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六慾(一)
青瞳要了一隻整雞,撕開雞腿就往嘴裏塞,鳳白描付了錢,跟在她身後,手上已經準備好了絲帕打算待會兒給她擦嘴。路過一家門口掛着紅燈籠的高樓邊,青瞳眼皮子也不願多抬一下,那門口幾個穿着鮮艷的大姑娘直擺手絹兒朝鳳白描喊。
“公子,來呀~”
“公子,別害羞啊,過來玩兒嘛~”
突然一陣琴聲從裏頭傳來,那幾個本來盯着青瞳看的男人一拍手:“喲!今個兒笑妍姑娘在裏頭撫琴呢,我們坐在外頭聽聽也是好的。”
青瞳撇了撇嘴,她對姑娘不感興趣,若是那個長的秀色可餐可比她手中雞腿的小哥兒,她倒是有興趣進去瞧一瞧,逗一逗。眼看嘴角掛油了,青瞳自覺的將頭轉了個方向給身邊的人好擦到,只是久久沒有人遞過絲帕來,她這才回頭,就看見鳳白描站在那清樓門口跟着一群大老爺們兒朝清樓裏頭看。
青瞳微微皺眉,朝鳳白描走過去,站在他身邊順着眼神朝裏頭看。
只見一個身上只披着一條粉色輕紗的姑娘,面前擺着一架古琴,那姑娘臉上帶笑撫琴,長相也只能算是看得過去,完全不是能將鳳白描這麼個修道士也吸引過去的模樣啊。
“好看么?”青瞳挑起一根眉毛。
鳳白描回過神,眨了眨眼睛:“誰?”
“那裏頭幾乎沒穿的姑娘啊。”青瞳手上還拿着個咬了一半的雞腿指着清樓裏頭。
鳳白描一笑:“沒有你好看。”
“我看不盡然,不然你怎地看她都不記得跟過來了?”
鳳白描這才頓了頓,這一頓可把青瞳的脾氣給頓上來了,只見她一口含住雞腿,伸出油膩的手就朝鳳白描的臉上捏去,口齒不清的說:“不準拿我和這種庸脂俗粉比的時候還猶豫!”
鳳白描低頭朝青瞳的額頭親了一口:“我只是聽琴,看琴,和那裏頭的姑娘有什麼關係,若不是你指着她,我都不知道還有個人在那兒呢。”
這麼一說,青瞳心裏才好過了點兒,收回手,將雞腿從嘴裏拿下來,一副原諒你了的表情,繼續朝下一個能吃的地方出發。
鳳白描離開前最後將眼神落在那琴上,隨後笑着跟在青瞳身後,他似乎對琴有一種執着,與那四個修道士似乎也認得,只是……這些統統都是他失憶前的事兒了。五十年來,他心心念念早就不是以前的身份,不是琴音,而是前面那個永遠都吃不飽的狐狸而已,以往不論如何,都與他無關。
……
一架古琴平躺在青石板上,那古琴呈暗紅色,上頭雕刻着桃花,桃花有的淡粉,有的緋紅,銀色的琴弦繃緊,一雙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放在古琴上。那雙手饒有感情的撫摸了一陣琴,隨後才輕輕撥動,古琴琴弦震動,發出好聽的琴音,一傳千里。
那琴的主人正端坐在青石板后,一身深藍色的衣服隨着撫琴的動作與微微吹過的風擺動,額前黑髮揚起,眉宇中心一條細細的銀線,眨眼便不見了。
一曲彈罷,那人才睜開眼睛:“無日星君真是好雅興,本仙彈了多久,你便聽了多久。”
一身穿玄衣的人從旁邊走出來,腳下仙雲散去,一張端正英俊的臉上掛着笑:“鳳白描,我今日來找你可是有正事兒,你可別把我往外趕。”
那人撫琴的手停住,隨後又撫起琴來不在乎的說道:“不是來喝酒的么。”
“反正我每次來找你喝酒,你也不陪我,你也知道我平日裏最愛算天機,昨日喝多了打翻你的蘭花,今日為了賠不是,我可是冒着風險給你算了一把。”無日星君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
“免了,你算出來的,能有什麼好事兒,還是別說吧。”
“鳳白描!”無日星君雙眼一瞪,後者緩緩的看過去,無日星君的氣又餒了下來:“還真不是什麼好事兒。”
鳳白描眼神微頓,撫琴的手不停,無日星君繼續說:“你成仙之日雖短,可道行卻是極高的,憑着你這修鍊速度,怎麼得也能在百餘年後再歷一劫,仙法道行更上一層樓的,只是……”
“只是?”鳳白描停下了撫琴的手。
“只是我昨夜算到,你的劫數似乎比預料的早,處理的好,便是大羅金仙,處理不好……”無日星君猶豫了一會兒,看着鳳白描永遠都是那張不冷不熱的臉,才惺惺開口:“處理不好,你這一身道行毀於一旦從頭修起不說,是否灰飛煙滅也未可知啊。”
鳳白描這才抬頭看了一眼無日星君,喃喃開口:“灰飛煙滅……”
“我將你這劫列為緋劫,緋若桃花,是你成仙前造的因,結的果還要你自己親手摘呢。”無日星君說完,掐指算了算,指尖一陣刺痛:“嘶……算不到了算不到了,反正橫豎都是劫,你自己看着辦吧。”
鳳白描微微皺眉,掐指一算,歷過天劫之後他成仙,身邊也就帶着這一把琴而已,無日星君雖然平日裏說話不着調,不過算出來的都准。難不成他成仙之路過於輕鬆,所以還有更大的一劫在等着他?
算來算去,鳳白描只能依稀在腦中看見一抹身影,繁華燈市,那一抹身影身穿道袍站在清樓門口朝裏頭看去,也僅僅只是這個身影便什麼也沒有了。
鳳白描皺眉看向自己的手掌,隨後說到:“那蘭花不用你賠了,這劫,若是命中注定的我也躲不了,便下凡去走一遭,將以前分化出的七情六慾煉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