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半百(五)
兩人吃完飯,青瞳看着自己如玉蔥般漂亮的手指上沾滿油膩,滿是嫌棄,也不記得自己剛才吃成個什麼德行,又看了看身邊穿的乾淨整潔的鳳白描。毫不猶豫的牽起對方的袖子擦了擦,然後風輕雲淡的說:“哎呀,白描你看你吃的衣服都髒了,快叫小二備水洗洗吧。”
鳳白描看了一眼自己沾滿油的袖子,只是一挑眉,然後點頭:“也好。”
兩人要了一間房,那掌柜的眼光猛的在他倆身上打轉,男女有別,好心提醒一下:“客官,就算是天字一號房,也是一張床。”
鳳白描微微皺着眉頭沉思了一會兒,盯着掌柜的看了許久,終於開口:“哦。”
掌柜的一句話噎在胸口,招手讓人給他倆帶上去,順便吩咐準備好熱水供這兩位沐浴。
鳳白描和青瞳兩人進了房間,一個大咧咧的往床上一躺,一個坐在桌邊,將身上的各種法器都解下來,整整齊齊的放在桌上,輪流着檢查看看有沒有損壞。
熱水來了之後,青瞳便風火一般解開自己的腰帶,然後脫掉外衣將自己扒的乾乾淨淨,直接朝水桶里奔去。鳳白描檢查法器的空閑,用眼神瞥了一眼脫光了的青瞳,神色獃滯了一下,耳尖紅了,然後低着頭繼續自己的事兒。
鳳白描聽着屏風後面嘩嘩的水聲,然後則是青瞳低着聲音一笑:“鳳白描,現在還不過來等本姑娘洗完了你可就沒機會了哦。”
這話一出,鳳白描站了起來,眼皮也不眨一下,有條有序的開始脫衣服,先是腰帶,解不開?念一段法咒燒了吧,莫不過眨幾眼的功夫,鳳白描只剩下一件裏衣便朝屏風後面走去。
他喜歡青瞳,打從第一眼從湖裏的倒影中看到的不光是完全陌生的自己之後,他就喜歡上了。初次醒來看着這個世界,腦子裏除了自己叫鳳白描之外什麼也不記得了,他朝湖裏盯着自己的面容,想要想起什麼,然後就是青瞳那一臉好奇的探過頭來,那一眼他看了便怎麼也忘不了了。
跟着青瞳五十年,他明白青瞳也是喜歡自己的,不然不會允許自己與她做這種事,也明白青瞳對自己的喜歡,喜歡到每次騙取錢財的時候,都是換了一張假皮,不允許別人碰她的真身。
吸陽元,那不過是障眼法,從他認識青瞳的五十年來,除了騙錢和偶爾懲治某些人,青案從未做過一件壞事,在壞點兒,無非是到山野林間嚇一嚇剛成精的小妖怪找樂趣。
鳳白描走進屏風內,看着青瞳趴在水桶邊咯咯的對着他笑,那笑聲伴着她的眼神,彷彿能將人的魂魄吸進去似的。他蹲在水桶旁,貼近看着青瞳的面容,從額頭到鼻子,到嘴唇然後再是眼睛,那對狐狸眼眼角勾起,笑起來的時候眯成一條誘人的神色。
鳳白描閉上眼睛,青瞳主動在他的嘴唇邊輕啄了一下,勾起嘴角往後躺去:“我想到麟州去玩兒,聽說那裏有個瀑布大到望不見頂的。”
鳳白描口裏應着:“好。”
這五十年,從來都是青瞳說去哪兒就去哪兒的,自己從未反駁過,不過是麟州而已,就算是一條未知的路,他也會一直陪着她走下去。
鳳白描吻着青瞳的唇,輕輕的,青瞳伸出雙手勾住鳳白描的脖子,兩人噗通一聲掉進了木桶中,索性這木桶夠大,兩個人掉進去也能全淹沒了。水紋波動,上面飄着一層白色的輕紗,兩人衝破輕紗,唇齒相交從水中出來。
青瞳微微眯着眼睛問:“我有多久沒見你?從進了秦海家裏,就有快兩個月了吧?”
“四十七天。”鳳白描說:“我數着日子的呢……”
畫著梅蘭竹菊四種君子花的屏風中,兩條人影在水桶中晃動,陣陣的水聲傳出,而天字一號房內,床邊散落一地的白衣,桌邊散了一地的道袍。
眼看天色漸晚,小二迎了幾位身穿道袍的修道士進店中坐下,那些修道士身後都背着一把木劍,清一色的素色衣服,每個人臉上都帶着一副與世隔絕的冷清感。
鳳白描和青瞳從天字一號房出來的時候,身上早已換了一身衣服,青瞳還是手上晃着羽扇,遮住半張臉,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下樓,摸了摸肚子:“怎麼就吃不飽呢。”
鳳白描一笑,看來得再吃兩隻雞這位晚上才能睡得着啊。
那幾個修道士中有個白鬍子的看見了從樓上下來的青瞳,眼神微頓,這世上還有這般好看的人?眼神再落到青瞳身後的人身上,本身也是少有的俊朗非凡,但先是看到青瞳的美艷,再瞧他也不過平平了。
不過這容顏……
那修道士猛的睜大眼睛,拉住身邊人一個就問:“快……快看!那可是鳳長老?”
一桌四個白鬍子修道士統統朝樓上看去,只見換了身道袍穿的鳳白描眼眸含笑,看着身邊的青瞳嘮叨等會兒要到哪兒吃什麼,那四個道士統統站了起來:“是……是鳳長老?”
“不可能,鳳長老五十年前就已經悟通無情大道,歷了天劫羽化成仙了,此人……怕真是世間難有的巧合,長得像罷了。”其中一個說完,其他幾個也算是鎮定下來了。
畢竟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巧合。
鳳白描下了樓,那四個人一直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不是沒發現,只是若真是他失憶前認識的話,怎麼會不攔住他相認?陪着青瞳出門,他用餘光打量了那四個人一眼,認出了他們身後背着的木劍。
那柄木劍鳳白描也有一把,只是放在天字一號房中,未帶出罷了。
京都晚上的確熱鬧,有條路沿着小河,每五百步一座小石拱橋,河邊立了亭子,有些姑娘家手上拿着花燈在亭邊放燈,也有的手中拿着圓扇掩面看着來往對她們垂涎的公子哥兒笑。還有些喲呵擺攤買吃的,這才是青瞳此次出門的目標。
路邊竟然有個老頭兒專門賣烤雞,油紙包好了一整個兒,也有切開來的,青瞳遠遠就聞着雞的味道腳步加快。鳳白描依舊保持着一張不變也不動聲色的臉跟在她身後,彷彿這整個京都的花花鳥鳥都與他無關,眼裏只有這個人一般。
一路上看着青瞳的人不少,可瞧見她身後跟這個身材高大的鳳白描,也不敢靠近,只能遠遠看着這不似凡人的美人。