明白了!我為自己剛才的話而感道今生良心都不安!我跳下床去!一把拉住她!並擋上了門!
“我錯了!霞!你聽我說!!”
“放開我!你這忘本的東西!你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了嗎!黑鬼!馬克!你越是否認一切!那些東西就越真實!!我不想在見你!滾開!”
她這麼多年第一次拒絕我的擁抱!我緊緊的抱着她!霞卻狠命的掙扎!似乎我是個惡棍。
無論我怎麼道歉流淚!都無法讓她靜下來!伴着霞的聲音,母親的形像在我的眼裏時隱時顯我在也受不了,砰!的一聲,我跪下了。
“媽!我錯了!你別在走了。我不想在去失去你了。”
我緊緊的抱着她痛哭着!霞一楞!站在那裏不知錯。
突然!我感覺身後的門開了!沒等我回頭,啪!!的一聲!我就覺的後腦被誰狠狠的打了一下!我在意識喪失的最後一刻意識到!壞了!家裏進賊了!而且,我聽道霞在喊“不!馬克!你怎麼了!”
不!霞!我的妻子和孩子!誰來救救她們啊!
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後腦有些發疼!身上蓋着毯子,我趕快起身!
“有賊!霞!你!”
“我在這兒,馬克!別,你先躺着。”
霞把我又按下去,坐在我的床邊。
“放心,沒有賊進門!是咱們的孩子聽見咱們吵架。於是推門進來看正好門把,撞在你的後腦上!”
霞說著嘴角還閃過一絲笑意。
我一聽這才鬆了口氣!並也笑了一下。
聽我妻子說,當時小傢伙是猛的撞門進來的,門把一下就打在我的頭上!霞當時嚇壞了!
“媽媽你們怎麼了?你怎麼哭啊!爸怎麼了?!”小傢伙睡眼惺忪的說。
“廢話!你爸都被你撞這樣了!我能不哭嗎!下回進來敲下門!楞着幹嗎!!還不叫你哥幫我把你爸爸抬床上去!”
妻子跟我說小傢伙和她抬着我那樣子可逗了,我也笑了一下!要知道我的塊頭可不小。好像我們跟本沒有吵架和發生不愉快的事。
“對不起,霞。我今天心情很亂!太衝動了,你說的對。我是在逃避和否認那些真實的東西。我錯了。”
霞用她那隻看似柔弱的手扶摸着我的臉,兩眼充滿歉意與悔意的問:“還疼嗎?我不該打你,還罵你那麼難聽的話。也許,你是對的。但我們只是回去一下看看,那裏,必竟我們在那裏生活過。你忘了收養我的老奶奶了嗎?算了,你是一家之主,是我錯了。我聽你的馬克。在說孩子總要有人看着吧。”說完,霞憂傷的坐在那裏不在說話了。
我坐起身來,馬上把她緊緊的擁入懷中。帶着懺悔給她我全部的愛。
幾天後,我想了想,打通了沈先生家的電話,向沈先生說明了原因,看看他能否幫個忙替我照看一下兒子。
他二話沒說就同意了,說震洲正因為暑假沒伴玩呢!而且還說咱們相互幫助嗎?沈先生真是個好人,他還沒忘記去年我和狄爾幫他過兒子震洲因膚色懷疑自己身份的忙,我們三是對遠房兄弟。
飛機的擴音器里在次傳來我們早以想到的聲音:“各位親愛的乘客,我們即將在河內機場着陸,飛機降落時可能有些顛簸,請大家系好安全帶,歡迎你們乘坐本次航班。”
過了一會兒,飛機在顛簸中慢慢的變的平穩,然後緩緩的滑進了候機樓。霞挽着我的手我們和隨行的其它人一起走下了飛機,一下飛機我們就受到了來自越南各大學同行,和愛看我們作品的讀者們的熱烈歡迎,還有些年青人想衝過警察的人牆,想讓他們心中的著名的作家們簽名。
從他們的喊聲中,我聽見也有我的名子!我們被按排到了一家在河內很不錯的賓館,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就開始計化之中的事,討論文學的創作和交流心得體會,這幾天他們沒有安排我們去參觀所為的戰爭記念館,我們還上了電視。
其間,我還給一所大學的學生們上了兩堂課。講的是美國文學和美國黑人文學的特點與歷史,他們很多人看過我的書,是知道我的身世的,他們聽的很認真,不停的記筆記,可能是我們沒有語言的障礙,下課時他們很尊敬的起身目送我離去,並很有禮貌的請我為他們簽名,為此我很感動,真的。
可說句心裏話,我對河內或着我這樣的美國人,對河內遠遠沒有對“西貢”現在的“胡志明”市有一種親切和歸屬感。
我出生在那裏,還在那裏渡過了我人生中最美好純真的童年,那時空氣永遠是那麼的新鮮,散發著熱帶雨林的清香。
我盡情的享受着父母的疼愛,母親溫柔的愛撫和被父親那雙黑色有力的雙臂高高的托起,我忘了我幾歲時,有時我會聽見幾聲沉悶的雷聲從遠處傳來,那時我卻並不覺的害怕,反而很好奇!但父母一聽見那聲音,臉上的笑容就在也沒有了。後來那種雷聲越來越多,最後我知道那不是雷聲,而是炸彈的爆炸聲。
我還看見了一次真正的爆炸!父親由此和我們分離。
我在這個國家,這座城市,我的童年也正式結束了。
我心目中河內是座不屈而堅強的城市,他飽受了那時美軍的大轟炸。我尊敬並尊重他。可對我個人的情感來說,他實在沒有太多留戀。
特別是在河內的這幾天,霞她幾乎沒出過賓館。我和霞的苦與淚,誕生與成長,追憶與思念,還有那份親情,都在這座城市“西貢”。
第四天,我們一行10多人坐飛機很快來到了“西貢”,接着是在河內一樣的按排。
在最後一天,大家可以自由活動一下,只要別誤了第二天回國的飛機就行了。
那天霞早以等不及了,她這幾天一直也沒出賓館,只是老是在自己住的飯店裏眺望着這座我們熟悉又莫生的城市,她說沒我陪她,她絕不會自己去逛這座城市。
那天我們早點只吃了些水果,我換下了莊重刻板的西裝,穿上了條普通的黑色休閑褲,肥大的白襯衫,光着腳穿着雙沙灘涼鞋。我這身衣裝跟大街上的其他人沒什麼區別,除去我的膚色。霞也穿了件很平常很普素的衣服,她比我更像一個越南婦女,但和我站在一起嗎?總之我們鼓足了勇氣邁出了飯店的大門。
8月的西貢,氣候酷熱,但不幹燥,天空湛藍,沒有一絲風,幾朵白雲點綴着藍藍的天空。
大街上店鋪林立,人們為自己的目地而奔波忙碌着,就像香港,紐約的人們一樣。成群的自行車,摩托車,有序的駛過,各種品牌的小汽車加雜其中。
清澈柔美的西貢河繞城而過,我和霞先乘着小舟遊覽着這座城市,後來我們還去了國光寺、聖母大教堂、舍利寺、永嚴寺、等等。
我們雖然在這裏出生長大,但這座城市今天才帶給我們一種人生中從未有過的感覺,我們第一次有種在他懷抱中的感覺,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我一開始擔心的問題看來是多餘的,由於西貢是歷史上,和現在越南的重要外貿經濟城市,大街上經常可以看見外國人,只有霞跟我並肩而行時,會有人帶着好奇的眼神看我們幾下,這無妨我們的心情。
我們在聖母大教堂門口買了兩個冰淇凌,邊走邊吃,笑呵呵的走着。本來,還想和霞訴訴當年的苦與淚,可一想起來我們都想笑。我們是在苦中做樂,望着霞的笑容我想起了母親,如果母親看到我們現在的樣子,她也一定會高興。
物是人非,我真想當年的父親和母親。
這時我看見了一些人,他們讓我有些發楞。霞拉了我一下!我才又接着走。
“你在幹嗎哪?!看誰?有以前的熟人?”
我趕快說:“不,沒什麼!我們去逛小商品市場吧。”
我其實看見了一隊外國人,準確的說是美國人。他們都男的,年齡也很老,可我看他們的體形神色和交談中,我感覺他們可能是跟我父親和李將軍一樣的一群人。
是的,他們那時來作為軍人到這個還被稱為南越的國家打仗,我不知他們現在踏上這塊土地的心情怎樣。
是對當時年青熱血青春歲月的一種追憶懷舊,還是對曾失去戰友和年華的一種紀托與深思?或着是,現在對自己當年在這個城市裏頹廢放縱!與不負責任的行為,而給這個國家和這個城市的人民造成苦難的一種懺悔?
我和霞走過乾淨的街道,又逛了那些專門賣給外國旅遊者小商品的市場,在這買東西要會划價否擇肯定被宰,樂趣也由此而產生。
我們買了些記念品,當然少不了給沈先生和他家人的份。我從沒見過霞這麼的開心過,我們提着幾個購物包走出喧鬧的市場。
酷暑讓我們都有些渴了,霞看見不遠處有個賣水果飲料的攤位,人不是很多,於是我們就坐下點了兩大杯加冰的西瓜汁!就在我們正喝着果汁時。霞突然說:“馬克!你看這條街!就是我以前賣水果和花生地方!還記得嗎?!”
“是的!這一切幾乎都沒變!道路從修了。變平了,我們在那一天見面不是嗎?”
“你還說,那天你被打的多狼狽啊。”
“為了你值得,霞。你還記得那個,”我還沒說完,這時一個聲音突然說:“姑娘,你們的越語說的很不錯。是在這裏長大的?”
我們回頭一看!原來是果汁攤的老闆娘,可能是我們,或着說是我的原因引起了她的好奇。
“啊!我們其實都是在這,”霞還沒說完,我趕緊接著說“我們其實是來這裏的公司工作,我們都是美國人,因為工作需要,以前在大學修過越語。所以說的還不錯。”
“是這樣啊?”那位老婦人一邊忙着手裏的活一邊說。
“大媽,您對這裏熟嗎?跟您問個人行嗎?”霞說。
“找人啊?行,說吧!”
“以前這個大街上有個賣水果和花生瓜子的老人還在世嗎?幾年前我來過買過她的花生,她人不錯。”霞剛說完,老闆娘手裏的一個大西瓜啪!就掉在地上了,摔的粉碎!
“哎,大娘您怎麼啦?!”我問。
“啊!我手滑了一下。你說她啊,她過世了,94年去逝的。”
霞臉上的笑容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悲傷的神情。
“什麼!她去逝了!?”
“是的,人嗎?生老病死,天意。”老闆娘說著有低着頭,忙着手裏的生意。
我一口喝完了手中杯子裏的果汁對霞說“我們走吧,時間不早了。”
霞點了點頭。我們倆起身離去。
“謝謝你馬克,我差點就說出來了。我今天實在太高興了,可是奶奶卻。”
“這無法改變,也無法避免。哭吧。這是我新買的。”我說著把一塊手卷遞給霞。
一個多小時后,我們回到了下塌賓館,可我沒想到我這次西貢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果汁攤的老闆娘,望着二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街的拐角,這時她才慢慢的直起身,她沒有去收那個黑人青年放在桌子上的飲料錢,而是任由那兩美圓被風吹走。
她那張蒼老神傷的面孔上,雙眼充滿了愁悵,淚水流過顫動的嘴角,她喃喃的說:“女兒,你要好好活着,袁,你要好好招顧好她,忘了媽吧,霞!要記住你的外婆。永遠別忘了她!”
說完,她彎下腰,接着削水果,雙眼無神的為客人榨着冰果汁,像是在沉思。三年後這位賣果汁的老闆娘,因心臟病在西貢去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