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夢碎

【為什麼…】

【她是摔死的…她一路奔跑，為了閃避迎面而來的車…】

依雪的眼淚不停地落下，她原本只想把小本子交給威，卻沒料到自己止不住心裏的悲傷，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是個很失敗的醫生。

【我…我不相信！！！我去找她！！！】

威跑下一樓，他見到全年無休的餐廳，今天並沒有開門營業，餐廳里坐着夢晴，獃獃的看着手機。

【夢晴姐…彤彤死了，是不是在騙我？這不好笑啊…】

【她真的死了…】

夢晴獃獃的看着手上的手機，她看着彤彤和她的合照，現在的，三年前的，但卻再也不會有未來的。她強忍着淚水，對她而言，彤彤是她的妹妹，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心裏無可取代的重要人物。

【夢晴姐…彤彤的家在哪…】

威忽然間發現，自己連彤彤的家在哪都不知道。夢晴拿出了一張紙，上面有地址，那張紙泛黃了，像是很久之前的東西。

【這是彤彤家的地址…這是她寫的…】

很漂亮的字。威接過紙，他並沒有安慰夢晴，他知道自己沒資格說什麼安慰的話，自己是害死彤彤的兇手！彤彤的家離醫院很遠，搭公車需要一小時才能到達她家附近的公車站。

【她每天都要搭那麼久的公車來回，那不是很危險嗎…】

威找到了彤彤的家，那裏並不大，跟自己的家差不多，從籬笆外往裏面望去，能夠看見小小的花園，還有一道直通到房子大門的小道，兩旁都種植着向日葵。威輕輕推開籬笆門，他往小花園走去，他看見小花園最深處，種植着八盆花。威分辨不出這些是什麼花，但花盆上都有名字，從左到右依序是爸爸，媽媽，哥哥，夢晴，依雪，院長，我，威。威不禁落下眼淚，這時，有個人叫住了他：

【威…】

是浩陽，眼睛紅紅腫腫的，他讓威進到了房子裏。一進門，是彤彤，她靜靜的躺在客廳的一角，躺着潔白的床，她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但接近一看，卻跟一個冰冷的娃娃一樣。

威默默的看着彤彤，他心裏期待着彤彤忽然醒來大罵他，但是彤彤還是帶着不舍的表情，躺在那。

【威，這是彤彤的東西…】

浩陽搬出一個箱子。

【這些…】

【這些是彤彤留下來的東西。雖然我很想留下來，但是我認為交給你比較好…】

浩陽的眼神很悲傷，但沒有流淚，他讓威把這個箱子帶回去，再拆開來看。威道過別後，他扛起了箱子，很重，讓他想起了和彤彤一起去買東西的時刻。

【那麼重彤彤應該單手也能舉起來吧…】

威坐了一個小時的公車回到了醫院。他急忙上樓回到自己的病房，把箱子拆開一看，裏面有一些蘋果，mp3，書本…他把蘋果從箱子裏拿出來，放到了一旁。他拿起其中一本書，打開一看，原來是彤彤的日記。

“今天，餐廳來了一個男生，他小我一歲，瘦瘦小小的，不知道他會不會跟之前的人一樣，嫌我臟呢？…”

臟？那是什麼意思？威翻查箱子裏的書，找到了另一本日記，是三年前彤彤所寫的日記。

【三年前的彤彤，是什麼樣的呢？】

他翻開日記，裏面有寫着她的朋友，浩陽，夢晴，依雪等人，怎麼認識這家醫院裏的人，怎麼和夢晴一起談天說地，裏面都是一些開心的事情。

【呵呵，彤彤也有這種小女孩的時期…】

翻到後面，威知道了彤彤想成為一個歌手，她準備了一個mp3，裏面全是錄著自己唱的歌，威望了地板上的mp3，心想就是這個吧！

他打開mp3，彤彤的歌聲在他的耳里響起，裏面的，是他所不知道的彤彤：

【大家好，我叫彤彤，這是我的第一首歌，歌名叫做千年之花…

那天的我第一次遇見你，

你長得不帥也不會說話，

木訥和獃子是你的標記，

卻讓我深深的記住了你。

那時的你只是一個路人，

你只是想要一點點安慰，

想要跟我成為朋友，

在我心裏，你已經是了。

你很照顧我，

會乖乖的聽我說話，

就像一隻玩具熊，

靜靜地陪着我。

直到那一天，

你深深的被我吸引了，

我也深深的被你吸引。

我知道有喜歡的對象，

那個人並不是我，

她陪你走了很長的歲月，

不是剛認識的我能比得上。

我聽你說，

你會保護我，

我聽你說，

你會珍惜我，

我相信你，

在你心裏，

我是特別的。

我們渡過了一段很開心的時光，

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你很在乎我，

我也在乎你。

但是有一天，

你終於走了，

回到她身邊，

忘了說過的誓言。

我就像一朵彼岸之花，

無法到達幸福，

永不見。

我離開了之後，

你會想起我嗎？

若干年後，

你會後悔嗎？

你可曾聽見，

我想回到你身邊？】

彤彤唱得很好聽，威沉醉在她的歌聲里，他心裏覺得很可惜，彤彤唱歌那麼好，長得又漂亮，絕對是一顆未來的歌星，為什麼她放棄了？

威繼續翻着手裏拿着的日記。不知過了多久，他把日記合上，他終於知道原因了，為什麼彤彤會放棄夢想，為什麼彤彤會覺得自己臟，為什麼彤彤會拒絕他人…還有一本日記，是彤彤今年寫的，裏面寫的，大多是關於他的事情，他一頁一頁翻，翻到了最後的一頁，寫着彤彤對他的期望，還有，想要被他保護的願望…

這本日記再也沒有寫完的一天，威越看越難過，他沒想到彤彤那麼喜歡他這個無用男，這一刻，他哭了，哭得比任何人都要傷心。陸志毅再問他一次：【如果，韻兒和彤彤都出現危險了，你會選擇救誰？】，他一定會回答：【我會救彤彤。】…

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喜歡上彤彤了。依雪可能早就看出來了吧？依雪希望他幫助的人，是彤彤，幫助他喜歡的人，也喜歡他的人，走出心裏的障礙，但這一切，發現得太遲了，他最喜歡的她，死了。

【威…】

mp3里傳來彤彤的聲音，很冷很冷…這是她最近才錄的，

【我想問你，如果你知道我髒了，你會不會再捉着我的手？】

只有這一段。威看了音頻信息，是那一天，他第一次和彤彤一起去買東西的時候，沒想到她居然那麼在意。威也錄了一段音在那個mp3里，他把mp3往口袋一塞，跑下了一樓。夢晴和依雪在樓梯口，看起來是想上樓去找他。

【威，你聽我說…】

依雪像是要說些什麼，但是說不出口。

【依雪醫生…】

威眼角泛着淚光，他把mp3拿出來，讓依雪和夢晴聽聽，並告訴她們彤彤的日記。

【威，你會不會捉着她的手？即使你知道了她的事情…】

【…】

威沒回答。夢晴和依雪認為威和其他人一樣，對他感到很失望。

【威，你走吧，抱歉攔下你了。】

【嗯…】

威走後，夢晴又哭起來了。

【夢晴乖，別哭了。】

【嗚嗚嗚，但是，彤彤明明那麼喜歡他，他卻…】

【夢晴，我們沒理由逼他去接受。畢竟他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堅持。】

【嗚嗚嗚，依雪，你為什麼不逼他！已經最後了，我希望彤彤到最後，能實現她的願望…彤彤從來沒有實現過自己的願望，明明都那麼努力了，她都那麼努力去嘗試了…這是她之前唯一的願望…她只想要威牽着她的手，就只是這樣而已…】

【夢晴，如果彤彤活着，她是不會要這種施捨的，你知道的吧…】

依雪輕輕撫摸着夢晴的頭髮，夢晴身體顫抖着，倚靠在依雪的懷裏。

【依雪，嗚嗚嗚，彤彤還年輕…】

【乖，別哭了，這是你第二次哭得那麼傷心了。】

【嗚嗚嗚…彤彤是個好女孩，為什麼她就註定那麼悲慘…活着的時候什麼也沒有…什麼都得不到…】

【夢晴，別哭了…】

依雪不知道怎麼安慰夢晴。夢晴不像依雪，哭過一次就不會再哭了，她辦不到。

威再一次去到了彤彤的家，到達時，已經晚上十點了。浩陽不可思議的看着威，威什麼也沒說，他只是走向躺着的彤彤，把mp3放在彤彤的身旁。威捉起彤彤的手，嘴裏像是在說些什麼，但說話的聲音很小很小。威靜靜的看着彤彤的面容，和之前一樣漂亮，但更蒼白了。

威就這樣，捉着彤彤的手，看着她一個小時，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浩陽想讓威留下來過夜，但威拒絕了，浩陽也沒勉強他。浩陽從彤彤身旁拿起mp3，他把耳機塞入耳里，

【威…】

【我想問你，如果你知道我髒了，你會不會再捉着我的手？】

是彤彤的聲音，浩陽想念他最疼愛的彤彤，很難過，他用手擦掉眼眶裏打轉的淚水，但淚水卻是越來越多。

【我會捉着你的手，不會再離開你。彤彤，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